楚天舒见关浩宇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忽然感觉出来这才是一夜之间峰回路转的症结所在,他灵机一动,忙说:“我昨天才头一次见到伊副市长,就算是我个人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那也是主任培养的结果,是国资委全体人员的功劳。”
楚天舒的意思很明显,我是你关浩宇的人,有成绩也是你这个一把手的,是国资委这个集体的。
尽管楚天舒的表态中规中矩,但关浩宇的脸色却难看了起来,他认为楚天舒有所隐瞒,不肯对自己交心贴心,只拿冠冕堂皇的话来敷衍。
关浩宇挥挥手,说:“好,就谈到这里,你去吧。”
一把手谈完话,楚天舒照例要去拜谢其他的委领导。
去聆听了黄如山的教诲,又去谢过了段青山,楚天舒最后来到了简若明的办公室。
一看到楚天舒,简若明笑眯眯地问:“小楚,意外吗?”
“意外,太意外了。”
“你是不是为关主任回家睡了一觉,又想起他对你的许诺了?”
“很有可能。”楚天舒在简若明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问道:“简主任,你觉得不是这样吗?”
“我当然不觉得。”
“怎么呢?难道你能掐会算?”
简若明笑道:“呵呵,我不会掐也不会算,但是,我知道昨天下午,伊副市长的秘书王少磊给关浩宇打了电话。”
“王少磊,我并不认识他呀。简主任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我在省直机关混了这么些年,三朋四友还是有几个的。”
楚天舒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关主任刚才找我谈话,很神秘地跟我说,伊副市长很关心我呢。”
等到楚天舒把刚才谈话的情况演说了一遍,简若明皱起了眉头:“这么说来,关浩宇让你来当这个副主任,用意很深啊。”
楚天舒却是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简若明。
“今天的党组会上,对委领导进行了重新分工,把企业改革处拿出来交给我分管了。现在,仪表厂的改制工作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关浩宇和黄如山突然全都退到了后台,值得深思啊。”
楚天舒马上反应了过来:“这说明,他们把仪表厂改制看成了一个烫手山芋,谁也不肯沾这个火星。”
“这是一个原因,但仅仅只是表象。”简若明脸色凝重起来,她略略沉吟了片刻,又说:“据我所知,仪表厂改制已经超越了国企改革的意义本身,正在演变成为唐逸夫与伊海涛政治斗争的一个筹码,他们要明哲保身,就把你我推到了前台。”
楚天舒兴奋地说:“这很好啊,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实施以时间换空间的计划,为下岗职工们谋取最大的利益。”
简若明摇头:“不,这不会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只是国资委的副主任,决策权还是在关浩宇手里,你注意到没有,全市媒体对于仪表厂下岗职工集体**这么个重大的事件,居然集体保持了沉默,这也太反常了吧。”
经简若明一提醒,楚天舒身上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看来,自己的政治敏锐性还远不如简若明。
下岗职工的集体**事件波澜不惊,这种静悄悄的状态只能说明,仪表厂的整体出让方案还在逐步推进,简若明被推到前台,只不过是关浩宇明哲保身的万全之策,无论将来得罪了哪一方,简若明都是一只很好的替罪羊。
同时,关浩宇认为楚天舒与伊海涛有关联,便以提拔为名,顺手把他也扔上了这台战车。
太可怕了!
当上了委办副主任的楚天舒,在正式进入了干部序列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政治斗争的复杂、残酷与险恶。
想到这,楚天舒不无担忧地说:“简主任,其实你也可以随波逐流,顺其自然,没有必要来趟这滩浑水。”
“不,”简若明微微摇了摇头,说:“小楚,既然我们已经捆在了同一台战车上,我也不对你隐瞒什么了。走到现在这一步,我已经退无可退了。于公,我们要为下岗职工谋利益,必然会损害一些人的既得利益;于私,我不想在国资委按部就班地混日子,更不能让某些人以为我也是一只官场花瓶。”
简若明这话说得够直白,她不肯按部就班的混日子,说穿了就是要与黄如山竞争国资委主任这一职位,而所谓官场花瓶,这是欧阳美美在背后给简若明散布的流言蜚语。
听到简若明坦诚的话语,楚天舒斩钉截铁地说:“简主任,能得到你的信任和帮助,我非常的感激,既然你为了给下岗职工谋利益可以不计得失,那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简若明淡淡地一笑:“呵呵,我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尚。关浩宇把我推到了前台,逼着我不得不在仪表厂改制问题上作出选择,唐逸夫还是伊海涛,二选一。可是,我现在连他们各自是什么立场都没搞清楚。”
楚天舒信心满满地说:“简主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选择的不是权势而是正义,谁为下岗职工谋利益我们就跟谁,这又何错之有呢?”
“小楚,你对官场还了解不够。官场上涉及到根本利益的任何一件事情,都存在至少两方相互博弈的力量,还牵扯着背后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一个官员的站队并不一定是看哪一方正义,而是看哪一方能带来最大的利益。站队站对了,你才有资格在日后的权力分配中分享到利益。”
“站错了呢?”
“万劫不复。”
“那,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按你说的,选择和下岗职工的利益站在一起。”简若明颇为为难地说:“不过,从目前媒体集体失声来看,应该是维持现有方案的一方占了上风,我们要想有所作为,必须首先引起民众关注,获得舆论支持,否则,以你我的能量,只有坐以待毙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听到简若明的选择,楚天舒对她又多了几分敬佩。
可是,目前的局势已陷入困境,又该如何是好呢?
第055章 迂回出击
毫无疑问,对于仪表厂下岗职工集体**事件,各家媒体一定是得到了高层的封口令,这同时也说明,有人心里有鬼,担心仪表厂的事儿曝光,害怕来自社会舆论的压力。
既然如此,那就更需要利用媒体来引导社会舆论。
可是,在目前的大形势下,要想获得利用媒体,真好比是难于上青天。
即便有胆大的记者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站出来仗义执言,也未必能通得过严格的层层审查啊。
从简若明的办公室回到综合科,范亦兵和刘春娜迎上来,欢天喜地地告诉楚天舒,主任办公室已经收拾好了,田克明的东西全部清理一空,连办公桌椅都换了新的,他们张罗着帮楚天舒把电脑资料等搬进了主任办公室。
连日来,坐在宽敞明亮焕然一新的主任办公室里,楚天舒变得像田克明一样,一大早就盼着报纸早点送过来,可每次都是抱着希望打开,带着失望合上,字里行间根本找不到和仪表厂有关的新闻。
这么一来,楚天舒非但没有了升职的喜悦,反而多了几分担忧和沮丧。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手机铃声震天响,楚天舒却没有接电话的兴致,这不是卫世杰来找麻烦,便是齐大光要请客喝酒。
楚天舒懒洋洋地将手机放到耳边,接听了电话。
“喂,知道我是谁吗?”是一个热情的女声。
楚天舒赶紧看来电显示:哇,是向晚晴。
看到这个名字,楚天舒心头一阵激动,仿佛看见了一双大大的眼睛在长长的睫毛之下,在那儿忽闪忽闪,给人以无限的遐想和希望。
楚天舒没有想到她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他脑子飞速运转着:利用媒体,利用社会舆论,引起社会关注……向晚晴?对,利用向晚晴!
可是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利用呢?
听楚天舒半晌没说话,向晚晴催问道:“喂,你哑巴?想不起来了吧。”
美女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被人忽视。
楚天舒一时兴起,学着播音员的声音字正腔圆地说:“您好,您所拨叫的用户……正在洗耳恭听。”
这一句调侃勾起了向晚晴的兴趣:“那你快说呀,我是谁?”
楚天舒感觉心跳加快,人也短暂地晕了一下,有点像蹲的时间久了,猛然一下站起来,脑子里供血不足。
其实这种感觉,从楚天舒平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
不过,此时此刻,楚天舒感兴趣的不仅仅是向晚晴这个人,还有她青原卫视记者的身份。
这感觉,好比久旱逢甘雨!
能不能劝说她来策划一起以下岗职工为主题的节目呢?
楚天舒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觉得嗓子有点儿发干,他费劲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极力控制住了自己,才轻轻地笑出声来,说:“我要猜对了,有什么奖励没有?”
向晚晴不耐烦地说:“你这人真是啰嗦,女生请你猜谜,这本身不就是一种奖励吗?”
“不,这不是奖励,这是陷害。”
“你好无耻哦。”向晚晴一定在电话那头冷笑:“哼,你以为你姓卫啊,会有很多的女孩子上赶着要陷害你。”
“呵呵,我和姓卫的师出同门,有相同的魅力也或未可知哟。”
“哦,我明白,那就是认识的女孩子太多,怕猜错了不敢猜,对吧?”
“不对!”
“那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猜对了,证明我在惦记你,那我很没面子。要是猜错了,又证明你没有魅力,你又太没面子了,这种老鼠钻风箱的好事儿,像我这样聪明的人,一般是不干的。”
“真没劲儿,看不出来呀,你也是个油嘴滑舌的男人。”向晚晴懒洋洋的,像是要挂电话了。
楚天舒赶紧表白:“不不不,你误会了。接到你的电话,我真的是心情激动,心潮澎湃。说句大实话,我这几天就一直在盼着你这个美女大记者给我打电话呢。”
向晚晴有点小得意了:“这还差不多,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当然知道,美女记者向晚晴呀。哎,你告诉我,是不是想我了?”
“切!你以为你是谁呀,我犯得着想你?”
“不想我,那你给我打什么电话呢?”
向晚晴啐了一口:“呸,想你个大头鬼,你是不是忘了,你欠我债,我这是催债来了。”
“早说呀,我正好得了一笔外财,具有偿还能力了。你在哪,我给你送过去。”
“少来,别糊弄我。我问你,你那个姓卫的同学,什么时候接受我的采访啊?”
楚天舒开始叫苦:“哎呀,我跟他说过了,他也不肯自曝**啊。”
向晚晴大为不满:“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靠谱啊,答应我的事情,说变就变了。”
总算把话题引到节目上来了,楚天舒开始旁敲侧击:“我说,你好歹也是当过战地记者的,怎么也热衷于这种无聊的八卦节目呢?再这么下去,我这个忠实的观众也要舍弃收看你们的节目了。”
“虚伪!你和我见面的时候,连本大记者的名字都没听说过,你算什么忠实观众啊。”向晚晴反驳完了之后,马上又说:“哎,你别转移话题,我还等着做节目呢。”
“这种婆婆妈妈的话题,能有什么收视率呀,我说,你干脆别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