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打断了宫人的话,皇甫无双怒吼了一句,“滚!”
宫人愣了一下,捂着半边脸跑了出去。
薛金莲的营帐距离皇甫无双的很近,这般声响自然瞒不过苏绾的耳朵,“这营帐并非是皇甫无双安排的,是……”
楚清欢拦住了她,“林大人过来,是知道五妹的下落了吗?”
苏绾愣了一下,旋即摇头,适才林慕言与她交换了信息,只是显然没有这一条。
倒是薛金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轻轻道:“我方才倒是看见五小姐的去处,似乎是去了六皇子那边。”
皇甫煜?楚清欢眉头顿时拧了起来,楚锦芙怎么会是和皇甫煜到一处去的。
“我去……”她站起身来,却听到外面响起了楚锦芙的声音,“咦,二姐姐不是住在这里吗,怎么没人了?”却是楚锦芙已经回来了。
苏绾将人带了过来,楚锦芙看到楚清欢竟是住到了晋国夫人的营帐,顿时欢呼,“二姐姐,要不你也收留我吧,大姐嫌弃我,我才不要和她住一起呢。”
楚锦芙姐妹两人同住一处营帐,想来是宋氏有意要弥补其母女和姐妹之间的关系,楚清欢刚想要答应,苏绾却是开口道:“五小姐,二小姐如今受伤了,可禁不起你折腾,这白天夜间也折腾人,你可是要想好了的。”
楚锦芙面露难色,她在京城的时候每日里喝汤药几乎是灌下去的,好不容易摆脱了那汤药,如今再和一个病患住在一起……
“那我就不打扰二姐姐清净了。”楚锦芙颇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楚清欢见状不由莞尔,“你不是累了吗,适才去哪里了,四处都没找到你。”
楚锦芙脸上闪过一丝闪躲,低下了头道:“只是四处看看,闷在帐子里睡觉怪累的,二姐姐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楚清欢看着那几近于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皱起了眉头,芙儿这是在躲避自己,难道和皇甫煜有关?
“女大不中留,看来你们府上又是好事将近。”薛金莲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话顿时让楚清欢心中警惕。
“她什么时候和皇甫煜走得那么近了?难道是贤妃的手笔?”可是自从贤妃怀孕后,便是很少出面了,莫非这是之前就有的事?
看楚清欢面露疑惑,薛金莲不由笑了起来,“我还以为这世间没有什么你不知道的,原来竟是被个小丫头瞒住了。”
“这话什么意思?”楚清欢顿时觉得薛金莲这是话里有话,“难道你知道什么内情不成?”
挥退了左右,薛金莲看了眼楚清欢略有些红肿的脚腕,“内情倒是不知道,不过秦家班的当家花旦秦衣姑娘是晋阳人,当初和我母亲倒是相识的,便是我也见过她几次,只是后来她不知为何来了京城,成了名噪一时的秦衣姑娘。”
薛金莲这话说的虎头蛇尾,可是楚清欢闻言却是面色一惊,“皇甫煜最是喜爱热闹,跟京城里的三教九流无不熟稔,难道上次芙儿能请来秦衣姑娘,竟是托他帮忙?”只是楚锦芙没有透露口风,她当时也没有细问,确实大意了。
薛金莲并没有承认,只是继续道:“我来京城后四处游玩,在秦家班摆擂的四合楼听了几次秦衣姑娘的戏,倒是每每都有六皇子捧场的,想来他们是相熟的。”这却是证实了楚清欢的猜想,看着那清秀的小脸上顿时一派凝重,薛金莲站起身来。
“六皇子闲云野鹤,虽是爱玩闹了些,不过也许是个良人,不然你们府上老夫人应该提点你了才是。”
楚清欢闻言却是再度皱眉,皇甫煜闲云野鹤?这生在皇家,哪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内心安宁的,表面的平静不过是带着一张张假面具而已,就像是林慕言一般。
只是她抬起头来,却见薛金莲已经离开了,营帐的帐门微微翻动,苏绾走了进来,“小姐,奴婢已经给画眉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只是皇甫无双欺人太甚,回头定是要给她点颜色瞧瞧才是!”
皇甫无双的敲山震虎,又有楚锦芙和皇甫煜的纠缠,这事情竟是都缠到了一起,楚清欢不由一阵头大,只是却看向了苏绾,“千岁爷什么时候和晋国夫人有了联系的?”
苏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很快就掩藏了起来,“小姐,你在说什么?”
看来是知情的了,楚清欢唇角一挑,“晋国夫人因为身体不适并未前来,可是这里却还安排着她的营帐,我可是记得营帐是锦衣卫安排的,难道还会出现这等纰漏不成?薛姐姐适才出面,自然是受了某人的指使才是,怎么,苏绾,还要瞒着我吗?”
苏绾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小姐哪里话,只是……小姐想知道,问主子便是,何必难为我一个小小丫环?”她很是大言不惭,说起来她可是比楚清欢还要年长两岁的。
楚清欢冷笑一声,“他若是在这里,我又何必问你?”自从出了京城,她几乎不曾见到过那妖孽,又哪里去问他?
苏绾脸上顿时拂过一丝了然神色,“哦,苏绾明白了,小姐是想念主子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偏生,她神色极为自然,便是楚清欢想要说什么对着这一本正经的脸却都是难以开口了。
“出去,我要休息。”半晌,憋出这么一句话,苏绾嘿嘿一笑离开了,神色间颇是耐人寻味,“小姐,其实你回头看看就能找到主子的。”
楚清欢皱起了眉头,“难道你主子还是跟屁虫不……唔……”唇瓣擦过了那脸颊,楚清欢蓦然睁大了眼睛,想要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唇齿却没有半点空闲。
好个苏绾,竟然算计自己!
看着那圆滚滚的清眸,姬凤夜舌尖微微一挑,从容地放开了楚清欢,“丫头,占了本督的便宜,你可要对本督负责。”
到底是谁占谁的便宜!楚清欢几乎要跳脚,只是脚腕上的疼痛却让她骤然神色一变,为了让人相信,她是真的崴伤了脚腕的,只是有师兄配的药,又是有分寸的崴伤,不过两三日工夫就能好转的。
“为了救那么个家伙,值得吗?”
这是姬凤夜第二次给自己揉脚了,上次是在掖庭,自己为柳皇后所困,他将自己带出了掖庭,给抽筋的自己揉脚。而这次则是……
“怎么了?不巧舌如簧了?”姬凤夜笑意冰冷,“本督还以为你能说出一朵花来呢。”
这话倒是孩子气,楚清欢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只是看着姬凤夜那指骨分明的修长的手道:“倒是比冰块冷敷效果还好。”
那修长的手有一瞬间的停滞,楚清欢正兴致勃勃要看某人吃瘪模样,却是忽然感觉脚心一痒,刹那间传遍四肢百骸,“不,不要……”她怎么就忘了,这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大周朝恶贯满盈的八千岁呀!
姬凤夜又岂会轻易放过,“丫头,本督倒是忽然想起了个新招式,下次我们好好试一下。”看着几乎笑得软在了行军床上的楚清欢,姬凤夜伏在她耳边轻声道。
一瞬间,楚清欢几乎想要时间退回去,自己决计不会再招惹这个妖孽!
“万俟佑可是实话实说了?”只是她也清楚,自己顶多是想一想而已,如今更为重要的则是知道宣武帝的心思。
“你倒是大胆,那老狐狸几十年道行,难道还看不出你这点把戏?”姬凤夜淡淡一句,却满是嘲弄,尤其是说道老狐狸三个字的时候。
“看得出也好,看不出也罢,反正他不会杀了我。”自己把大昭齐王殿下这么个盟友送了过去,只怕宣武帝心底里早就乐开了花,又岂会责怪自己?
姬凤夜闻言笑了起来,“你倒是大胆,难怪他竟是舍不得了,这些年来敢违逆他的人倒是越来越少了。”
楚清欢听到这话不由皱眉,这些年来?这话什么意思,锦衣卫的得势也不过是三五年的事情,难道姬凤夜一直在关注着朝廷变化不成?只是躺在她身边的人却是闭上了那丹凤眸,银眉因为呼吸而微微颤动。
“也别庆幸那么早,帝王最是翻云覆雨,谁知道下一刻他会想些什么,说不定一个不乐意你就是欺君之罪,被推出午门斩首示众了。”
感觉被破了好大一盆冷水,楚清欢心中却是疑惑,为何她觉得姬凤夜说这话竟不是说的她,反倒是说得他自己呢?
营帐内只剩下呼吸声交错,营帐外却是马鸣、脚步声错乱,“有人过来了。”
楚清欢忽然坐起身来,却见姬凤夜翻了个身朝里似乎并不准备离开。这倒像是偷情的男女,脑中忽然闪现这个念头,楚清欢唇角不由弯出了一个较大的弧度。难怪姬凤夜不愿意离开,看来也是想到这一点了,堂堂大周八千岁竟然沦落到这地步,楚清欢不由摇头,营帐外已经响起了画眉的声音,“小姐,刘太医来为你看诊了。”
营帐不大却也五脏俱全,行军床安置在最里面,外面是一层帘幕遮拦,楚清欢站起身来往外走,“请刘太医进来吧。”她刚说完,却听到姬凤夜轻声说了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刘太医听完女医官的回话后不由心底里惊讶,这相府二小姐实在是幸运的很,脚腕虽然肿胀地厉害,可是却并无大碍。
“郡主放心,这两日好生静养,不出三日郡主这红肿消褪了去便能正常活动了。”又对着画眉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刘太医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听到有人喊住了自己。
“不知太医可否给齐王殿下诊治了?齐王殿下浸泡上沾着血迹,倒是怪可怕的。”
刘太医闻言点了点头,“郡主放心,微臣已经看过了,齐王殿下的伤并无大碍,这些日子静养生息便是。”忽然间被问及齐王的伤势,刘太医心中却是有些疑问。
“那就好,不然要是因为救我再惹得齐王旧伤发作那可就罪过了。”
刘太医连称不会,“微臣有一事不解,还请郡主示下。”
“刘太医请说。”
刘太医揣度了一下,方才问道:“微臣看齐王殿下使用的止血之药似乎是《千金方》中记载的紫雪草,不知郡主可否知情?”
楚清欢皱起了眉头,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解,似乎又带着几分不确定,“刘太医说得可是紫色的小草?”
“正是,郡主见过?”刘太医顿时喜形于色,“《千金方》记载,紫雪草有止血圣药之称,向来是双株共生的,一株紫雪草便能救活十余人。不知道郡主是在哪里看到的,能否给微臣指明方向?”
倒是个医痴,楚清欢心底里微微一笑,脸上却是有些遗憾,“啊,我只见齐王殿下把它们都用完了,好像没剩余的了。”
刘太医脸上喜色顿时消失,遗憾、恼火还有一丝无奈在他脸上一一闪过,“实在是太遗憾了,那微臣不打扰郡主休息了。”
刘太医几乎是叹着气从营帐中离开的,楚清欢不由摇头一笑,这人要是和师兄同在屋檐下,想来会很是热闹。
不远处的营帐,楚锦绣一双妙目直勾勾地看着刘太医身后,良久才折回身子,“莫非是楚清欢伤的厉害?我看刘太医神色凝重。”
宋氏不比楚锦绣年轻身体好,长途跋涉之后休息了两个多时辰也是困乏的很,“回头你试探一下芙儿的口风便是了,对了,这次千万要和芙儿和睦些,如今我只有你们两个了,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楚锦绣眼中露出一丝怜悯,“母亲说什么话,哥哥如今在甘州有孙……孙延人照看,应该会安然无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