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丫环的声音太过于惊慌和尖锐,便是厅堂里推杯交盏的宾客也都听见,顿时看向了外面。
“这是怎么了?世子妃不好端端地在新房里吗?来这里闹什么事情?”
那前来报信的丫环原本就是张皇失措的,听到皇甫华这么一吼,更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皇甫华竟是没好气,皇甫镜不由皱眉。不过柳采蓉说起来还是他的小姨,说什么自己也不能置身其外的,“有话慢慢说,世子妃,她怎么了?什么叫做不见了?”
皇甫镜声音温和,让小丫环缓过了心神似的,哭着道:“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开始奴婢们在新房那边候着的,只是后来薛姨娘过去了,把奴婢们都赶走了,说是她有话对世子妃说。然后,然后奴婢们就去外面候着了,后来世子就来了,只是里面有争吵声,奴婢们也不敢去打探,世子很快就走了。奴婢们担心,想要进去看看世子妃,只是世子妃却说自己没事,不让奴婢们进去伺候。”
小丫环说到这里,皇甫镜不由和皇甫华对视了一眼,庄明杰去了新房那边,还和柳采蓉大吵了一架吗?
所以,这才会导致柳采蓉的不见了?
“后来,再后来奴婢们实在是放心不下就进去看世子妃,可是世子妃却是不见了,薛姨娘身边的丫环文兰惨死在新房里,老妈妈们都说,是夜叉把世子妃抓走了,不然文兰姑姑怎么会死的那么惨?”
小丫环说的心有余悸,皇甫华却是厉声呵斥道:“胡说八道,这事情怎么不去找你们夫人去说?来前院闹什么闹?”
皇甫华对这小丫环的话半信半疑,可是看事情却是一针见血的。
寿康伯夫人操持着府中的事宜,尤其是庄明杰成婚的事情,此时此刻怎么却是不见她出面?依他看来,这事分明是有鬼!
小丫环闻言眼泪刷的又是落了下来,“薛姨娘说夫人不能插手世子和世子妃的事情,奴婢奴婢不敢去找。”
万一回头被薛姨娘知道了,岂不是自己小命不保?
却说寿康伯正在厅堂里饮酒正乐呵,听到外面的声响不由出了去,却见皇甫镜和皇甫华两人都在那里,他拎着酒壶过了去,“大皇子和华儿怎么了,难道要争这一个小丫头不成?你们兄弟如手足,怎么能为一个女人坏了兄弟情分?回头我再……”
“寿康伯还请自重!”还未待皇甫华开口,皇甫镜语调冰凉道。
虽然寿康伯喝醉了酒的缘故,可是却也不能因为这而胡言乱语,若人人都这样,那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因为皇甫镜这冰冷的语调,寿康伯浑身一个激灵。
酒意已经醒了七八分,待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浑话的时候,却是听到前面传来的惊恐的声音,“姨娘,您这是怎么了?”
寿康伯放眼望去,却见薛清走了过来,只是神色间却是带着几分狠戾,他不满道:“你疯疯癫癫跑出来干什么?”
只是他身旁皇甫华和皇甫镜看到薛清时却是大吃一惊,厅堂内亮堂堂的灯火照耀着,长廊下的大红灯笼下,薛清好像是血池里爬出来的人一般。
“老爷,我有话对您说。你过来。”
尚未待皇甫华阻拦,寿康伯已经是醉意熏然地凑了过去,“什么事?非要这么神秘兮兮的?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薛清听到这话不由心神恍惚了一下,这是当初她刚委身庄似道的时候,庄似道最爱跟自己说的话,看来他今天还是醉的很,都忘了是自己把寿康伯府陷入了困境。
薛清凑耳过去,“我告诉你,明杰死了,我也要死了,你说你是死是活?”
寿康伯听到这话只觉得头顶冒出了一重重的冷汗,他瞪大了眼睛,却是觉得耳朵一疼,好像活生生被人扯掉了似的。
他尚未惊呼出声,却又是感到脖颈处一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插了进去,而伴随着的是热血滚烫浇灌到了咽喉里,堵住了他要说的话。
这一切都只是瞬息间的工夫,以致于皇甫华和皇甫镜就站在寿康伯身边却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样,咱们一家三口就永远分不开了!”薛清大声一笑,看着嘴里不断涌出鲜血的庄似道,却是将他咽喉处的匕首拔了出来,而后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喜事瞬间变成了丧事!
谁也不曾想到薛清竟然是这般丧心病狂!
皇甫镜想要阻拦,可是却已经晚了。
看着两人轰然倒地,原本还在厅堂内观望的宾客都吓了一跳。
皇甫华刚想要稳定众人,却又是听到小厮传来的尖锐的叫声,“快去请大夫,世子爷怎么了?”
想起适才薛清的话,皇甫华只觉得心头一凉。
庄明杰死了!
他瞬间心中冰凉,脑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最后却是嗓子口一股子腥甜的气血涌了上来,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寿康伯府一夕之间死了三人,寿康伯死于宠妾薛氏之手,薛氏畏罪自杀。而新郎官庄明杰却是不知道怎么死的,尸体是被人扔在伯府大门前的。
消息传入皇宫时,宣武帝勃然大怒,“把这来龙去脉给朕查清楚了!”
只是杜德全却知道,帝王并不是表面上这般恼怒的。
“你去淑妃那里看看,让她宽心,朕自然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杜德全领命,正要离去,却又是回头问道:“皇上,那柳……采蓉小姐好像因为被庄世子生前恫吓而跑回了承恩侯府,老奴要不要再去坤宁宫看看皇后娘娘?”
宣武帝一阵缄默,嘴壶却是摆了摆手,“回头朕亲自去,把凤夜唤来,让他去处理这事。”
杜德全闻言轻声道:“八千岁奉命去了西凉,如今锦衣卫是由林同知做主。”
宣武帝有片刻的失神,声音中带着几分飘忽,“这样呀,回头让林慕言来见朕。”
杜德全答应下来,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麟趾宫里,庄淑妃脸上显而易见的灰败,显然是知道了这消息的。毕竟,昨天皇甫华离开寿康伯府的时候,却也是人事不知的。
“劳烦杜总管跑这一趟了,本宫心伤难耐,不宜见驾,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杜德全闻言陪着叹了口气,“皇上朝政繁忙,又要处理伯府的事情,怕是过些日子才能来看望淑妃娘娘,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还望淑妃娘娘节哀顺变才是。”
庄淑妃闻言险些落下泪来,只是最后却还是强忍着悲痛,“好在伯府里还有兄长的子嗣,不然若是断了香火,便是本宫将来死了,也无颜面对父母!”
杜德全暗暗忖度了一下庄淑妃这话里的含义,最后却还是打了个哈哈没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倒是庄淑妃见杜德全没接自己的话,心中到底有几分不安。
自己太过于冒进了,只怕是杜德全此番前来根本就是为了传达一下圣意而已,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多!
她心中有些懊悔,脸上带着几分凄凉道:“杜总管不要怪本宫没了分寸,只是我那兄长虽然糊涂,可到底有他本宫也有个亲人不是?可如今……”
眼看庄淑妃说着就是眼泪要掉下来,杜德全连忙道:“淑妃娘娘多虑了,自从进宫后,皇上对娘娘多加恩宠,寿康伯的后事,定然会好生处置的,还请淑妃娘娘放心,老奴还要回去伺候,先告退了。”
庄淑妃闻言一愣,甚至还未起身,杜德全却是已经离开了。她愣愣地坐在那里,半晌才道:“冬梅,本宫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冬梅脸上带着几分难色,最后却是道:“娘娘过于悲伤,就算是说错了话,却也是情有可原的。”
庄淑妃闻言轻声一笑,眼泪却是流了出来,“情有可原?”她笑的凄惶,冬梅伺候主子那么久却也不曾见过她这般神色。
“哪有那么多情有可原?我本以为他特意让杜德全来一趟是为了宽慰与我,给我吃一颗定心丸,可是杜德全滴水不漏的,好像来这麟趾宫就是为了看一下我的笑话罢了。”
冬梅看主子这似哭似笑的神色,最后却是轻声道:“娘娘多虑了,也许是杜总管没有体会圣意?所以才……”
庄淑妃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杜德全是从孝文帝过来的老人,还能不懂皇上的心思?你看他最后那话说的,入宫后皇上对本宫多加恩宠。分明是说本宫,进宫之后就是帝王的人了,哪里还有什么兄长子侄的亲人!我本以为他对我多少还有几分情谊,现在看来却是我想多了,冬梅,你说这后宫又有谁真的得了他的真心呢?”
庄淑妃泪流满面,眼睛红肿一片,冬梅看着主子这般神色颇是不忍,上前轻轻擦拭她的眼泪,“娘娘,雷霆雨露皆是恩宠,如今世子没了,咱们该想想别的办法,无论如何也要给五皇子找到帮手,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一番话犹如灌顶醍醐,庄淑妃骤然醒悟过来,站起身来道:“你说得对,如今本宫不能计较这些。”这些,她从进宫的时候就知道了的,怎么如今却又是儿女情长起来了?
“如今伯府里是宋灵雁做主,她膝下又有伯爷的嫡子,想必过些日子就是小世子了,娘娘不如拉拢她?”
庄淑妃闻言摇了摇头,“宋灵雁现在不能拉拢,如今不止我们盯着她,贤妃和皇后哪个不是盯着她呢?寿康伯这里,我们不能再想了。”
冬梅闻言觉得有些可惜,“可是,那到底是娘娘您的娘家,而且宋灵雁和安平侯府的田老太太关系不好,贤妃想要拉拢,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庄淑妃冷笑了一声道:“哪有那么多亲情,最后都敌不过利益的。而且,我倒是想知道,宋灵雁回头怎么处置柳采蓉,按理说柳采蓉可是明杰的妻子,怎么找也算是世子夫人的,若是……承恩侯故技重施要柳采蓉过继个子嗣的话,宋灵雁可就是要麻烦了。本宫现在不着急,先看柳采蓉什么个反应再说,对了华儿怎么样了?”
冬梅语气轻松了一分,“太医看过了,说五皇子是急火攻心,好好休养几日就好了。奴婢想,五皇子怕是因为伯府的事情而急着了。”
毕竟,舅家的势力轰然倒塌,这让原本就势单力薄的五皇子更是雪上加霜的。
庄淑妃闭上了眼睛,“回头告诉他,不用着急,毕竟皇上圣体安康,他还年轻,这点时间还是能耗得起的。”
冬梅轻声应下,“娘娘先歇会儿吧,昨晚一夜都没睡好。”
庄淑妃点了点头,“嗯,你去看着点坤宁宫那边什么动静。”
冬梅应声出了去,庄淑妃却是躺在榻上辗转难眠,一会儿是幼时兄长带自己玩耍的情景,一会儿却又是看见薛清那贱人和兄长撕咬在一起,手中拿着泠泠发光的匕首的模样,她就站在一旁可是却爱莫能助!
“不要!”
那匕首插进了兄长的胸口,可是再去看时,却是华儿一身鲜血躺在那里!庄淑妃猛地坐起身来,却是一头的冷汗。
殿外有人轻声细语,她心中有些烦躁,“谁在外面?”
“淑妃姐姐醒了?不知妹妹可否方便进来?”
听到声音,庄淑妃脸色瞬间一变,如今自己失去了娘家依仗,难道宋凝岚也要来看自己笑话吗?
只是她回答的声音却是端庄中带着笑意的,“妹妹快请进来。”
贤妃是抱着小公主一起过来的,一岁多的信阳小公主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四处打量,看到庄淑妃的时候眼睛一动不动,好像看到了什么稀罕物似的。
“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