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师笑了一笑,“参禅悟道,千岁爷依旧非老衲敌手,又何须自取其辱?”
姬凤夜闻言大笑,指着弘一法师道:“若是世人知道这闻名六国的得道高僧是这么个厚颜无耻的人,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千岁爷不是牙齿健在吗?”弘一法师合十礼道:“我与他多年未见,却不料今日竟是有幸再遇他,阿弥陀佛。”
姬凤夜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老和尚,你误会了,救我的不是唐隐,另有其人。”
“怎么可能?”弘一法师骤然色变!
弘一法师神龙见首不见尾,此番回到灵隐寺的消息迅速传开,京城不少人都有心去聆听佛音,却只是听闻弘一法师远游离去的消息。
“得道高僧不愧是得道高僧,大师云游四海,普渡众生呀!”
“只可惜尚未来得及聆听大师佛法高深,真是遗憾。”
“你有什么好遗憾的,没听说大皇子他们特意去灵隐寺拜访都没遇到弘一法师吗?说来还是丞相府的小姐幸运,竟然能得了弘一法师的青睐,由他老人家亲自点名抄写佛经……”
京城里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丞相府里大夫人宋氏脸色却是愈发难看了起来。
“再去给大小姐书信,给我查清楚灵隐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妈妈将养了一段时间,胳膊手都好了,摩拳擦掌想要办好宋氏交代的事情,连忙应了下来。
宋氏坐在那里喝茶,家里老夫人和灵隐寺素有交情,只是却也不至于偏偏自家的小姐留在山上抄写经文。
难道是常喜那事情办成了,老夫人为了隐瞒消息才把她们都扣在那里?
不对!宋氏眯了眯眼睛,若真是这样的话,不至于几位皇子都听老夫人吩咐。可若非如此,那又是发生了什么?
手里的茶慢慢凉了下去,宋氏正要开口之际,赵妈妈忽然开口,“夫人,奴婢听说沈公子前些日子也去了灵隐寺,许是他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宋氏扫了她一眼,将茶杯递了过去,“那你去沈府打听一下。”
赵妈妈应了下来,亲自去偏厅倒茶。大夫人却是看着她背影出神,良久又说道:“沈府只有太史令父子两人,打听的时候小心些,别落了人口舌。”
沈家虽是世代的太史令,沈潜又是当世第一才子,可是配她家锦绣,却还是差了些。对此,大夫人自然谨慎了几分。
宋氏派去的几拨人马在锦衣卫的阻拦下自然是无功而返,宋氏为此越发担心爱女在山上受了委屈,偏生这消息半点传不出去,楚锦绣亦是苦恼。
灵隐寺里,楚锦绣也的确受了她从出生到现在十四年来最大的折磨,而折磨她的对象显而易见便是身份超然的八千岁姬凤夜是也。
“千岁爷感念上苍有好生之德,许愿要抄写《心经》遍布锦衣卫儿郎,奈何千岁爷病体抱恙,实在是有心无力。得闻楚大小姐一手簪花小楷得尽了卫夫人真传,不知楚大小姐能否代劳?”
楚锦绣怎么敢拒绝,又怎么能拒绝!
“千岁爷又吩咐,锦绣岂敢不从?清欢你们正好闲着无事,也陪我一起去抄写佛经。”
锦衣卫人数何等之多,《心经》虽是短小精悍字数极少,可是也奈不住蝗虫般数量的锦衣卫,何况这等磨人工夫的事情,楚锦绣自然不会放过楚清欢的。
楚清欢笑了,要她抄写经书也不是不可以,她本来字就写的一般,趁机也可以练习一下书法,可是就这么让楚锦绣得逞,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清欢姐姐你真让我好找,师父请你去品茶论经。”
楚清欢尚未开口,虚灵小跑着过来,一脸的着急模样。虽然外面传言弘一法师已经外出远游,可是却是瞒不住灵隐寺中诸人的。那不过是一个假消息罢了。
楚锦绣脸色一变,她一个乡下来的弃女,竟然让弘一法师派关门弟子来请,好大的面子!这一笔账,她楚锦绣记下了!
楚清欢自是看到楚锦绣那一闪而逝的愠怒,安抚了虚灵这才慢慢道:“既是如此,大姐、三妹、六妹,那我便先告辞了。”
因着老夫人身体不利落,楚锦芙便在老夫人身边守着,并没有来佛堂里。
眼睁睁地看着楚清欢离开,楚锦绣绞着手中的锦帕,良久才道:“麻烦准备纸张,我这便抄写《心经》。”
朱沅一身红衣,一如既往的嚣张模样,唇角带着讽刺的笑意道:“千岁爷还有吩咐,听说三小姐手艺了得,最是会熬参汤,我等熬得参汤千岁爷都看不在眼里,还要有劳三小姐伺候一番了。”
这话却是正和楚常喜心意,熬参汤不过是个细致活,可是这抄写经文可是个耗时耗力耗费心神的活计,她巴不得摆脱这活计,何况她若是能近得了八千岁的身,岂不是就能将那消息亲自告诉八千岁?也不枉费当初她说的那番话了。
楚常喜面上一喜,忽然看到一旁楚锦绣脸色微恼,顿时弄出个为难模样,“承蒙千岁爷瞧得起,只是常喜想为千岁爷还愿分忧,不如常喜先抄写些经文,而后再去为千岁爷熬制参汤?”楚常喜清楚,自己固然要把握住八千岁这棵大树,可是楚锦绣却也是不能得罪的,起码现在不能。
楚锦绣闻言脸色才微微好转,略带责备道:“三妹说什么胡话呢,你这份心意八千岁定是知晓的,只是到底千岁爷身体金贵,岂能耽误一二,还不快随朱沅姑娘过去伺候千岁爷?”
楚锦绣开口道,已然是领了楚常喜这份心了。
“至于六小姐,身份配不上这纸笔,还是不要浪费的好。”朱沅的有一句话让楚锦绣黛眉紧蹙,楚常乐原本伸手去磨墨,却是僵硬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委屈。
“既是如此,六妹你去陪着老夫人说话去吧。”楚锦绣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完这两句话的,朱沅闻言唇角笑意更浓。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大小姐了,告辞。”
楚常乐、楚常喜也随着朱沅一并离去,楚常喜喜不自胜,却不料这并非她幸福的开始,而是一切磨难的开端。
“本督可是久闻三小姐思京城第一美最心疼的妹妹,却不料三小姐这擅长熬制参汤,弄出来的味道却是连本督府上的狗都不屑一顾的?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三小姐这般徒有虚名,本督可真是不好处置呢。”
楚常喜端着参汤的手微微颤抖,面皮已经紧发到了极致,这碗参汤是她耗费一个时辰熬出来的,眼睛都被那炉火熏得生疼,只是她刚端过来却是被八千岁也呵斥退后三步,那参汤八千岁连看到没看一眼。
她只是强撑着一口气似的,“多谢千岁爷关怀,常喜这就去重新熬一碗参汤。”
锦被软卧的八千岁闻言点了点头,眼看着楚常喜依然走出了内间,忽而唤住了她,“三小姐可是觉得委屈?”
楚常喜浑身一颤,小心应答,生怕这千岁爷再闹出些什么,“千岁爷玩笑了,千岁爷这是在指导常喜,是常喜三生有幸能蒙千岁爷看重。”
“啧啧。”姬凤夜忽然起身,只是他重伤之下竟是又倒在了床上,发出一声痛呼,房内并无他人,楚常喜不疑有诈,连忙上前小心搀扶住他,柔声道:“千岁爷小心。”
姬凤夜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脑袋干脆搁在了她肩头,呼吸都尽数洒落在她的脖颈上,“无碍的,本督身体好的很,三小姐若是不信,本督倒可以证明给三小姐你看。”
感觉到那轻如兰麝的气息落在自己脸颊下,楚常喜不由俏脸微红,侧头想要躲开,却不料脸颊一凉,竟是一片柔软和冰凉擦过了自己的面颊,她向来养在深闺,何曾这般被人捉弄,顿时跪倒在床前,“千岁爷恕罪!”
她猛然起身,以致于姬凤夜毫无准备,竟是狼狈地趴在了床上,伤处更是吃痛,一下子便叫了起来,刚巧朱沅进来,见状当即一把掐住了楚常喜的脖颈,“大胆,竟敢伤了千岁爷!还不一死谢罪?”
楚常喜哪料得到情形竟会是这般突发急变?闻言泪水顿时流了出来,泪眼婆娑,“是常喜无礼,还望千岁爷大人大量,不要与常喜计较。”
朱沅手下力气自然是控制极好的,只待她说完便用了力气,偏生又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那么一口气吊在嗓子眼里,委实将楚常喜折磨地够呛。
“朱沅,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这般暴躁,瞧把三小姐吓得,还不赶紧赔礼道歉?”
八千岁一开尊口,楚常喜却哪里敢接受?连忙道:“是常喜失礼在先,不敢当朱沅姑娘这一礼。”
楚常喜一脸小心谨慎,若是寻常人定是心疼佳人竟是如此委屈,定要责骂朱沅羞辱了大家闺秀,偏生八千岁并非寻常人,见状只是挥退了朱沅。
“丫头,过来和本督说说话。”
楚常喜这次学聪明了,谨慎上前,距离床榻一步之远,“千岁爷,有何吩咐?”
姬凤夜忽然叹了口气,颇是萧索,“本督就这么让人望而生畏吗?”
“怎会!”楚常喜立马答道,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她又小心了几分,“千岁爷芝华玉树,是京中贵女们神迹般的存在,岂会望而生畏?”
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脸,楚常喜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竟是能距离八千岁如此之近,以致于一伸手自己便能触及那倾国倾城的容颜。
待她真的碰到了那冰凉的脸颊,楚常喜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跪倒在地,“千岁爷息怒,是常喜唐突了。”
姬凤夜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宛如夜枭啼叫,楚常喜顿时愣在了那里,不明白为何这人竟是瞬息间就变了颜色。
“这些年,碰了本督却活着的只有一人,你可想知道这人是谁?”
锦衣卫何等声名?想要绞杀了眼前之人的不计其数,可是却连八千岁的一个衣角都碰不到,那一人,定是……楚常喜顿时脸色惨白,“求千岁爷饶命,求千岁爷饶命呀!”
“要是饶了你,也无不可,只是……”长长的指甲挑着楚常喜的下巴,丹凤眼角处是一片盛世繁华,“只是本督向来洁癖,污了本督的东西,从来都粉身碎骨的。”
“粉身碎骨?”楚常喜不能置信地抬头,左手躲在衣袖下颤抖着。
“是呢,你说是本督动手好,还是你自己来的好呢?”
楚常喜看着自己被拿捏在他手中的左手,顿时眼泪簌簌下落,“千岁爷饶命,千岁爷饶命呀!”
姬凤夜摇了摇头,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一把匕首,闪着锋芒,只让楚常喜哭爹喊娘,却又是挣脱不得!
“本督手艺很好的,定会让你不察觉一丝一……毫!”他话音一重,楚常喜泪眼婆娑只见到银光一闪,顿时只觉得自己左手冰凉。
“千岁爷,这位女施主怎么了?你怎么把她吓哭了?”
虚灵不解地看着两人,为什么八千岁明明连床都下不了,却能把活蹦乱跳的女施主吓得痛哭流涕,真是厉害。
姬凤夜瞧见来人唇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凤眸中也带了几分温和,“二小姐可是为本督带来了大师烹制的斋饭?”
好一个狗鼻子!楚清欢进门稍早,自然看到姬凤夜手起刀落的瞬间,床前没有半点血腥,倒是有一小截儿指甲落在那里。
“三妹好福气,竟是由千岁爷伺候消磨了指甲呢。”
楚常喜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看了去,却见自己中指上那长长的指甲竟是被削去了一截儿,只留着与手指齐。难怪方才手指一凉,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