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的溟王殿下,则在寝宫里呼呼睡大觉,努力地静养重伤的身体。
太后昏迷半日,醒来时,倒是有件可喜可贺的事。
她想要的千名道士,终于入了宫门,且列队整齐,身着土黄的道服,穿行于皇宫各处,片刻不停歇地,唱颂着奇怪的驱鬼唱词……
她听着那些或近或远的声音,享受着宫闱里的乌烟瘴气,心情疏解了不少。
道士们忙忙碌碌一整日,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抓到。
于是,有人恳求溟王去劝太后娘娘,这等荒唐之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传扬出去,定被臣民们笑掉大牙。
御蓝斯准备来劝,却来的不巧。
黄昏时分,毒症复发的莲央第二次醒来,正见柳絮儿的父亲——户部尚书柳隆夫妇,跪在床榻前。
本就头痛心痛不已的太后娘娘,一见心急如焚的二人,顿时又气怒交加,当即砸了枕头在柳隆头上。
“该死的,别来跟哀家要女儿,去问苏锦璃,为什么选中你们的女儿附体!”
“太后娘娘,溟王妃早就被您派出去的安女舞仙杀死了,您让臣去何处问询溟王妃?”
“去地狱问她!”
柳隆夫妇再不敢多言,仓皇失措地退出来。
夕阳如血,染透了不见天日的皇宫。
贵雅的紫袍身影,比那血色残阳更艳更冷,立在台阶之上,背对着殿门,慨然长叹。
柳隆拉着爱妻,忙上前行礼,“臣参见溟王殿下。”
“柳爱卿……”
“是,殿下!”
“在你们心里,本王的王妃苏锦璃,是个凶残的女子么?”
“不,王妃娘娘心怀天下,仁厚善良,倾国倾城,多才多艺……”
柳隆绞尽脑汁,瞑思苦想那些夸赞女子的词汇,唯恐说的不够多。
御蓝斯温和地笑道,“所以,爱妃
如此善良,就算变成鬼,也不会伤害好人的。”
“殿下的意思是……”
“本王的意思是,你们的女儿柳絮儿没死,好好的在家中的闺阁里呢!”
柳夫人喜极而泣,“殿下所言,可是真的?”
“本王今日睡了一天,爱妃一直在本王的梦里絮叨不停,说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会滥杀无辜,她就算魂归附体,也是想见见本王,还希望你们谅解。”
柳夫人激动地哭出来,环顾四周,忙跪下来谢恩磕头。
“都说王妃娘娘是九命真凤,原来真的是呢!臣妾这就回家去,臣妾再也不让絮儿入宫……再也不让她与王妃争抢……”
御蓝斯转过身来,就见柳隆竟是与弥里和凌一一般,两边如霜,眼角眉梢有着淡淡的苍老之态。
他把柳隆搀扶起来,只当没有察觉他的变化。
“柳爱卿,本王有位朋友,极擅长医治爱卿所患的病症。她来自域外,因是人类,不好在血族京城里开设医馆,所以,还请爱卿相助。”
柳隆顿时明白,溟王这是以德报怨,要拯救满朝官员。
“臣……定当尽力而为。”
于是,柳隆夫妇回家,果真发现,女儿好端端地躺在闺阁的床榻上,且是完璧之身。
史官们在史册上,添了诡异且毫不中肯的一笔。
太后命安女舞仙擅夺溟王妃之位,错杀九命真凤溟王妃,九命真凤不死,俯身柳絮儿,被溟王选中,此缘撼动天地。
*
而这一日,京城里,不起眼的小胡同里,不声不响,多了一家小医馆。
开设医馆的,是一位域外而来的人类女子。
她一头黑发,水浪般妖娆妩媚,身姿更是柔婉婀娜,眸如蓝宝石般美丽,一身花边繁复怪奇的奇装异服,异常惹人注目。
有人说,她的姿容,倾国倾城,更胜花楼里的狼族舞娘。
也有人说,她出尘脱俗,比天上的仙女更美百倍。
而且,她血液馨香,治病救人,最擅长以毒攻毒。
☆、第339章 有病本王给你治
于是,满城吸血鬼男子,皆是患了严重的怪病。
好奇病,相思病,骨酥肉麻病,心慌气短病……这病瘟疫般,沿着大街小巷蔓延开去,遍染全城。
碍眼的是,美人神医身边,总有两位形影不离的吸血鬼护卫,还有两位白发苍苍的老鬼。
他们皆是年龄无法估量,武功更是高强,常人近身不得。
另外,更碍眼的是,还多了两位乘坐轮椅的俊美男子,与一位清秀水灵的丫鬟蓉。
美人出入医馆,总有人寸步不离地陪着,要待她落单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医馆刚开张,不到两日,不少达官显贵的华车,将医馆的胡同两端封堵起来,令人无法通行馒。
于是有男子开始骂街,真不知是谁这般可恶,竟让美人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开医馆。
不巧,这狭窄的巷子,是户部尚书柳隆,奉御蓝斯之命,特别甄选的。
而医馆所在的位置,处于京城百官官邸的中心一点,所有官员就医,往来方便。
医馆里,自打开张第一个时辰,就忙碌地不可开交。
锦璃不但要忙着医治南宫恪,御之煌,还要给御风,御穹解毒。
一天到晚,需得往返丞相府,以及各个病得不能下床的官员府邸。
御蓝斯不想她太忙碌,干脆让官员乘车前来医治。
因此,华车才把巷子堵了个水泄不通。
因不好雇佣陌生人相助,御风,御穹,弥里,凌一,都兼职医馆的伙计。
锦璃忙碌之际,每看向柜台那边,总觉得恍然如梦。
易容成老者的御风,麻利地给病患称药,抓药,甚至与人讨价还价,讨论斤两。
御穹总是沉默不语。
尊贵的帝王,敛去一身冷傲贵雅,平实无华,捣起药来,异常细致耐心。
他眼底的绝望,也因为充实的忙碌,而搁下了。
弥里和凌一身上的毒药,解得更快些,他们大部分时间,在忙碌着负责采买药材。
而青丹自从皇宫里过来,与仅双手能动的南宫恪,在膳房里一直忙着煎药。
小火炉排了三排,南宫恪只坐在轮椅上,负责扇风和检查药的火候……
最清闲的,倒是数御之煌。
他易容成一个鹅蛋脸的美男,穿一身流光溢彩的雪白丝袍,坐在柜台后的罗汉椅上,只笑脸迎人地负责收银子。
他倒是也不用动手,只把钱盒往桌上一搁,只拿眼看着就成。
而他之所以坐在这里,却是因为……锦璃的看诊台,就在旁边。
*
医馆开张的第二日一早,他刚坐下,见来就诊全是男子,便直嚷嚷着无聊。
御风和御穹在柜台上忙得片刻不得停歇,锦璃这边,更是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御之煌却从旁瞧着她,忍不住道,“悠悠,我们是不是应该挂个牌子出去?”
锦璃仍是不适应御蓝斯为她取的新名字,在御之煌唤了四五声之后,才明白,悠悠是自己的名字。
“哥是指……什么牌子?”
“公示牌,上面写,美人前来看病,可免诊药费!”
锦璃哭笑不得,斜睨他一眼,便知这狐狸要偷腥。
“我们会赔本,有些药草价值千金呢!”
“那就收半价!”
“不如我直接把你送去花楼里住几日吧。”
“还是悠悠疼我,这个主意太好了!”
御之煌乐滋滋地刚说完,御穹那边,就把捣药的药捻子砸了过来……
忽——忽——忽——那东西在半空里重重回旋着,所幸他躲得够快,否则,脑袋上定然被砸个大窟窿。
“爹,这东西是铜的,能砸死人!”
“知道能砸死人,就给我安分点,病成这个样子还不老实。”
御之煌顿时不敢再吭声,却哪里肯听劝?!
他狐疑到嗅到一股清幽的香气,似莲花,似荷花,稍带一点清苦,与锦璃身上的香气煞是相似。
但是,锦璃变成悠悠之后,就不再用那种香,怕人认出,她的香囊里塞得都是兰花。
于是,御之煌就百无聊赖地找那香气的来源。
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进来一位美人儿。
他当即就兴奋地嚷起来,“美人,美人,大家快看,是美人……”
众人很不想看,但是,视线就忍不住好奇地,齐刷刷地转了过去。
进门来的女子,一身静雅脱俗的水绿丝帕,一举一动,似走在水波上,细柔无声。
她外罩着洁白的锦缎披风,一张脂粉不染的倾城面容,笼在披风的连衣帽下,修长的黛眉,沉淀了化不开的愁色,有一种惹人心疼的娇弱美态。
远远看上去,她一身淡漠的气韵,像
tang极了吸血鬼,却又不像,因为她身上,无丝毫陈腐之气。
那女子进来堂内,瞧着柜台的一方空处,径直走过去,便到了御穹面前。
“大夫,请问,时常噩梦惊悸,心痛不已,该服用什么药?”
柔婉的声音,丝缎般惊艳。
正忙于包药的御穹,银发垂在双颊两边,不经意地抬起头来……
一张恍若隔世的芙蓉面,映入眼帘内,他惊得手上一抖,本是拴系药包的丝线,就打成了死结。
御风也禁不住打量着女子,见御穹不语,不禁怀疑,这女子是御蓝斯寻来的。
瞧这姿容,与御穹寝宫里的画像神似,显然……像极了康悦蓉。
“儿子,人家在问你问题呢!”
“我不会治病。”
“你这是什么态度?”御风斥他一句,忙道,“姑娘,我们是负责抓药的,悠悠才是大夫,你去诊台那边。”
“哦,多谢。”
御穹见她朝着诊台那边去了,便转开了视线。
御风从旁担心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还纠结于打不开的死结,便拿剪刀给他剪开了。
御之煌瞧着美人过来,忙招呼她,“姑娘,先坐下等一下吧。”
“不必。”
“姑娘哪里人?”
“……”
见她淡漠看着自己,不再说话,御之煌悻悻笑了笑。
“呵呵,既然在这里,当然是血族人喽。”
“不,我是大齐人,家在京城。”
“姑娘贵姓?”
“姓康。”
御之煌越看她越觉得她像一个人,却又想不起到底是谁。
“您的名字是……”
“公子总是这样与女子搭讪么?”
“一般女子,我都懒得搭讪,直接便扯了衣裳压在床上去。”
忽——忽——药捻子便又飞了过来。
御之煌忙躲开,就拉住了那女子的手,“姑娘别介意,我爹就是这样,他人不坏。”
女子看向御穹,淡漠一眼,便收回视线。
御之煌却是瞧了她这半晌,才想起她到底像谁。
他皮笑肉不笑地邪扬起唇角,忍不住道,“姑娘长得像极了一位长辈呢!是老七派你来的吧?”
女子疑惑,“老七?!”
锦璃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御风那边一包药洒在了地上。
御穹手上那包药便砸过去,正中御之煌的脑门,撒开的药粉,也溅了锦璃满头满身。
御之煌被砸得狼狈,没脸见人地以袍袖挡在脸前,朝着御穹那边怒声嚷道,“爹,在美人面前,你好歹给我点面子。”
“阿一,把少主弄到楼上去。”
锦璃拂掉了满身的药草,尴尬地忙开口,“爹,阿一和阿里都出去采买药材了。楼上熬药,太闷热,还是让哥在这里坐会儿吧。”
锦璃说着,狠瞪他一眼,“你少说两句!”
御之煌知道自己刚才说漏了嘴,若这女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