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接过牌子,宇文护又道:“此事尽早办为好。晚了怕许卓然对你家主子不利。”
寒霜又看看琴,琴点点头。寒霜这才收好牌子道:“我这就去。这些天,拜托您照顾儿。我一定会尽早赶回来地。”
琴点点头:“路上小心。”寒霜走之前,先给琴留了二十两银子。还不忘叫来狱卒,塞了十两银子后,狱卒心里也了然的很:“放心,我会尽量给他们方便的。”寒霜这才有些放心的离去。
等寒霜走了,宇文护复又蹲了下来。旁边的琴待了半晌,小声道:“你暴露身份,可以么?”
“哟,知道担心我了?”宇文护淡淡一笑,“我又不是单单只是为了救你,我好歹也被关进来了啊。万一那个姓许的不开眼,把本皇子一起打了,那可就冤枉死我了。”
又隔了许久,琴才憋出一句:“这次,我们俩的帐,算是两清了。”
宇文护歪着脑袋笑道:“怎么会是两清呢?我可不记得自己有欠你什么。”
“你!”琴又被刺的脸上一怒,“我果然还是很讨厌你!”
“随便,反正已经被你讨厌习惯了。”宇文护耸耸肩,打了个呵欠,“那啥,我要休息了,你离我远一点。”
“谁还想粘着你似地!”琴赶紧挪窝,宇文护将地上的杂草清理完毕,大概扫出一片比较干净的地方,往地上一躺,十分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脏也有脏的好处,睡的还真舒服!”说罢,还轻轻哼着小曲。
“你说……寒霜她跑的出去么?”许久,还是琴开始自言自语。
“寒霜?她不像你这么野蛮又冲动,要跑出去还是没什么问题地。”宇文护翘着二郎腿道。
“谁野蛮又冲动了?你什么意思!”琴又怒了。
“喏喏,你这样还不冲动?你砸人家店的时候还不野蛮?”宇文护答的倒是轻巧。
“哼!”琴一撇嘴,懒得看他。
“是啊,不野蛮一点,你这些年想必也是过不来的吧……”宇文护淡淡的道。
想到在金帐汗国的日子,琴生气地脸上渐渐开始平和起来:“不是啊,草原很美,很辽阔。策马奔驰的时候,你会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因为实在是一望无际,天与地在远方重合,那里就像梦开始的地方。”
“再好看你还不是狼狈的逃回来了?”宇文护不以为然,“就是因为辽阔,因为在马背上生存,他们才危险!”
这点琴也明白,一时间也垂下头去,沉默不言。宇文护看着琴黯然的侧脸,知道此人又在为战争的事情烦心,便岔开话题道:“我刚才还是没听明白,你和许卓然究竟有什么过节,他这么下狠手?”
琴叹了口气:“当初我微服出宫的时候,在上京街头教训了一个调戏民女的恶少,就是许卓然。后来,我和寒霜在远望楼上喝酒,他支使伙计在酒里下了蒙汗药,带我回去用马鞭打了几下。后来寒霜带着云飞找上门来,他才把我丢在郊外。幸好,幸好……”说到这里,琴忽然停了下来。
“幸好什么?”宇文护有些奇怪,一抬头看见琴的眼睛深深的,有眷恋、有迷茫,也有痛苦。是什么不好地回忆么?
“是宇文潇救了我。”琴地瞳孔陡然一闪,又立即回复原状。她的脸庞依然极其平静,看不出什么波澜。
“哦……”宇文护应付似地答了一声。想必四弟和她的事情就是从那时开始地吧?为什么,当初救她的人不是自己呢?只是晚了一个晚上而已,这差距,似乎补也补不过来。
琴接着道:“后面还有一次,我和昭宁偷跑出宫,不料路上又遇到许卓然,结果我把他从天香楼上打了下去。他就召集了家将来寻衅,当然最后我还是溜了。不过我想,许卓然应该还是没有忘记我这个仇人才对。他之所以现在没有马上报复我,就是在想用什么更歹毒的招法来整我吧!”
十三、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宇文护问:“你不担心么?”
“担心?担心又有什么用?反正该来的还是会来。”琴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多少年,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了,还怕这阴沟里翻船?
“你倒是成长了不少……不,应该说是苍老了不少吧?”宇文护打趣道。
“因为从六岁开始,我就明白,这个世间不是因为个人的好恶而存在的。我虽然无法改变一些事,但是至少我要努力去争取;而在一切都结束之前,我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船到桥头自然直。”
“应该说你是乐天呢,还是真傻呢?”宇文护摸摸鼻子,笑道,“不过这样傻傻的也挺有趣的。”
“你呢?你是怎么沦落到这里的?”琴也有些好奇。以往的宇文护可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物,他会甘心归隐山林?
“哟,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会主动关心我的事?”宇文护二郎腿一翘一翘的,“还不是上回那个穆言闹的。皇兄不仅不相信我,连整个曲家都被拖累了。皇兄可是让我禁足,派出一千御林军整天在我府邸前守候。这样关了我近半年,我哪里忍得住?借口去皇陵守墓,找个机会溜了出来。之后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你的生计是什么?总不会这几年都是一路打猎过活吧?”琴有些好奇。想当初自己和寒霜周转各地没有饿死,还多亏了昭宁临走时赠她的一千两银子。
“当然不是。本皇子要跑路,当然事先准备万全,不然早被皇兄逮住了。”宇文护颇为自负的笑道,“反正到了目前为止,都一直挺成功的。”
“我记得你还有个跟班,那个特别壮实的,总是黑着一张脸的那个。”上回被宇文护下药,那个人居然告诉自己房下有暗河,让琴自行跳河了断。这怎么不让她印象深刻呢?
“你说的是黑鹰?”宇文护道。“我从皇陵跑了以后,留了封书信给他,他应该是按照我上面的安排,到曲继宗身边去了。你还别说,好久不见还怪想他的。也不知娶了媳妇没?”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牢头来送饭了。出人意料地是。琴和宇文护居然有荤有素。虽然荤菜是黄瓜炒鸡蛋。不过夜算相当不错地了。
宇文护不接过碗。反而和牢头打趣道:“我可是听说死囚临行前才有好吃地。咱不会要去阎王殿吧?”
牢头不满意道:“不想吃就别吃。嗦那么多干嘛!要不是看在那个姑娘地份上。你们连青菜都没有!”
看来是寒霜给地十两银子起了作用。琴了然。又拿出二两银子来。递到牢头手里。牢头看到银子。对琴眉开眼笑。却对宇文护一瞪眼。转身走人。宇文护叹了口气:“真是过分啊!怎么这么狗眼看人低!”
琴端起碗来。夹了一筷子蛋:“你吃不吃。不吃我都吃了。”
“当然。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宇文护笑嘻嘻地吃了口蛋。又皱着眉毛道:“咸!”饭也是又硬又冷又难吃。宇文护还从没尝过这么难吃地饭菜。拧着眉头。每吃一口就像如临大敌一般。
不过还没吃两口,忽然两人发现隔壁牢房里关着四五个汉子,透过木质的栅栏,正虎视眈眈的看着正在吃饭的两人。宇文护一看别人的牢饭,真就是白饭,远远闻着味道,貌似有点馊。再看看咱这规格,一比较之下。确实还挺高级的。
旁边人不乐意了。一个块头大地壮年男子摇着木制栅栏,大声抗议道:“凭什么这两个小子就能吃上鸡蛋。而我们却是馊了的饭?”
牢头冷笑:“人家公子有钱,你有么?没钱就吃馊饭。有东西垫肚子,总比饿死在外面强!”
“混蛋!你当我们金帐汗国的人好欺负么?”那个壮年男子大声吼,琴听到那话,倒是忍不住看了过去。牢头也懒得搭理他,送完饭,一转身走人。那壮年男子依然大吼,不过,他的另外三四个牢友没有继续抗议,蹲起来抢过饭碗,将那碗搜饭几口扒拉完了。
这边琴低声问了句:“喂,蛋你还要么?”宇文护摇摇头:“咸死了。”
“那也就是不要了是吧。”琴端起那碗蛋,从木栅栏里递了过去:“你们吃吧。”
旁边的人两人放光地扑过来,只有那个壮年男子冷冷的横了琴一眼,却不过来:“哼,别以为靠这点东西就可以改变什么!”
琴淡淡的道:“不想吃你可以不过来。”然后,她换了种语气,用金帐汗国的语言问:“你是哪个部的?”
壮年男子大惊:“你,你也是金帐汗国的人么?”
琴道:“我在万骥部。我叫凌月,是个大夫。”
这下不仅壮年男子,就连其他的人也惊讶道:“你就是凌大夫?是那个凌月百夫长么?”
琴点点头。
壮年男子大笑道:“我兄弟上战场,幸亏凌大夫你救了他,不然早就没命了!我是乃蛮部的,这回总算见者恩人啦,哈哈!”
琴微笑道:“我是大夫,救人是我地职责,算不了什么。”
另外一个精瘦的男子问:“话说凌大夫你怎么会到这里?也是被这些鸟东西当成奸细抓起来的么?”
琴尴尬的道:“一言难尽。”
宇文护打趣道:“想不到你还挺有名的,凌月百夫长。”
琴横了他一眼,小声道:“要有名也没有你有名。信不信我大喊一句地狱红莲在此,他们就会冲上来和你拼命?”
宇文护连忙赔笑道:“别,别,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知道就好。”琴也懒得理他,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宇文护舒服的躺了下来:“反正啊,咱俩说不定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是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呢。嗯,也挺不错的。”
琴坐直身子,朝他一瞪眼:“谁要跟你一起死啊?要死你去。”
“是啊,当然还是活着好,”宇文护笑道,“我还没有祸害完你下半辈子呢,就这么死了当然不划算。好歹,也得让我赚回本再说吧!”
“你!…………哼,懒得跟你说!”琴一扭身子,闭上眼睡了过去。
宇文护看着她的背影,淡淡一笑。
这边许卓然也在着手准备抓寒霜,李捕头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冲到客栈,可惜来晚了一步,寒霜已经东去冲云关,这会子估计已经出了县城了。许卓然自然不知道,还发动所有的捕快,势要活捉寒霜。
至于另一方面,想把琴制成“太监”地想法……鉴于寒霜还没有顺利捕捉,此事倒也不急。反正许卓然有地是时间等,人关在牢里,又跑不掉不是?
傍晚的时候,李捕头归来,依然没有抓到寒霜。许卓然大怒,狠狠批了一把李捕头,一面派出衙役在城内四处搜索,甚至还到城外找寻。当然,那家客栈被光顾过无数次,掌柜地只说寒霜骑着一匹马跑了,但是琴的那匹白马还在。
许卓然知道寒霜可能溜了,眼下又是晚上,城门已关。凭他再大地能耐,估计也拦不住那个无影无踪的寒霜。一腔怒火只好全都出在琴身上:臭小子!我要你的命!
隔了十里八村老实待牢里的琴和宇文护倒是感受不到许卓然的杀气,彼时月明星稀,正是睡觉的好时间。两人为了争床位的问题,又差点大打出手。
看见宇文护身子翻滚过来,被挤到角落里的琴终于受不了一脚踹了过去,正好踢到宇文护的屁股上。
“啊!…………”宇文护当即揉着屁股跳了起来,朦胧的回头道:“怎么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