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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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狐- 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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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岁月老去,青春不在……哼,婪夜公子,你作为我青丘国国主,非但没有为我说一句好话,还处处为他人开脱……分明是你们对不起我!是你们对不起我!”

那声音在上空盘旋回荡,飘渺不定,婪夜昂头,缓缓攥紧了手中的兵器。水箭破空的声音骤急如雨,只不同的是,这雨带着劲风,一道道笔直冲天。水箭与折心柳相撞之声不绝于耳,茶小葱因痛楚而抽气的声音渐渐被掩盖。

暮云卿几次腾跃都被箭雨逼回,他无措地向婪夜站定的位置看去,却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哈哈哈哈哈……”云狐沉溺于自己的回忆不可自拔,她的笑声比夜枭更凄厉,明明是个为情所伤的女人,却显得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婪夜!”暮云卿失了剑,手中连个格挡的兵器都没有,肉身挡箭,又添了几处新伤。他叫婪夜,却半晌没听到回答,踌蹰片刻,只好摸索前行,意欲与其会合。

茶小葱的血大概已经流干了,她之前承受过比此际痛苦百倍的折磨,不论是从精神上还是**上来说,烟水诛魔杀阵都比想象中弱很多。不知是真气护体的原因,还是她本身的意志得到了升华,初时的刺痛渐渐缓和,她幽幽地睁大双眼,望天。

天上什么都没有,虽然杀阵之中杀气满溢,但静谧的天空依旧与来时一样祥和。或许是太过清醒,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也像这天空一样宁静。莹绿的光华包围着她,令她莫明就想起了蟠龙镇北郊的那座小小的义庄,不知那几个孤魂野鬼怎么样了……

“茶小葱!你还醒着么?”是婪夜在叫她,茶小葱其实从来没认真听过婪夜的声音,她曾一厢情愿地认为狐狸精走路都是一摇三摆,说话都是端腔拿调的,但他不是。此刻,他的声音柔软而肃整,清朗如明月,仿佛有种魔力,轻易便摄住了人的心神。

她听见了,只是出不了声。身上的伤又多了几处,却好像没那么痛,也不再流血。强自按下心神,慢慢地为自己导理紊乱的气息,引得折心柳与她共鸣,呼吸吐纳之间那柳枝就像一串绿色的霓虹灯,明一分,暗一分,闪闪动人。

“茶小葱,还记不记得,我教给你的,意念!”意念?那是她第一次接触到法术,也是第一次成功地使出了狐咒,她怎么会不记得?只是这个时候,意念有什么用?她的手脚都被黑气缚住,等同于五花大绑,有意念,又能如何?

“公子,没用的,除非你能赢我,由我亲自做阵眼,这阵法不会灭,你们便救不了她!”

婪夜目光一敛,突地执起手中长枪,向茶小葱掷过去。拨开云雾只是一瞬,暮云卿猛然抬头,看清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声金鸣,长枪撞上游动的柳枝,被弹至茶小葱正前方,突然变成了一把伞。

一把极其雅致的绢伞,在她眼前一飘而过,耳边传来一声轻响,绢伞被水箭击中,加速旋转,绕飞而去,转眼又到了婪夜手中,最终化为一支紫玉簪。

这一幕,场中其他三人都看得很清楚,除了茶小葱心中似有灵光闪动,其余二人皆感茫然。

婪夜握着那支发簪踏前两步,轻声道:“那……刚才那些你都看明白了?”

水箭密密麻麻地打在折心柳上,碧绿的叶片悠然飘零,由于主人的灵息降低,更多的漏网之箭刺向茶小葱。葱绿的裙裳已经被鲜血染红,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婪夜低头看了看发簪,又抬头看向茶小葱,只希望她能听明白。

云狐浮在阵心,手里端着个法诀,暮云卿突然想到一事,不觉灵机一动,趁其不意返身扎进云海。

茶小葱依旧不能回答婪夜的问题,不过在吐纳之中她感到手脚上的黑气略微有了松动的迹象,换言之,就是她已经能稍稍控制住那些被危机激发而出的无主魔征。虽然她还不知道是谁教会了她吐纳敛气之术,但她能肯定一点,这个人不会害她,只会帮她。

云狐惊疑不定,厉声喝道:“你们究竟在捣什么鬼?”

婪夜看出茶小葱已能自主运气,心中大喜,不理会云狐的叫嚣,又接着道:“道法之能,五行相生相克,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借水之势,能生木灵,驾驭木灵最简单、最有效的一招便是‘棘流破’,以木灵之风斩去水根,关键在于一个‘破’字……不知你能否明白。”他心中有些忐忑,毕竟茶小葱一点法术根基也没有,让她临阵磨枪学习木系法术简直妄想。可就算是妄想,却仍是一线生机。

云狐瞳孔微缩,似终于明白了婪夜的意图,她暴喝一声,意图打断婪夜,却不料一阵怪风袭来,熟悉的绿木生息之气飘入口鼻之中,竟令她陡地仰天打了个喷嚏,那怪鼓涨了一会,未成气候,却成功地吹歪了法阵疾射而出的水箭。

不可能!

心底有个声音歇斯底里,但熟悉的绿光已如昔日,照亮了她苍白的脸。

周围的云水逆转,烟水阵由水变云,到了折心柳附近却由云逆变成了水。水珠附着在柳枝上,枝叶疯长,缠成一副青篓将茶小葱裹在中心。

婪夜吐了口气,将发簪插回髻,赞道:“孺子可教!”

“婪夜!你这个王八蛋!去死吧!”

婪夜万万没料到,茶小葱学会木系法术的头一件事便是向自己打击报复,他手中没有了兵器,见一道绿风扫来,全然不及防备,只在心里怒骂一声,跳起来扑进了水里。水花溅起,升起一团云彩,到了茶小葱面前又变成了浮动的水滴。

折心柳在主人的策动之下饱吸了水气,气势与方才简直有天渊之别。茶小葱一招“棘流破”使出,整个烟水阵都在颤栗。虽然木不克水,但因折心柳经由水系加乘,力量不可小觑,最可恨的是,茶小葱只消懂得驱策之法,在这阵中便完全不必使用自身的灵力。所以狗屁不懂的茶小葱在这阵中占尽了便宜。

要问茶小葱怎么能那么快学会“棘流破”,后天的努力必不可少,她玩了那么多的仙侠类游戏,若要连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都不懂便白搭了。所以一经婪夜提点,她马上就能明白过来。

云狐恨得咬牙格格响,但由于其一生出不了云海,便注定只能被茶小葱按着打。原本她早在看见折心柳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层,却不料被前尘旧事触动心弦,乱了阵脚,眼见烟水诛魔阵告破,她冷嗤一声,亦翻身跳进了水里。

水面巨浪惊涛,一道夺目的绿光劈开了整个云海,三道白色人影弹跃而出,便有其中一人手里攥着一颗冰蓝的滴状玉珠,正是茶小葱要找的云咒符水。

云狐托着那颗玉珠,寒声狞笑:“想要云咒符水是么?除非杀了我!”言罢,竟仰头将那玉珠吞进了肚子里。

云光一灭,万物归寂,她身上的云衫法术消失,又露出了雪白的**,洁白如玉雕的身子上只有一条狐尾圈绕在**,如雪乱发分成两股遮在胸前,明明是一点未露,却看得人脸红心跳,口干舌燥。细长的眼眸流光飞闪,妩媚中,更见冷瑟。

“云狐,你何苦偏执于此,那两个人与茶小葱一点关系也没有!”婪夜在她身后叹了口气,重又握住了长枪。

“没关系?哼,没关系的话,她怎么可能控制住焚音种下的魔征?没有关系的话,她又怎么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学会‘棘流破’?”

婪夜胸中一窒,前者自是与他教习茶小葱的吐纳之术有关,那后者,他同样也想不明白。

茶小葱一脸血地站在折心柳中间,只觉得身上的力量越发充沛,可心中惴惴,并没有把握能打败云狐,她还在犹豫。

只有暮云卿最是干净利落,他提起刚从云海寻回的长剑,起手挽出一道剑花,向云狐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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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归来

破阵最快的方法就是拔除阵眼,所以大多数法阵都不会以人为眼,而是附之于物。但烟水阵位于水、云两极的正中,云水相接,除了缥缈无常的雾霭,便是连个石头也没有,云狐只能以自己为阵眼。这些年来,前来参加试炼的弟子根本不需破除烟水阵,便可如愿地带回云咒符水,故而她一直是安全的。就在她吞下云咒符水之前,她仍可以安然无恙,只是……

没想到,她为自己留下的,是一条死路!

“万俟常清将你困在云域的初衷并非是要逼你走上这条绝路,云狐,你又这是何必?”看得出,起初她不想杀茶小葱,可又是什么使得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婪夜既疑惑又痛心。

当年她给自己种下的赌咒本就是个死约,就算茶小葱不杀她,她也不可能活着走出云域。

得到云咒符水的方法只有二:其一,杀了云狐;其二,强行将云狐带出云域。但不论哪一种,她都只有死。就算有方法能令她苟活于世,她强烈的自尊心也不容许这种情况发生。

“公子,昔云狐一族因我一己私念而遭逢覆顶之灾,自问有愧于天地,死不足惜!只不知公子向来睿智,却为何要重蹈覆辙!”云狐目光笔直地盯着茶小葱,但双眼的焦点却聚停在更远的地方,好似茶小葱背后有一抹看不见的影子,正支配着这里发生的所有一切。暮云卿的剑很快,转眼就到了面前,可她却好似没看见,引身直撞上去,乘势扑向茶小葱。

折心柳疯狂摆动着枝叶,却没感知道任何水气,迎面而至的,只一道劲风。

寒刃切腹,带出一片浓烈的血花,粘稠的液体散发着铁锈般的腥腻,暮云卿还没来得及看清云狐的动作,手中长剑,竟被她强行夺去。剑身被被她自伤处拔出,又一阵血雨漫空撒下。

“云狐,不可!”婪夜回过神过来,已然惊出一身冷汗。谁也没料到她竟会偏执如此。

茶小葱不懂得闪避,她似乎还没弄明白为什么云狐向自己一剑刺来的时候折心柳却没有反应。只有婪夜知道,暮云卿的佩剑没有属性,没有杀气,像折心柳这种遇强辄强的灵物感觉不到危险,是以没有动弹。

一声惨呼,画面定格,血色染遍云海,天渐渐亮了……晨间朝雾在阳光照射下一片金红,彻底遮住了水面上的血光。

“哗啦!”

一道雪白影子自半空坠下,直入云海。

紧跟着,第二白影追了下去,又是一声巨大的水响。

“茶小葱!”

暮云卿仰着脖子看向那个因为惊栗而虚脱的血人,没留意到自己的声音同样也在发颤。

茶小葱催动意念,驱策折心柳自高空降下,靠近暮云卿。她精神恍惚,因为失血过多而甚感困倦,脚刚踩着水面,身子便软了下来。暮云卿伸手接住她,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死狐狸……”她将脸埋在暮云卿的脖子下,幽幽低咒。

“云狐!云狐……”婪夜抱着从水里捞出来的人,轻声呼唤,一身雪白衣袍亦已被血水染透。

“……是我错,公子,我白雩一生最错的事,就是遇见了那个人,相信了那个人,我比任何人都恨他,比任何人都盼着他死,但我知道,他没死,非但没有……就连志向也未曾变过……万俟常清说的对,是我自己太笨,当年听不懂他说的话……”云狐的手紧紧地握着那柄犹自泛着冷光的长剑,艰难出声。

婪夜缓缓地抽回了手,放她平放在水面上。没有云裳的庇护,她裸露的**显得苍白而孤清,完全没有了初见时的那股气势。云海之水是静止的,朝阳之下,一切宁静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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