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之下。
青衣妇人按着胸口回神,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苏洛九一番,然后松了口气似的笑了,看着苏洛九绝美的面容神色有些恍惚,眼眶微微发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看这孩子的轻功,方才她想救这孩子,怕是反给她添麻烦了,好在她没事儿。
苏洛九垂眸,看清了妇人的样貌,正是凤仪宫中看着自己满脸喜悦的温婉妇人,苏洛九从她脸上看到了惊魂未定和对自己的关切,却找不到一丝后悔之色,脑海中迷迷糊糊浮现一张年轻温婉的面容,眸光微闪,声音有些干涩,“风、风姨……”
“小九还记得我?”风竹衣惊喜地低呼一声。
风竹衣,娘亲唯一的好友,当年娘亲逝世,风姨悲伤过度大病了一场,在她被送走之前仍卧床不起……
苏洛九回忆着,鼻尖微微发酸,情绪莫名的烦躁起来,见太后等人赶了下来,半点不想搭理。
“娘,你没事儿吧?”秦浅梨快步跑了过来扶着风竹衣,担忧地问道。
风竹衣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摇了摇头,“娘没事,多亏了墨王妃救了娘。”
“浅梨多谢墨王妃。”秦浅梨一愣向苏洛九道谢,跟风竹衣十分相似的温婉的面容上浮现真诚的感激之色,浅梨浅梨,人如其名,浅浅一笑,便如梨花绽放般温柔美好。
也许是因为风竹衣的原因,也许是因为秦浅梨的真诚,苏洛九很喜欢这个少女,轻柔一笑微微颔首。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路都走不好,还害得齐国公夫人为了救你差点摔倒,还不快谢谢齐国公夫人!”魏雯凤快步走来,扫了风竹衣一眼看向苏洛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话说的,心思多一些的人都会想到苏洛九在乡间十二年的事情,而魏雯凤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她上不得台面,显然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女子本就容易嫉妒样貌比自己美丽的女人,部分人早就看苏洛九不爽,闻言,纷纷朝她投去鄙夷的目光。
“娘,大姐姐也受到了惊吓,您就别说她了。”苏彩儿终于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隐下唇角讽刺的笑,关切地看着苏洛九。
苏洛九软软地笑,有些无辜地撇撇嘴,“孩子不会走路该怪的应该是孩子的母亲吧,你说对么,母亲?”
魏雯凤和苏彩儿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本王妃受了惊吓所以思维混乱干了些什么事惹得母亲不开心了还请见谅。”苏洛九懒洋洋地笑,看着魏雯凤难看的脸色算是为心里的不爽找到了发泄口。
魏雯凤咬牙,委屈地看向太后,“太后……”
“哀家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干出个什么事!”太后因苏洛九打乱了自己的计划早就对她怀恨在心,如今对她的不满算是堆积到了临界点,苏彩儿那求救的一眼算是彻底扯断她心底那一根弦,温和的面容一沉,冷冷哼道。
太后发怒,众人噤声。
闻人情没想到苏洛九有武功,没害到她本来觉得可惜,但见太后如此厌恶她,忍不住得意地勾起了唇角,而风竹衣则十分担忧,想要出来劝解,却被太长公主拦了下来。
苏洛九不慌不乱,眨眨眼,恭敬地朝太后福了福身,“太后娘娘这么想看小九定当满足太后娘娘您的心愿。”
话落,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慢悠悠走到一直看好戏的闻人情面前,眯眼笑着亲昵地牵起闻人情的手,冰冷的触感让闻人情几乎以为是一条蛇爬上了自己的手腕,一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娇媚的眼眸警惕地看着苏洛九,在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之后反应极快的想躲开,但她的速度哪里快得过苏洛九。
于是众人就见苏洛九拿起闻人情的手按住自己的小腹,突然脸色苍白如纸,一声闷哼满脸痛苦地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朝后方飞去……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道银色的身影飞速而来稳稳接住了苏洛九。
来人一袭银衣,白线绣着数片青云,一条巨龙在云中隐约可见,宛如踏云而立的九天神祇,睥睨众生,威严尊贵,如画的五官组合而成的清冷容颜冠倾天下,极致的美好使日光落在他身边也黯淡几许,淡漠的凤眸紧紧锁住怀中有些虚弱的苏洛九,一身清霜般清冷而优雅的气息突变,冰冷得仿佛雪山之巅无尽寒气汇聚而成,冻结着众人的灵魂。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前方同时一身银衣的一男一女身上,单看服饰便可认出来人正是晨川最神秘的摄政之王墨王,不是没有猜测过墨止的俊美,毕竟墨家从不出丑人,可如此钟灵毓秀温养而出的男子当真出现在自己眼前,怀中还抱着同样姿容绝伦的“病美人”,那一瞬间的视线冲击还是让第一次看到这种画面的人失了心魂。
其中魏雯凤和苏彩儿的脸色是最难看的,她们怎么都没想到苏洛九这个在她们眼中最不堪的人嫁的人居然能如此绝伦,这让她们原本对苏洛九的嘲讽都变成了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在众人眼中,墨止神色越来越冷,薄唇越抿越紧,眼里的杀意已经仿佛快要抑制不住,而实际上——
“这是我用花汁做的血丸,怎么样?”苏洛九躲在墨止怀里偷偷解释,得瑟地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在他面前晃了晃。
墨止凉凉看她一眼,“不怎么样。”就算知道她不会受伤,但看到她吐血还是控制不住情绪差点杀了那个红衣服的女人,若不是猜这女人有什么计划,他……动作有些粗鲁的把她手上的血丸塞进她嘴里。
苏洛九察觉到他的怨气,乖乖的选择配合,扶着他的手臂面朝众人,非常夸张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而她这一吐血也让失神的众人回了神。
自墨止一出现,闻人情的眼里的痴迷就没褪去过,连方才苏洛九的陷害都给忘记了,突然见苏洛九吐血,才想到她是在算计自己,脸色一白,急切地看向墨止,“王爷……”
“宣太医。”墨止看都不看她,满脸冷意地抱起苏洛九大步走向凤仪宫,路过太后等人连余光都没分给她们。
太长公主和左小川对视一眼,装出些慌乱的模样让人去找太医院院判,然后匆匆跟进了凤仪宫,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其他人虽然觉得苏洛九众目睽睽之下嫁祸闻人情根本就是愚蠢之极,但如今墨王已经出面,她们还是要装出关切,遂纷纷跟着太长公主进殿。
不多时,殿外只剩下太后、皇后和闻人情。
“母后,他不过一个王爷居然连礼都不向您行,简直不像话!”皇后尊贵了半辈子第一次被人如此无视,虽知道墨止身份尊贵,也知道墨止跟皇上和他们是敌对的,还是颇有不甘,看了眼脸色不好看的太后,不满地说道。
太后不理会她挑拨的话语,冷沉的目光紧锁着墨止离去的方向,雍容的脸上浮上一层暗雾,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尖锐的指甲深深刺入肉中却仿佛察觉不到疼痛。
“情儿觉得这件事也怪不得王爷,都是那个贱人分了王爷的心他才会忘了礼数。”闻人情并不清楚晨川皇室的纠葛,心里对苏洛九的怨愤又深了一些,王爷方才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都是因为那个贱人,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空有外貌的女人,待她入了墨王府,看她还能不能嚣张。
“还未入墨王府就如此向着墨王。”皇后看着她写在脸上的心思,眸色深了深,轻笑着打趣道,闻人情对墨止动的真心,若是日后进了墨王府反帮墨止该如何是好?
闻人情俏脸微红,娇嗔,“表姐!”
“哀家劝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该怎么向墨王解释你伤她王妃一事吧,毕竟你能否进墨王府端看墨王。”太后见闻人情如此痴迷于墨止,眼里划过厌恶,语气疏离了不少。
闻人情蹙眉,讽刺地笑道,“情儿觉得王爷应该不会被苏洛九蒙骗的,方才所有人都看到了是苏洛九陷害的情儿……”
“把苏洛九看成傻子的人才是真的愚蠢。”太后冷笑一声,由皇后扶着走上长阶。
闻人情笑容一僵,脸色难看了起来。
……
凤仪宫偏殿,众宫妃贵妇都在,太医院院判按着手中的金丝许久才放下金丝起身向轻纱之后、坐在床侧的墨止恭敬地说道,“启禀王爷,王妃被内力所伤,伤势并不重,好生休养几日便能恢复健康,下官这便去向皇上禀告此事,而后亲自去为王妃拿药。”
“嗯。”淡淡的声音从轻纱内传出。
王院判行了礼,快步退了下去。
又过了几息,墨止缓缓撩开轻纱走了出来,清冷的双眸墨色沉沉,扫过众人最后再闻人情身上顿住,毫不掩饰的冷戾杀意在眼中弥漫开去,空气似都不敢接近他撤离了一般,让四周的人呼吸都有些艰难,更别提开口说话,一时间整个偏殿安静得吓人。
被墨止盯着的闻人情,见心上人看自己,努力摆出最娇媚的笑容,但含情的双目一触碰到他看死人一样看自己的目光,笑容冻结,脸色也因骇然开始发白,颤声想要解释,“本、本宫不是……啊!”不容她将话说完,墨止已经掐住她的脖子,“嘭”的一声将她甩在了朱红的柱子上,重重摔倒在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身下很快溢出一滩鲜血。
都是些妇道人家,碰上这种血腥的事情难免会惊慌尖叫,一道冰冷的目光扫过她们,众人被骇得齐齐退后,死死压住了声音,有些畏惧地看着墨止,谁也不敢为闻人情传唤御医,毕竟谁也不想做第二个闻人情。
“话本王只说一遍,洛儿是本王的王妃,顺她者生,逆她者亡。”墨止接过龙风递过来的帕子擦拭着碰触过闻人情的修长大手,远山一般的眉厌恶地蹙起,待那些女人都安静了,他才冷冷开口,清越的嗓音微沉,一字一句带着无可违逆的威严和霸道,重重的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让人心一颤只有臣服一途。
在场的都是人精,墨止的立场所有人都看得出,他伤闻人情,不是因为不知道闻人情伤人是被陷害,而是因为闻人情碍了苏洛九的眼,这份盛宠,让许多老人都想起了十六年前先皇对白妃的圣宠,想着这对父子的相似,都忍不住唏嘘……怪不得苏洛九敢当着众多人的面陷害闻人情,看来她根本就是明白墨王对她的宠爱料定了墨王会护着她替她解决闻人情而故意为之,借此宣告众人自己在墨王心中的地位从而震慑旁人。
墨王的优秀虽只见这一会儿但也足以窥得冰山一角,苏洛九能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得到他的宠爱还能利用这份宠爱让墨王当众承认她的地位,如此谁还敢说苏洛九是个没脑子没见识的?
“顺她者生,逆她者亡,好,好的很。”太后看着墨止护着苏洛九的模样,脑海中又浮现出先皇护着白妃时坚毅的面容,一时间妒恨充斥了整个大脑,“嘭”的一声拍桌而起,气极反冷笑起来,死死地瞪着墨止,“简直是放肆,你到底有没有把哀家放在眼里?!”
太后年轻时手段虽狠辣,但自从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便一直温和待人,如今却被墨王气得破功……传言,当年皇后和白妃的关系相当恶劣,连带着墨王跟太后和当今圣上的关系也十分差,看这样子传言非虚,众命妇千金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了。
墨止抬眼看着太后,但眼神却冷淡得仿佛在看一团空气,良久,眼里划过浓浓的讽刺,“你也配?”
你也配?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