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鸡养成日记- 第2节

偶尔他也去镇子上转悠转悠，但这个偶尔，等同于几十年一次，每次去都会为“上回来的时候有个烧鸡店搬哪去了”这种问题炸毛发燥，也许他忘了对妖怪来说的几十年，足以让凡间的人生老病死，眼前的这条路，说不定下次来的时候，早已经不在了。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嘛。

既然有了女儿，狐狸觉得，他着实应该好好学学怎么做一个父亲，才不会在别人跟前丢脸。

于是这天晚上，狐狸趁小喜正酣然入睡之时偷偷下山，溜到桑海附近镇上，学习如何当好父亲一职。

—————————我是狐狸观察日记的分割线—————————

一日

【在一家烧鸡店旁边的名叫怡红院的房子里观察】

此刻已是深夜，街道上萧索冷清，我寻觅半天，终于找到这家人满为患的怡红院。

我趴到怡红院的屋顶之上，瞧瞧揭开一块瓦片，眯着眼睛往下看。

一股浓的刺鼻地香薰气味扑面而来，我险些打了个喷嚏，乍见里头的云锦**榻上坐着一双男女。

男人年过古稀，而女子看上去却只有二八光景。

男人的眼睛上蒙着块手帕，脸笑的像朵菊花，伸长了双手，想要抓住跑来跑去的女子。

这是玩什么把戏？

我表示十分不解，皱了皱眉头，也只好看下去。

只见那女子一边围着男人小跑，一边嗔笑道：“我才不会让你抓到呢！”

但令人费解的是，她刚说完那句话，下一秒又故意倒在男人的怀中。我不禁感慨——

人类的心思，果然如鸡肠一般曲折复杂啊。

依偎在男人的怀里，女子伸手将他眼上帕子摘下，露出男人那双浑浊苍老的眼睛。

女子骤然笑开了，用帕子轻掩朱唇，“大爷，您长得真是**倜傥，英俊非凡，令庄庄心生爱慕啊。”

我瞅瞅男子如老树皮般皱着的面孔，以及发福的身材，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人类的审美观，大概是与我妖族不同的吧……

男人似乎因庄庄的话心情大好，倾身而上，用那皲裂的嘴贴上她唇间，约摸十个喷嚏的功夫，他才抬起头来。

“庄庄姑娘，长夜漫漫，不如我俩来玩个新把戏。”

庄庄笑意不达眼底，“哦？不知大爷想玩什么把戏？”

男子用手指抵上庄庄唇畔，一脸猥琐，“莫要再叫我大爷，从此刻起，我便是你的爸爸。”

庄庄轻启朱唇，以袖掩面，“角色扮演三两。”

两人对话实在无趣，也学不到我想要的，正欲离开，我却听见了某个关键词汇。

爸爸？

难道说……这个庄庄是男人的女儿？！

我激动的一拍巴掌，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老子找到了观察对象！

在我思量间，房间里的男人一把将庄庄抱起，笑得更加猥琐。

“那么庄庄，和我一同沐浴如何？”

庄庄含羞带涩，张口道：“鸳鸯浴再加五两。”

一日完

狐狸摇摇尾巴在日记末尾总结：

我要和女儿要蒙眼睛互抓的游戏。

我要将嘴巴贴在女儿嘴巴上十个喷嚏的时间。

我得抱着女儿一同沐浴。

二日

【桂花街头】

总待在一个地方观察是不行的，深知此道理的我，这时正蹲在桂花街头。

今日街上张灯结彩，热闹十分，买卖货物者有之，带面具者有之，将手拿走别人腰间布袋者亦有之。

在来的路上，我变作真身顺口叼了谁家锅子里一根玉米棒，边啃边观察着人类动态。

让我不大自在的是，有个小姑娘总盯着我看，片刻后，她扯扯旁边的三十来岁的男人要求：“爹爹，大狗狗吃玉米，茹茹也要吃玉米。”

狗乃是我平生最讨厌的生物，乍听附近有狗出现，我连忙警惕的左右扫视。

……

可哪里有狗吃玉米？

所以我只当没听见，继续吃玉米。

那个男人一脸**溺的抱起小姑娘，“好，茹茹乖，爹爹买。”

小姑娘旋即便吃上了玉米，面上笑逐颜开，她啃着玉米又扯住男人衣袖，央求道。

“爹爹，茹茹能骑马马吗？”

男人没有异议，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两手往她肘下穿过，一把将她提坐在脖颈之上。

“坐稳了啊。”男人拍拍小姑娘晃动的腿，匆忙道，“咱们得回家去，不然你娘又要骂了。”

要走了？

我丢开啃光的玉米，正欲跟上，可惜人太多了，那双父女不知早已到了多远的地方，我在人群中跑来跑去，只能听到小姑娘哼着不知名的歌谣，也很快就听不见了。

哎，算了，今天很晚了，再拿个玉米给小喜吧。

二日完

狐狸在摇摇尾巴在日记后面添上几笔：

女儿可以问我要吃的。女儿可以骑在我头上。

他想了想，又写：

她到底喜欢吃什么？

三日

【东塘巷】

经过两日观察，虽然学到良多，可我总觉得还没领悟通透。百般思量下，我决定找一个人来询问。

所以这日傍晚，我早早哄了小喜睡觉，换上便衣，偷偷下山去了。

活到老，学到老，老人家肯定知道的多，那条巷子里摆了个小松木桌插了面锦旗的老头子，胡子一大把，长得跟柴火似的，他准能给提供较有建设性的意向。

我直接坐在他面前的小板凳上，可屁股还没坐热呢，那老头就发话了——

“算命十文，解惑五文。”

我搔搔后脑勺，“老子不算命也不解惑，就想问你个问题。”

“解题二十文。”老头子面不改色，一面向我伸出手来，“拿来吧。”

“啊？”我呆楞。

见我茫然，老头讪讪收回手，轻哼一声，“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给钱，老朽不解题。”

什么？

我一把拎起老头的肩膀，“就问你个问题还管老子要钱！？”

老头显然是个欺软怕硬之人，被我这么一拎，立刻吓得惊慌失措，连忙道，“……饶命饶命！敢问公子是什么问题？啊疼！快放开老朽！〃

我见他妥协，这才收回了手。

“也没什么大问题。”我眼神飘忽，不大想向人类显露我的无知，“就是如何当好一个爸爸？”

老头子理了理衣衫，有点惊魂未定，“公子，为人父者，先得让儿女吃饱穿暖，教他们读书习字，学好文化知识，这是很重要的，还有啊，要为儿女做榜样，将来长大了，还要为他们的婚姻大事做主……”

我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几颗饱满浑圆的新鲜板栗，一溜烟的回家去了。

“诶？！老朽还没说完呢……”

矮矮的小松木桌儿上，几颗新鲜板栗咕噜咕噜滚进老头手里。

三日完

狐狸咬着笔头写道：

我要教女儿学习。

第四章　青草味嘎嘣脆

作为一篇披着父女禁忌文皮的欢脱小言，到了这种时候，是该有些进展了。

傍晚，狐狸翻了翻自个儿写的观察日记，决定从第一条开始实行：蒙着眼睛玩抓女儿的游戏。

他稍微回忆了一下，那天那只公的是晚上才和女儿玩游戏的，看看外头太阳还没有落山，算了，一样的，他也不是不能将就下的。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的对小喜说：

〃和爸爸玩游戏吧。〃

〃狐狸爸爸你为什么要蒙眼睛？〃小喜不解。

狐狸拿着块小手帕在脑袋后面打了个结，〃爸爸蒙着眼睛来抓你，你就不让我抓到就行了。〃他又回忆了下，〃不过最后你还是要让爸爸抓到的！〃

〃好吧。〃小喜点头。

小喜见狐狸蒙上了眼睛，她便变成真身，狐狸摇摇晃晃的往她这边抓来，小喜忽然有点紧张兮兮，下意识的一溜烟窜了，这不能怪她，兔子见狼抓来了，能不跑吗！

她这一跑也没个方向感，一股傻鸡劲蒙头飞跑，等她回过神来，都已经出洞外老远老远，狐狸爸爸还在洞里和她玩游戏呢！她一边叹气一边往回走。

天上突然乌云密布，骤然下起大雨来，这下雨还不要紧，一道明晃晃的闪电把天空照得亮如白昼。

雷声接踵而来。

小喜的妈呀！她最怕打雷了，豆大的雨点浇在地上汇成一个个泥巴兮兮的水坑，小喜的毛弄得又湿又脏，她又冷又无助，一撇小鸡嘴张口就要哭。

忽然她被两只温暖熟悉的手抱了起来，她抬头一看，是狐狸爸爸。

狐狸白白净净的脸都是水珠，墨色的头发吸满了雨，一滴一滴顺着发丝滴落下来，再一起流到下巴，滴进雪白的衣服里。

狐狸看起来快要炸毛了，小喜决定还是低头做鸡缄口不语比较安全。

回到洞里，狐狸把她放在地上，小喜甩甩尾巴把泥水抖下不少。狐狸转头去房间拿了两套干净的衣服，一件他的，一件小喜的。

狐狸爸爸要洗澡？

那为什么连她的衣服也要拿？

小喜正想着，狐狸走过来粗暴的捏住她的翅膀，她一阵天旋地转，转眼就落进了热水里。

哗的一声，蠢鸡沉到水底。

她努力的浮出水面，用翅膀拍打水面，吐出呛进去的几口水，愤怒的指责他：〃咯哒哒！【臭爸爸！】〃

狐狸不理她，自顾自的脱衣服，脱完了也跳进水里，小喜很生气，爸爸没有经过她的同意要和她一起洗澡！他个子那么大占了那么多的地方她怎么游泳啊！她故意用翅膀拍水，好让水全部溅到狐狸眼睛里。

狐狸没生气，抓住小喜放在手边，拿起一旁的丁香花露往她身上又搓又抹，抹出大堆大堆的泡沫，还挺香。

一盆子的清水顿时浑浊起来，帮小喜洗完了，狐狸自己也开始洗，被洗干净的小喜浮在水面上看着他——

狐狸爸爸长的还挺好看的，细皮嫩肉，高高瘦瘦，虽然脾气差了点，也不失为一个好爸爸！可是他好像在生气，一直没有好脸色给她看，她划拉着脚游过去，讨好般的蹭蹭狐狸的脖子。

再说我们的狐狸大王吧，他明明诚心诚意要给这只笨鸡当爸爸，她居然一点也不感恩戴德的好好接受他的心意，反而他要和她做游戏的时候，她就跑！在外头淋了雨搞得一身脏，回来他决定要给她洗澡，她的表现还算让他满意。

被小喜讨好的狐狸大王心情顿时明媚了起来，他披上衣服从水桶里出来，然后对小喜指指凳子上的衣服，本来想温温柔柔的说一句乖女儿你自己换衣服叭换完了到房间来睡觉，但最后他还是要装一下表示自己曾经生过她的气，就缩略了一下，〃自己换，换完睡觉。〃

然后就大摇大摆的去房间了。

小喜看狐狸回房间了，才从水桶里出来变出人形换上衣服。赤着脚啪嗒啪嗒也走到房间去。

大大的花草叶子堆成的床上，狐狸少年和锦鸡小姑娘盖上同一条棉被准备睡觉。这是他们数日来第一次变成人形入眠。

洞外雷一声比一声响，小喜吓得一惊一乍，根本睡不着。于是她往狐狸那边挪了挪，小声说：〃狐狸爸爸我睡不着。〃

狐狸听见小喜糯糯软软的声音，睁开眼睛，本来还想冷言冷语，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怎么睡不着了？〃

〃我怕打雷……〃正说着，又一声尖利浓重的雷声响起，小喜就一个哆嗦。

怕打雷？…好像记忆里也有一个人是这样的，看见小喜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心里先软了半分，狐狸坐起来点起灯芯，〃你躺过来吧，爸爸给你讲个故事，你就不怕了，包你一会就睡着。〃

小喜顺从的躺过去，狐狸摸摸她还没干的头发，一边摸一边开始讲故事，讲个什么故事呢……

这是一个很老的很老的开头，这个很老很老的开头一定和从前有关，于是，从前啊，有一只很厉害的狐狸妖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