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任远急奔而下,用的尽是大内秘功;便此一瞬,将金豹和斋二郎两人的杀机移向自己!
“我好像觉得每次进入江湖就是拼命在逃……。”赵任远苦笑道:“自从第一次在九重十八转洞和苏小魂杯酒论交开始……。”
钟玉双安慰道:“最少——,很多追你的人都死了,而你还活着是不是?”
赵任远只差没力气大声骂:“这是那门子的安慰的话?”
钟玉双一笑,看向车外。
现在,他们正驾着一辆马车快速往襄陵大鹰爪帮总坛而去!
钟玉双跃出车厢,向驾车的朱馥思道:“换我来——。”
这一路奔逃,朱馥思也累的脸颊烧红,当下答应一声,便将绳索交给钟玉双,自己则一头钻入车厢。
正好,那赵任远要侧个身,两人便撞成一堆!
赵任远受那金豹和斋二郎双双一击,早已骨头全酥了,再加上这一撞,那管他什么男子汉,当下便痛叫的连泪水都“挤”了出来。
朱馥思也是一愕,耳里听得赵任远这一叫,心头不禁一震。
刹时,想起多少日子来,眼前这赵任远为自己吃了多少苦头?
昨日一战,更为了自己而身受重伤,一念及此,竟不由自主的将一双柔荑去拭赵任远婆娑两眼。
那赵任远叫了两声,一则是痛,二则是想借机劝那宁心公主回大内去别再折磨他这身骨头。
谁知,效果竟然大出意料之外,这平素刁蛮古怪以打架为乐的丫头,竟然也会有如此柔情的一刻!
他赵任远呆在当场,那朱馥思这时亦一惊来,暗想自己怎么了?不觉一下子红颊剔透!
两人就这么尴尬着,令那车子颠簸也不敢动半分。
朱馥思是坐立不安,一颗芳心犹自思索着方才那种情愫!
这厢赵任远可累啦,自己可是伤重的很,想如此僵着,当真不知到何时?
没片刻,他赵任远终究忍不住,“哇”的吐出一口血,便此昏死过去——。
汾河支流的安泽,无疑是个极大的城镇。
北接霍山,西南是襄陵,东是沁河,这些条件在一起,想不繁荣也不行。
安泽城外西郊,临河之旁新建了一间木屋,里头新搬来一个汉子。
今天上午,就在那汉子正在河旁观水的时候,走来一名和尚,一名喇嘛。
和尚和喇嘛的脚步声音很轻,却在十丈尸时那汉子似已有所觉,不禁回头过去!
只见那和尚当先叫道:“好奇材——。”
那喇嘛皱眉点头道:“果真是天下难得一见,只怕因缘有劫而误入了歧徒……”那汉子似乎是双目精光一闪,端是耀目吓人,旋即一黯,似又叫那喇嘛说中心事。
和当和喇嘛走近,便蹲到河旁边清洗手脸边谈了起来。
和尚当先笑道:“六祖的意旨谁得到真髓?”
喇嘛笑道:“会佛法的人得。”
和尚道:“大师——,你得到了没有?”
喇嘛道:“我不会佛法如何去得?”
那汉子原是对水波回流沉思的,耳里听来左侧两位的话,不觉暗自一愕。
想来这两个和尚是在谈佛法禅宗。
只见那和尚又道:“什么是解脱?”
喇嘛大声道:“谁束缚了你?你才要去解脱?”
“什么是净土?”
“那一个人把净土弄脏了?”
“什么是涅槃?”
“那一个人把生死的观念给了你?”
第二段禅机一下来,叫那汉子心中不由得大震!
自己正陷于是非评断的大痛苦中,犹如那千层丝、万重网罩注捆锁了自己。
当下听了这二段,不觉心境上已大有开朗。
旋即,便又侧耳倾听下去。
和尚笑问道:““好!我问你,达摩祖师西来的本意是什么?”
“我不会——。”
“我更不会。”
注:第一段是石头山的希迁大师(名称石头禅师)和门人道悟的对话,讲述不得乃真得。第二段为石头禅师教化门人,解脱、净土、涅槃本来没有,是外界的人、物使你以为有。如果明白了本性什么也没有,那里会有解脱、净土、涅槃可求?第三段同时石头禅师启示门人:自己要明白自己的心。连自己都不明白,那别人更不明白。
那汉子听到这里,已然全身颤抖,似乎有某种意念将出,只是抓不怎的真确。
这番挣扎中,便将目光向身旁的和尚、喇嘛投去,希望受由禅机中冲破最后的困扰。
和尚果然大声道:“什么是佛!
喇嘛亦大喝道:“你没有佛性。”
和尚问道:“那一切生物又怎么生出来的?”
喇嘛道:“那些生物却有佛法。”
和尚喝道:“那我为何没有?”
喇嘛喝道:“是你不敢承当。”
那汉子一听及此,当下泪流满面匍伏在和尚、喇嘛面前泣声道:“请大师开示我……。”
那和尚安慰一叹,一拭去头上汗水,此际,竟已汗流夹背!
和尚笑道:“你不明白什么?”
那汉子恭敬道:“请大师解释最后一段禅机……。”
和当大笑,道:“人自有佛性智慧般若空,但是没有人相信自己是佛,也没有人敢承担我就是佛,佛就是我的本性,故失去了佛性!”
那汉子闻言骇然惊叹,瞬间内心障碍全失,拜倒在地道:“俗子今蒙大德教化……,我心……己净……。不知两位大师法号?在那儿禅篆…?”
“我是大悲和尚,这位是六臂法王——。”大悲和尚笑道:“施主你是……?”
那汉子大骇道:“我……我姓刀……名刀……刀刀——。”
第十二章
刀刀感激的目送大悲和尚和六臂法王的离去。
他们并没有问什么,也没说什么,就是这么放心的从他身前走了,走向霍山。
他们经过他时,身上一点防范也没有,这么信任他,就如同已经是好几世缘的老朋友了一般。
刀刀那时出手,大悲和尚和六臂法王必死!
可是他们愿意,愿意以自己的生命来赌刀刀的顿悟。
刀刀没有出手,只是流泪。
流的是感激的泪。
想那自幼被庞虎莲带走变成杀手,直到上武当山挑战破尘道长。
那时,叶本中的出手,使他混然暗中有了慧根,觉得那一出手几乎超出人所能达到的意境。
所以,他每天到这汾河支流来沉思。
想如何能化解那一招?
日前,祖开告诉了他的身世,想不到母亲的前人竟是宋朝最赫赫有名的双枪陆文龙!
经此之后,他便日日沉思如何解开师恩和公理正义之间的矛盾?
如此日复一日,几已将自裁!
幸而方才大悲和尚和六臂法王的开示,此际心情竟如斋清明月,大是欢欣愉悦。
一想及此,他刀刀的泪水竟不由自主又滑下。
有人陪他流泪,他自树林中走出,到了刀刀身前。
叶本中!
两人相对无语,叶本中良久才道:“你知不知道那一掌怎么出来的?”
刀刀点头道:“已明白——。”
叶本中仰天长叹,道:“昔日,贫道尚未出家时,也是受到这两位大师教化而顿悟的……。”
刀刀苦笑道:“来日该上武当向贵派掌门人负荆请罪!”
叶本中眼睛一亮,道:“何不现在就去?”
刀刀大笑,道:“是蔼—。”
正两人执手紧握,忽然急轮转动之声而来,正是那钟玉双驾车。
其后,尚有十来名汉子狂喝追赶!
叶本中双目一凝,道:“走——。助一臂之力——。”
刀刀愕道:“可是……我佛慈悲……。”
叶本中大笑道:“世尊我道,亦曾和魔神相持;今为拯世间之善,亦当有为狮子大吼——。”
刀刀大笑道:“好——。”
钟玉双由昏厥中醒来时,便看见了苏小模魂满是关切的表情,不由得两行泪落了下来。
想这几天,曾多少战役生死;最后的印象,是看见叶本中道士装束和另一汉子在汾河之畔出手相救。
最可惊的,是那汉子出手,快若闪电,天下间几乎无人可挡。
彼时心一安,便自昏了过去。
待醒来,已在郎君怀中!
钟玉双挣扎道:“赵任远他……?”
“好的很——!”苏小魂笑道:“我们那位大内公主在照顾他……。”
钟玉双愕道:“朱姑娘?她不是也……?”
“是受了不小的伤!”苏小魂笑的更愉快了:“可是——,爱情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
钟玉双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你还不明白吗?”苏小魂大笑回答,那钟玉双也笑了起来。
良久,钟玉双才喘气道:“叶本中和那个汉子呢?”
“汉子?”苏小魂笑:“是刀刀——!”
“刀刀?”钟玉双脸色一变道:“庞虎莲最得意的刀刀?怎么会……?”
“这说来话长——。”苏小魂笑道:“那任刀朋友要出家啦!”
明宪宗成化七年九月初八,刀刀入门于武当后山闭关室,受破尘道长授为渡苦。
其后,渡苦道士行云四海,曾于明孝宗弘治一年遇一男子,该日那男子将行大婚,两人相坐忘归。
时,那男子十七岁,即是后来立行“知行合一”、“致良知”之学的一代大儒,王守仁(王阳明)。
情人相对凝眸,最难堪,时光飞逝如箭!
正是掌灯时刻,那赵任远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头想些什么,反正眼前这任曾折磨自己要死不活的宁心公主,曾是在肚里骂过千百万次的朱馥思朱大小姐,此力看来竟然别有番风情。
两人便此坐看至夕暗月升,犹舍不得暂舍点灯。
兀是这般捱着似要把对方看个清楚。
窗外,有人说话啦:“干啥——?是谁的功夫那么高点了他们的穴道?”大悲和尚如是说。
接着,是六臂法王的声音:“这可没禅机,打扰人家作什么?”
大悲和尚大笑,道:“看他们捱到几时不吃饭……:”说着,脚步声已然渐渐离去!
朱馥思脸色一红,便含羞要站起来,那赵任远竟自一伸手,握住了朱馥思的柔荑。
朱馥思一愕,方自要挣脱,只觉那手上之力更重;便时,放弃了挣扎之意,手上一软,又斜倚靠回了床沿。
月,自窗外投入,只见是,凝眸依旧,而手,已紧握!
这当界上,随时有爱、有恨!
这世界,到了有月的夜晚,那里只要无云便看的见!
月,轻洒在紧握的两双手上!
月,轻洒在紧握的两双手上。
手,是潜龙和红豆的手。
潜龙心里很些矛盾,可是手上的力却握的更紧!
看着他们的,却是孙震。
孙震双腿已废,是摔下时折断的。
他看着眼前这对良缘,叹口气道:“喂——,潜龙,天下的好事好像都被你占光啦——。”
红豆一笑,道:“还亏孙前辈在半山中结了个网,否则我们早摔死啦——。”
“算了、算了!”孙震叹道:“那网是来抓鸟的,谁知道第一天开张便网住了你们这一对——!”
红豆脸上一红,不再说话。
那孙震笑道:“潜龙——,你这浪子能被绑的住?”
潜龙苦笑道:“只怕得老死此地!”
孙震一笑,道:“不会!”
“不会?你的意思是出的去?”
“当然——。”
“在那里?”
“三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