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所洒的范围,竟是只在知静斋唐羽仙坟左右三丈内!
又传说,唐羽仙墓旁的柏榕两株,本相分离六尺,竟在一夜之间各高长十丈,且相互盘绕不已。
后人为纪念冷知静和唐羽仙,纷纷置设鸟巢于其上,并题有大唐诗人白居易的诗以为志!
诗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京十八抱著冷知静,茫茫的抬头仰望天空星辰和那轮明月,心里只是抽搐不已。
方谈著,“生死谈笑”,而却,前后片刻,已是天人永隔。
他又垂首,端详冷知静那抹嘴角淡淡笑意。
忍不住是,夺眶而出的泪水,斗大的滴在臂中恩人衣上。
京十八全身颤抖,双臂已将持之不住;终是,仰天哀嚎一声,声贯十里内外;噗通一声,京十八跪倒于地,随那嚎恸,一口血激的老高、老远……。
明宪宗成化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夜。
京十八大恸于冷知静之逝,亦随之嚎悲而死。
是花园,于成化八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时,由当朝皇上建“义碑”,以志其情。
十五年后,苏小魂之子苏佛儿和冷知静之女冷无恨,双双由塞外和王阳明先生回中原时,亦曾在是碑前凭吊。
而后两年,王阳明大礼之日,和出家后的刀刀亦曾论及“义碑”所志的京十八和冷知静为:“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天下风。”
是诗,名为“泛海”!
第十四章簇扬
冷明慧仰首见一道划空流星往西南而去时,不由得心中大震。
此时,和庞虎莲对打一十六掌后,第五剑胆已然含笑的自城墙外跃入。
第五先生看那流星去向,淡淡道:“冷大先生想来已经有所感应……。”
便此一句,令叫那平素视生死如浮云的冷明慧为之大大震动,口里道:“什么……?”
便此两字,想尽力维持平日心绪稳定已所不能,那双手臂,竟无法法遏止的抖了起来。
冷明慧只觉自己肚里一道苦水直冲上喉,枉费蔼—,枉费平日自以为学通天机,枉费那天下第一诸葛名号,竟是连独生子死于刀兵也无法相求!
一丝血丝,由苦水化成,流出口角来;那两片唇,犹自颤动不已!
冷明慧仰天,长长叹一口气,蓦地,耳中传来极恸哀嚎!
接著,又一道流星壮润雄伟,往那洞庭方向而去!
京十八!京十八也死了吗——?
冷明慧只觉身子冷了起来,眼前,那第五剑胆竟也有了一丝讶异和庄重:“京十八蔼—,京十八!于情、于义,你当真可称得上是奇男子一个!”
冷明慧双目已赤,独子既死,眼前这两人也得叫他们陪上共赴黄泉!
一咬牙,军荼利神功如排山倒海而击!
第五先生轻轻一挫身,幌闪到一旁;此时,迎向冷明慧的是庞虎莲!
庞家的三天极门和冷枫堡的军荼利神功,正是各擅俱长。
三天极门的天地、天道、天运,各自隐含庄子心法,自是如那行云流水,轻描淡写中别俱风韵;而冷明慧手上的军荼利神功则是来自藏密,甚至更远的天竺。
其中变化,则以密教真言,大开大破为主,端的是威猛雄阔。
第五先生在一旁冷眼旁观,见冷明慧行动变化之间并未能完全发挥,尤其是自身后完骨穴、天柱穴、沿至腕中偏历穴的气机运行,大是无法畅通所欲。
如此看来,冷明慧和天琴先生昔日琴笛一战,其内在所受的音伤至今尚未痊愈!
第五先生有了这层看法,又注视庞虎莲的身势变化。
那庞虎莲在“三天极门”一学上,并未如昔年其兄庞龙莲的造诣。
只是,和京十八一战之后的伤势已愈,如此和冷明慧一战下来,最少有了六成以上的把握!
既是如此,眼前这个冷明慧并非自己出手不可。
最重要之事乃是查出京十八将那些船艘藏于何处!
第五先生一想及此,右臂一振,那剑胆急打出去,目标是冷明慧!
冷明慧和庞虎莲之间顷刻是生死攸关之际。
斗然那剑胆来自面前,冷明慧知道此物异种,一偏身便躲开去。
同时,庞虎莲则趁势打了冷明慧左肩一掌,冷明慧一痛,连退了三步。
第五先生大笑收回剑胆,朝庞虎莲道:“庞兄——,冷先生交给你了!”说完,一扬身便往乐渊楼而去!
庞虎莲转头向冷明慧冷笑道:“堂堂天下第一诸葛冷明慧,今日也得死在我庞某人手中……。”
话声一落,庞虎莲又连出四拳;冷明慧吸气暴退,依旧被击中一拳,口中一喷血,摔撞到墙角。
庞虎莲大笑,又一抢进,左手用的是“天地”中的“大声不入”;右手则施的是“天道”中的“动阳同波”。
这般夹击,正是必杀之著。
庞虎莲不禁笑意涌上眼中眉梢,这一杀毙冷明慧,庞虎莲三字必永留于武林拳战史!
果然,庞虎莲永留于拳战刀上。被誉为“最笨的失败者”!
武林拳战史第九百三十七页。
明宪宗成化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夜,冷明慧、庞虎莲一战。
庞虎莲以力败,冷明慧以智胜!
拳战史的评断是以当时在旁观战的苏小魂为记。
“冷大先生以伤残经脉忍受庞虎莲双击,而以正常经脉运行贯注于双腿,毙庞虎莲于立时。其机巧应变,当真前无右人!”
拳战史的结论是——“庞虎莲足堪为本拳史宗师级决斗中,最笨的失败者。”
补注是:“原因无它,以己之实攻敌之无;而令敌之实攻己之虚,谓之极笨也。故,庞虎莲自本史宗师篇中除名,以其差乃兄庞龙莲多多矣——!”
冷明慧忍著痛苦站起来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掌声,是苏小魂和六臂法王来到!
苏小魂看了庞虎莲的尸体叹一口气道:“冷大先生的机巧应变,果真称得上前无古人……。”
冷明慧苦笑,看看自己双肩道:“只怕这一对膀子以后无法使力了……。”
六臂法王一笑,手上结了“如来念处”大手印拍向冷明慧背上天柱双穴,半响,六臂法王深吸一口气道:“并非完全无望……。”
冷明慧叹道:“大师用不著安慰冷某……。”
六臂法王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冷明慧摇头道:“冷某事小,知静和京兄恐怕……。”
苏小魂脸色一变,急声道:“我们快走——。”
第五先生在乐渊楼后院找到冷知静和京十八的尸体。
他叹了一口气,对于冷知静和京十八的友谊也为之动容。
这一刹那犹豫,竟不忍翻动京十八仆倒于地的身子。
那十艘巨舰的位置图必在京十八身上,他第五剑胆现在倒是可以随手取来,那管冒死人大不讳?
终究,自己虽是蒙古后裔,然而受中原教化自来便是五十几年,要狠下心全然不顾眼前仁义的京十八和冷知静,到底还是无法下手。
人尽仁义,无论是友是敌,同样尊敬你!
昔日,唐门唐家老太太敬重于老头子死的壮烈不屈,犹以厚礼送老头子回苗疆老家。
他第五剑胆为一世枭雄,如是伫立良久,终只是朗笑一声,拱手对京十八一拜,转身便长扬往夜空而去!
苏小魂注视著冷明慧抽搐的背影,沉默无声。
天下间,有什么事比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悲惨?
天下间,又有什么言词可以安慰丧子之痛的父母心?
他已不忍看!想那冷家父子由大恶之中顿醒,转而成为大善导力,一幌两年时间,多少武林同道受其恩泽?
苏小魂无语,返身回走。
六臂法王亦是,眼前两尸中人,俱是能脱出自限自利,而走向造化大变。
而今却死于非命,情何以堪?
和尚无泪,唯深叹处,竟不由自主颤抖……。
冷明慧进入冷知静最后卧眠的房内,茫然四顾!
而情,却浓浓不信;就此,相伴二十来年的独子已魂归?
他无泪,淌的是血,血滴了一心,心如爆、如炸、如火、如煎、如熬、如………灰………。
他呆坐倚窗前,蓦地发觉冷知静置于卓角的词。
词,给羽仙、给父亲。
羽仙一阙是:“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细想重来,断肠多处,不与者番同?”
他一叹,复观给自己的一阙:“莫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淅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同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冷明慧轻念深叹,便坐靠于窗前。
窗外远处,是山。山,蓦地一片霞光东来。又是一日始!日日如昨,只是,景物依旧人事全非。他茫然临那东来晨曦,任令涌入窗内自己无泪的双瞳。瞳中无泪,只剩茫然!心到死处,也无悲哀也无笑。
苏小魂和六臂法王没有打扰冷明慧,只是默默将冷知静和京十八端正恭敬的放人棺木之中。棺木两旁,洞庭七十二寨的弟子肃立于旁,个个眼有……心有……泪!谁能无泪对英雄棺!潜龙和红豆赶来,对著和自己同生共死过的朋友,尽力要留住最深切的一瞥。情那堪,至友忽去?钟玉双和大悲和尚也来了,由桐城至孔城,一路上他们的心纠成一团。斋一刀人已离开桐城,谭要命则尾随而去。谭要命不是不想来看看冷明慧,而是他觉得,与其口里安慰,不如杀灭狂鲨帮来祭奠。
苏小魂和六臂法王走到院子,对第五先生留下的足印沉思。“他来过——,”苏小魂道:“便走了——。”
这不是废话。
一个“便”字,代表第五先生并没有对死人不敬!
六臂法王明白,轻叹道:“设非名利二字,第五先生何尝不是值得一交之友?”
心中还能体念“仁义”二字,便是还有人性!
两人轻叹,钟玉双和大悲和尚走来。
钟玉双叹道:“斋一刀已然离开桐城东回海上……。”
六臂法王叹道:“只不知道第五剑胆人在那里?”
大悲和尚道:“想来也是往东海去了——。”
苏小魂点点头,道:“如今计划只怕将有所改动……。”
钟玉双接道:“最怕是洞庭湖王的继承人不知是谁?”
众人方讨论著,屋内突然传来哄叫之声,而且越来越大,似有什么事叫众人意气激昂。
六臂法王、苏小魂互看一眼,当下便往屋内而去。
钟玉双要走,对那大悲和尚讶道:“和尚你不走?”
大悲和尚苦笑道:“和尚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
“喔——?”钟玉双讶道:“什么事?”
大悲和尚目光投向屋内一瞥,叹气道:“潜龙惨了……。”
惨、惨、惨,连三惨!
潜龙啊潜龙,你走什么狗屎运!
潜龙一见那苏小魂进来,立即跃身上前哀求道:“好个苏爷爷,救救我吧——。”
苏小魂愕道:“怎啦?”
红豆一步过来,道:“洞庭七十二寨打算推举龙哥为洞庭湖王……。”
当下,那些洞庭弟子叫道:“对,对——,潜龙大侠不但水底功夫卓绝,为人亦够仁义……。”
“是蔼—,想当年江湖上四大除恶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