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愈看到徐轩筑的脸色,知道苏彦的话太出口伤人,但这骂词是他写的,不这么写,没法作出“师徒情分无法挽回”之相。刘愈安慰一下徐轩筑。走上前,神情冷峻道:“昱王,你有何怨气尽管朝为师来撒,为何要出言诋毁你师娘?”
见到刘愈,苏彦更加软了,恨不能当下跪着给磕个头认个错。回过身,脸上表情变了变,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将面前的一张桌子举过了头顶。
“去他娘的刘文严,自从拜了你这师傅。就知道坑老子,不但将俸禄要拿给你花。还要被你呼呼呵呵的辱骂!现在本王不认你这混蛋师傅!”
苏彦也是入戏太深,一边流着泪,一边将桌子朝刘愈砸了过来。刘愈紧忙拉着徐轩筑避开,桌子重重砸在地上,还不小心伤了一个官员的腿。
“将这疯人拉出去!”
刘愈似乎也不再顾及苏彦的身份,将他视为一个普通的捣乱者,旁边的侍卫有些迟疑,但吕楚儿却冲在前面,一脚上去,苏彦被踢弯了腿。然后拽起人就往门外拖。
“过来帮把手!”吕楚儿拖不动挣扎着的苏彦,便朝旁观的侍卫喊了一声,过来两三个女侍卫,直接像是拖牲口一样将叫嚣骂咧的苏彦拖出门口。“咣!”一声将大门关上。
“姓刘的,你等着,本王要抄你家灭你奶奶的九族!”关着门,老远还能听到苏彦的咒骂声。
院子里死寂一片,主家没发话,没人愿意吱声。而门口那边的苏彦被人扔出来,关在门外,心里更加不好受。小鱼走过来想扶他,苏彦抬头看了一眼,忍不住擦着泪抽泣道:“师傅……他疯了,我……也疯了!”
酒未醒,腿也擦破皮,站起身,让小鱼扶着。在门口众多车夫和轿夫的注视下,一步步蹒跚摇晃地往九皇子府的方向走去。
…………
宴会被搅局了,搅局的还是昱王苏彦,那个屡犯不止的九皇子。
这消息很快便在长安城传开,当然消息往皇宫传的更快。宴席的宾客刚不欢而散,宫里的御林军侍卫就传来消息,说是昱王被皇上召进宫中。
“夫君,您说……他这是怎么了?”徐轩筑看着刘愈,觉得委屈。没有人在,徐轩筑也没有顾及,坐在椅子上,流着泪目光楚楚地望着像在等候什么事情的刘愈。
自从二人成婚以后,很久没人再在她面前提过“克夫”这两个字。这可是她最不想听到的两个字。
从小到大,她都是在旁人的骂声中长大的,委屈了娘会安慰她,后来娘也死了,她只能更加坚强独自面对。正因如此,她才更加觉得能有个安稳的家的不易。
刘愈见到她伤心难过的样子,叹道:“夫人,为夫不该瞒你,其实那小子骂你,是我给出的主意,连他怎么骂,也是我编排的。”
徐轩筑抽泣一声,不解地看着刘愈。泪也止住了。
“你一定会问我为何要如此。为夫也是迫不得已,也不想揭夫人你的伤心往事。若非如此,现下我们跟昱王之间无法撇清关系,老皇帝对我对你,始终心里会有一根刺。”刘愈走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夫人你放心,只要有为夫在,没人可欺负你。”
徐轩筑擦了擦眼泪,一手被刘愈握住,另只手揽住刘愈的腰道:“原来是夫君的主意,害的妾身难过了好久。只要有夫君你这个主心骨在,我们这个家就不会散,旁人怎么说,妾身才不理会。”
口不对心。刚才还介意的要命,现在又说不在乎。能令自家夫人心结开解,刘愈也算放下心来。
她的声音既娇且嗔,温柔无限,简直听的刘愈耳根子都软了。坐下来给她解释了一下,但又有一些事情无法跟她解释的太清楚,只是说,为了获得老皇帝的信任更加方便辅佐楚王登基。
其实,是为了更加方便他实施一些不可告人的计划。
很快宫中那边来人传话,召刘愈进宫面圣。刚进宫门,便见到韩升在焦急等候。
韩升见到刘愈便拉着他问道:“到底发生何事?”
“之前骂了他几句,他喝了点酒,今天到我那去闹事,被我给架出去了。”刘愈道。
“怪不得。”韩升道,“一进来,皇上就让人用一桶井水从头给他淋到脚,这才传他进去说话。酒量不行,非要喝酒闹事。刘小兄你也担待点。”
刘愈心说此时的苏彦一定很凄苦,刚被他涉及断绝了关系,感觉孤家寡人了,还被他尊敬的父亲让人用冷水浇。但刘愈也很无奈,若不用此计,皇帝没法对他彻底放心。
一对老友走到雅前殿前,因为苏彦还没出来,他们只能暂时在门外等候。
老皇帝的训斥声音很严厉,一边训斥还一边骂着,苏彦哭着说是因刘愈对他刻薄才会令他起心去闹事。虽然认了错,但老皇帝明显怒气未消。最后让他回去静思己过。在三日后的大婚之前不许出门一步。
苏彦出来的时候依旧浑身是水,跟刘愈擦身而过,连看都没看刘愈一眼。
刘愈也不知是苏彦演的好,还是在生他的气。今天的苏彦看上去更加坚强了一些。
雅前殿内,刘愈又重新讲述了一下当时的过程。尤其提到苏彦对徐轩筑的辱骂,言语间略带愤然。
老皇帝叹道:“文严哪,朕这不肖子能有点出息,全靠你从旁教导。现在他刚涨了点本事,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就开始目中无人。唉!”
刘愈紧忙道:“都是臣平日管教不善。”
“说管教不善,怎能怨你这师傅,都是朕,没有从小善加管教。之后又放任他在市井流迹多年,咳咳,文严哪,朕知道让你原谅他太过强人所难。你就回去休息一下,多帮朕安慰一下你夫人。以后这不肖子的事,你也不用管了。等他成了婚,朕会早早送他到封地去。”
刘愈见目的已经达到,恭敬叩首。
韩升亲自送刘愈到宫门前,临出宫门,刘愈突然问道:“韩老哥,当日那传位诏书现在何处?”
韩升一愣,随即笑道:“自然早就还给了皇上。皇上当即便烧了,说是留着这东西会是个祸害。你问这事作何?”
“我也只是问问,怕出岔子而已。”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宫阙之乱(1)
老皇帝的态度深符合刘愈的揣度,虽然皇帝恨苏彦的不争,但在出事后,皇帝并未想办法去弥补这对师徒的关系,而令他们各自归家,好像巴不得他们早断师徒情分。
面对一个多疑即将离世的老皇帝,刘愈必须要作好各方面的准备。
从宫里出来,刘愈听侍卫说皇上传召国师觐见,第二天刘愈又听闻吴悠跟老皇帝在雅前殿一直谈到后半夜才离去,谈了那么久说了些什么刘愈不知,在这时他又不适合去询问吴悠。大致是跟皇权相迭的事有关。
一滩水看似清澈明静,但潭底已开始起浊。
八月二日清早刘愈一进御林军衙所,就有消息说,楚王归长安已出淮北省境内,十一二日内就会回到长安城。若是老皇帝下旨急招,楚王可能会放弃护送粮草的大部队提前回来,时间会缩短到六七日时限。
刘愈的心莫名也揪了起来。
楚王归长安,要么意味着这场争夺战的正式打响,或者,刘愈有种大胆的想法,到时也许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刘愈整理了一份御林军的升迁名单,基本都是提拔下属,查漏补缺。正要去呈送皇帝御览,便听到匆忙细碎的脚步声,随着御林军侍卫的喝止声,刘愈听到了琪儿在门外的哀求。
“求求你们,让我进去见刘统领。”
“琪儿?”刘愈出门来,惊讶地看着惊慌失措来访的琪儿。
琪儿原本焦急的脸上禁不住流下两行泪,扑过来投进刘愈的怀中。哭喊道:“刘大哥……我娘亲。被抓了……”
突如其来的温香满怀使得刘愈觉得幸福感来临的太快了。正不着头脑,便重复了一遍:“你娘亲被抓了?可……你娘亲是妃子!”
刘愈本能地意识到内廷出了乱子。此时的琪儿完全慌了神,刘愈再问,琪儿便哭哭泣泣地说不清楚。娇靥如花,刘愈舍不得琪儿流泪伤心。
琪儿的母亲林美人被抓,就是今晨刚发生不久的事。刘愈能得到的线索也就这么多,头绪无法展开。刘愈只能进内廷一探究竟。刚过长乐宫,便见到韩升的身影。韩升一愣,道:“正要去寻你,便来了。”
韩升并不认识琪儿,只当是一般的小宫女。刘愈紧忙问内廷发生何事。
“今日乃是曳妃娘娘三十五岁华诞,一早秦妃、庄美人和林美人一同送上喜饼庆贺,谁知曳妃吃过后便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分明是中毒之相。”韩升解释道,“当即内廷的女官便将三位娘娘收禁,等待将事情调查清楚后由皇上发落。”
“中毒?”刘愈终于有了思绪,思绪却乱了。
但想想。思绪又重新规整起来。曳夫人中毒,而她儿子是楚王。进献喜饼的庄美人和林美人在内廷本就不得势,不足为论,但秦妃,那可是四公主苏碧的母亲啊!
内廷有多少争斗刘愈无从得知,但楚王和四公主那可是处在权力争斗的最前沿。又在即将定立储君之时,这毒中的就满是政治斗争的味道。
“难道曳妃吃喜饼前就没有宫女太监先验过毒?”刘愈追问。
“验是验过,但光靠银针无法验出,现下皇上命太医正在内廷检验喜饼,另召你这御林军统领进内廷随时听候调遣。”
刘愈心说,连银针都无法检测出,看来下毒之人的确是花了工夫。现下最流行的毒物诸如砒霜都是含硫的。
到了曳夫人的寝宫,门口宫女和太监们进进出出,端热水送汤药的来往不绝,刘愈本以为没有皇帝允许不能进内,韩升却道:“事急从权,快进去一探究竟。”
曳夫人的寝宫分内外两进,中间平日里隔着纱幔,而今天刻意以屏风相隔,外面的桌子上摆着一盘喜饼,有一块还被吃去半块,三个老眼昏花的太医正在检验着,用喜饼的渣子喂猫来吃。
那只猫看起来活蹦乱跳的,吃了半天也没发中毒之相。三个太医交头接耳似乎很不理解,正在商量对策。
很快,从屏风里走出一人,正是曲宁,先前是由她在为曳夫人诊脉症。
“刘将军,这是你能进来的地方?”曲宁见到刘愈便语气不善喝斥道。
刘愈头拧向一边看着猫而不看她,韩升解释道:“是皇上召刘统领前来。曲医女,不知曳妃娘娘的身体?”
“确是中毒,但……”曲宁神态又有疑色,“所中之毒非寻常毒物,虽已施针安抚,但恐……性命攸关。”
刘愈道:“在下可否进去一观?”
曲宁当即道:“不可!曳妃娘娘千金之躯,岂能被你这寻常男子看到?”
刘愈知道曲宁是刻意为难,说什么千金之躯,难不成是脱光了衣服让她诊治?平日里曳夫人在内廷也算有人缘,生个二十岁的儿子自己才三十五,也就是说从十三四岁就入宫侍寝,既得皇上的宠爱,又有个得势的儿子,本身还低调不与人争斗,这可是说内宫贤妃的典范。
可话又说回来,内廷最不缺的就是形形色色的女人,能前后经历两代皇后,之后又在狡诈狠毒李贵妃长期注视打压下不失圣宠,没点手段就能套牢皇帝的心?
不争是为大争,最重要的是她生了个脾性深得皇帝喜爱的儿子。年少时已美色固宠,年长了自然要靠儿子。
刘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