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彦想了想,声音也高了几度:“如果你们再逼我,我就跟你们拼命,鱼死网破!”
那人一笑,好像对苏彦这种不寻常的反应早就有所预料,不过他还是安慰一句道:“皇上不用如此激动,其实我过来,只是提醒皇上您一声,答应教主的事,任何人都不得反悔。”
苏彦的手在颤抖。
那人脸色狰狞地补充道:“别忘了,皇上也是我们圣教的一员,要听命于教主。如果皇上叛教,下场,将会跟任何一个叛徒一样惨不忍睹!”
苏彦的身体抖的越来越厉害,因为他亲眼见过三清教的教徒遭受到怎样的对待,一旦有不合教主心意的地方,他们甚至会被活生生的剥皮抽筋。那是他见过,世上最惨烈的事,他也曾想过,有一天自己没什么价值了,也会遭到同样的对待,他以为离开了三清教,就能得到朝廷的庇护,就不再用担惊受怕。他没想到,即便在这里,还是会有人来提醒他,他会有怎样的下场。
苏彦突然跪倒在地,朝着那人磕头。
“皇上,您这是做什么?您在圣教中,地位可比属下要高,这是要折煞属下……”
“我求求你,放过我!我……我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我什么都帮不上你们。我师傅……你们跟他斗,我帮不上什么忙的……我师傅他很厉害,现在朝廷上下很稳固,你们没机会斗的过他的……”
“皇上真的以为我们是要刘文严斗吗?”那人仰起头,笑道,“我们不过是顺天应命,来完成神给我们的指引,皇上,在圣教教义之中,你应该质疑教主的作为吗?”
“不……不应该。”苏彦颤颤巍巍说道。
“这就是了。教主代表的是神的意志,神要我们做什么,会让教主来转达。”那人笑着,补充道,“再说,朝廷,也并非皇上所想想的那样稳固,我们圣教,在朝廷中有很多人,他们会为教主的大业,奉献他们的一切。这些人,绝不是一般的小卒子,每一个,都可以独当一面。”
“……是。”苏彦想了半天,接了一个字。
那人一笑,看上去很仁慈,但苏彦看来却觉得很假。苏彦低着头,半天没听到动静,起身再看,那人已经离开,无声无息。
“真是跟鬼魂一样,缠着人不放。”
苏彦赶紧进内堂去看小鱼的情况,见到小鱼呼吸均匀,只是像是睡过去,他才放下心来。
“不行,我得赶紧离开长安城,只有离开长安城,才不会被这些恶鬼再纠缠下去。”苏彦想着,“我还要跟师傅多找些侍卫护送,不能再落在他们手上。也不能让师傅知道我跟他们的关系,不然师傅一定会杀了我。”
想着这些,苏彦便不断抹泪,喃喃自语道:“我怎么这么命苦?”
哭了一会,苏彦突然想起一件事,自语道:“我还要提醒师傅一声,让他小心。这些人,已经在师傅面前布置了很多人,师傅可能没察觉,那就危险了……”
…………
身处在皇宫之中,这一天的夜晚,对刘愈来说没什么特别。唯一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就是韩升临近夜晚之前,给了他一份名单,说是一些人的升迁有些不太寻常。
刘愈把韩升留在内廷做客,一起商讨一下近来朝廷的一些事。有些事,刘愈当成是公事,商讨的时候是以一个上司的身份跟韩升这个下属在商讨,但到了内廷,韩升便是刘愈的长辈,或者说是一个老朋友,说起事情来,也没那么拘谨。
韩升给刘愈奏本行所列的一些人,都是一些新近冒起的“后起之秀”。说起来,这些人或者是长安城世家子弟,又或者是老皇帝一朝和苏彦一朝所选拔出来的年轻官员,本来这些人提拔起来,有其自己的升官路径,需要一点一点积累做官的经验。这次韩升提出来,主要因为他觉得这些人的升迁有些太快了,有些超出寻常。
“都是吏部举荐的官员。”吃过晚饭,刘愈留韩升在书房,看过奏本上的官员后说道,“应该没太大问题。”
刘愈这么说,是因为这些人虽然官职上有升,但品阶上升的却不高,只是从一些小衙门调到六部衙门当中,属于从地方官到京官的提升。本来,一些品性好的官员,朝廷会逐渐外放,因为离开长安城,山高皇帝远的他们更能恪尽职守,不会恣意妄为。调下面的人到长安城,是一种信任他们也是不信任的表现,明里是信任,但暗地里却不信任。
“问题就在这里。”韩升道,“这是吏部尚书上任以来,官员多次调动。刘小兄,你看看这是前几个月的调动情况。”
韩升又拿出一个奏本,上面列了一些官员的升迁。
刘愈对比了一下,有些官员是,一个月前外放到长安城周边地方任上,从八品外放从七品,一个月后回到长安城六部衙门里,就已经是从六品。而有的官员,这是从七品外调,回来却成了从八品。
来来回回,有的升,有的降,总的来说就是不寻常。不管是升或者降,都透出一股邪气,让刘愈觉得这不像是朝堂,倒好像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
第六百三十二章 外乱至内乱(下)
官员的升迁调动,都是在吏部主持下进行的,刘愈看了下,这么频繁而杂乱的调动,一切都把矛头指向一个人,便是李遮儿的父亲李延年。如果说是吏部下面的人干的,李延年也逃脱不了干系,毕竟现在李延年是吏部的当家。
“韩老哥,此事你可有跟吏部问询过?”刘愈沉默良久后,问道。
韩升摇摇头,道:“这不先过来跟你通个气,看看你的意思。”
“这样,韩老哥你先权且装作不知,待我查过,再行商讨。”
韩升知道刘愈要动用情报机关去私下查此事,就暂时跟他这个明里的右相无关。韩升点了点头,跟刘愈又谈论了一些要务,便告离去。
等韩升走了,刘愈再把事情琢磨一下,总觉得朝廷有些被他疏漏的地方。
在琪儿登基之后,他把精力过于放在如何防止苏家人反扑,放在平定岭南,再放在身处在暗中的苏哲身上,而忽略了朝堂上最基本的,就是朝堂人员的稳定。这次韩升提出官员的不正常调动,让刘愈感觉到,其实外乱有往内乱发展的倾向。
刘愈知道,苏哲一直对原本属于他的帝位虎视眈眈,有一批大臣,还是暗中在跟他联络。这些大臣,就可说是处在朝廷中的奸细,而奸细在朝廷中,自然要发展同党,又或者是打压异己,扫除她们的障碍。这一切都是在秘密进行中,直到事发。
现在的刘愈,就是想彻底扼杀这批人的念想。
刘愈连夜召见了瞿竹。对他说了这些不寻常调动官员的情况。顺带让他去调查。看看这些官员有无不同寻常的地方。
瞿竹见到奏本上所提的人,又是升迁又是贬官的,令他也很不解,照理说要有乱党在朝廷中布置眼线,大可不必如此费周章,把简单的事搞的复杂。这点刘愈也想到,若他身处在敌对的位置,也不会把目标做的这么明显。又升又降,而且是来来回回,就好像生怕人不知道一般。
“将军,您说是否有可能,是乱党……想离间这些人跟将军的关系?”瞿竹提出大胆的假设道。
刘愈看了看奏本上所提的人物,大多数都是中下层官员,年轻的多,他们还谈不上能左右朝政。
“先查过,不要打草惊蛇。”
瞿竹点点头,马上回去办理此事。
到第二天。刘愈有意召见了六部的大臣,查过六部的文案和奏本。当作是一次例行的巡查。但其实刘愈所关心的却是那些在韩升奏本中涉及官员的情况,看过他们的施政奏本,以及在文案中一些意见。
顺朝朝廷官员,不是说坐着衙门就能吃干饭的,他们不但要会处理政务,日常行事也会被记录在案,在会议上说过什么话,有过什么意见,又或者是几时缺勤请假,这些在记录中都很清楚。
刘愈重点查看了几人,没觉得这些官员有大的不同,反倒是刘愈从中发现了几个见地独到的年轻官员,却都不在奏本所列当中。有几个年近三十的官员,已经在六部中下层的任上做了将近十年,官职也得不到提升,等于是在混吃等死。
六部官员对刘愈的这次巡查很重视,认为是刘愈改革六部的信号。毕竟在新皇登基之后,刘愈马上将六台衙门撤销,改为尚书台,而六部也不再接受尚书台的直接管辖,而只被监督。这一举措等于是提高了六部在朝廷中的地位,令他们显得更独立自主,近乎可以跳过尚书台做人和事。但这样的结果,显然对于加强对朝政管理的施政者来说有些不利。有些官员便想,刘愈会找机会,让六部的一些权力再次回归到尚书台手上,达到一种权力的平衡。
在这次巡查中,刘愈重点对吏部进行了查看。本来吏部就是六部中最为显眼的部门,天下大官小吏皆为吏部所出,有些中下层的官员,吏部甚至可以不用向皇帝申请,只需要对尚书台进行报备即可。吏部权力独大,在顺朝之前也曾令卖官鬻爵的事屡禁不止。自新皇登基以来,刘愈虽然尚未听到卖官的风声传出,不过在朝堂里,宴请送礼之事仍然不能禁绝。当初刘愈就曾在查办隋乂被绑架案时,曾发现当时的户部尚书李延年跟一些来历不明的人有牵染,当时便是在一次官员联络送礼的宴会上。
刘愈对手底下的人,说到底不放心。尤其是跟他貌合神离的李延年。
李延年名义上是他的岳父,不过李延年这人跟刘愈之间最大的成见便在李遮儿身上。在刘愈跟李遮儿定下关系之前,李延年对刘愈也算是言听计从,可自当刘愈强行纳李遮儿为妾,李遮儿离家之后,李延年便跟刘愈画地为界,好似要老死不相往来,直到后来刘愈政变成功,琪儿登基为帝。
刘愈最后巡查的吏部,却在吏部逗留的时间最长,甚至是看过每一卷文案,甚至跟吏部一些不起眼的文书和书办问询过。因为刘愈这次巡查,还带着新任的都察院都御史廖明升,这也让吏部的人游戏热敌视,说到底,这些常年在京城为官的人就看不起地方官,而廖明升又是傍上刘愈才平步青云,吏部的人会认为,这是刘愈在为廖明升树立威信。
大致翻完文案,刘愈当众道:“以后六部官员任免,可由各部自行主持,将这部分的权力,暂时调拨给尚书台,由右相亲自主理。”
吏部的人没想到,刘愈上来就削吏部的权力。以前六部内部官员的升迁情况,都是由六部直接报给吏部,再有吏部转呈给六台衙门,而六台衙门对于这种不太紧要官员的任免情况通常都会默认。
削尖权力,对于李延年来说很没有面子。李延年上前,行礼道:“王爷,您这是……”
刘愈道:“在六部各自为政之后,其他五部倒也安稳,只是吏部,本身权力太大,需要制衡一些。李尚书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李延年皱着眉头,瞅了刘愈一眼。最终他还是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叹口气,当作是默认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兔死狐悲(上)
牵一发而动全身,刘愈对吏部的一次巡查,便对原本形成定制的六部官员任免制度进行一番改动。如此一来,作为六部之首的吏部权力被压缩,也就进一步等于削了吏部在朝廷的地位。连锁的反应,也就跟着发酵。
首先是吏部之外的其它五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