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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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门- 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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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女子的曲宁不能贸然见人,只能躲在屏风之后,看来是皇帝有意让她出来表现一下才学。进士们的论调其实也很简单,他们自觉是君子,当然就以自身为君子立身所先为基础,发表一下自身的见解。
    “在下以为,君子立身,以德为先。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是以君子必慎其所处者焉。以德染化世人,德之相传,天下共幸。”
    一番话听的云里雾里,想了想,大致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意思,有德的人教化身边的人,天下也都是有德的人,这就是一种想当然的理想社会,也就是刘愈所想的“愚者社会”。没有酷法和监督为约束,光靠一张嘴,想让人有德实在太难。
    韩升听了这见解却颇为叹服,道:“这是新科榜眼廖之山,品学兼备,年少便游历求学,乃是北方有名才子。”
    刘愈心说原来是榜眼,还是北方的才子,怪不得这么牛逼轰轰的,说话尽捡着他听不懂的说。
    只听曲宁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如此说来,廖公子乃是一位有德之人?”
    廖之山脸sè带着孤傲道:“不敢当,有德无德当以人断,己之语不以为信。但在下一直以德为修身之本,寝食不忘!”
    曲宁却冷言道:“不过小女子却听闻,廖公子家境富足,年十九而遇兄长早亡,乃扫长嫂出门,敢问一句,这是否是有德之举?”
    若非是皇帝在场,刘愈真想举大拇指赞一番这曲宁,然后欢快大笑一场。他早看这廖之山不顺眼,信誓旦旦的说什么自己以德修身,原来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想有德谈何容易,在利益面前人人都是屈从者。
    廖之山被人指点,面红耳赤道:“长嫂无所出,遵循乡规,有何不妥?”
    虽然口上不服输,但心里已经认输了,若是没有利益心作祟,又怎会将如母的长嫂扫地出门?没生孩子口舌招疣之类的话只是借口,一种被人堂而皇之拿来满足私yù的借口。
    刘愈转头看了眼韩升问道:“是你将这些进士的背景资料给她的?”
    韩升笑道:“进士的出身在礼部有备,有心去查何以会查不到?曲医女来之前,可是将这些进士的出身来历看了几遍。”
    原来是有备而来,刘愈心中暗笑,这些眼高于顶当女子是小女人的进士有麻烦了。

第九十七章 君子之论(下)
        今rì是这些进士们雁塔留名光宗耀祖足以铭记一生的盛事,皇帝却找个女子来跟他们论学,这其间的窍门他们就要琢磨一番了。要金榜题名成为进士,不但要才思敏捷学识渊博,更要懂得迎合上意,作考卷要考虑主考官的品味,而今rì论道就要考虑皇上的意思。
    皇上请一个刁钻的女人来,显然不单单为了下他们的面子,主要目的还是考校。若今天说的好,那必然是能得皇上的赏识rì后前途似锦,但说不好就要像廖之山一样当众出糗,身为进士来rì已能跻身朝堂,这跟头他们栽不起。
    当然也有不服的,因为今天这论题对他们来说也不算难,君子行得正坐的直也不怕被揭短,但恰恰这些爱出风头的要么屁股不干净要么语言逻辑有问题,总能被曲宁找到把柄或以一番高论驳倒。
    论“君子有才”,曲宁能找出古代无才可称君子的典范,并对那些自恃有才者一番抨击,以实例来列举其沽名钓誉;论“君子有义”,曲宁以正论驳之,认为君子可有义,但义不能为先,要处三纲五常之下,说白了就是不能重义轻德。
    被刘愈认为最jīng彩的是曲宁驳“君子有信”,本来一个被称为君子者最起码要有诚信,刘愈本以为曲宁能举出极端的例子,但曲宁却思索了一下,说出个“君子无信亦为信”的论点,就是说无信是相对的,对一些人无信反而是对另一些人或是自己有信。其实道理很简单,这年头谁不会因势利导说一番谎话?难道夸赞人就真的是发自内心?君子不拘小节。
    其实最令这些进士吃瘪的不是因论点不通,而是明明掌握了一个非常易论的论点,却被一个小女人驳的哑口无言。曲宁的学识渊博,且涉猎知识范围极广,以这些成天研究诗文为考科举的进士的学识,较她尚且不如。
    舌战群儒场面jīng彩,刘愈在一旁看的很过瘾。不过他也想到一个问题,其实以这些进士的能力,合在一起驳倒曲宁并不难,事物都有两面xìng,曲宁也仅仅拣着事物一端来曲解,辩论会的一方这么快认输的也少见,而且还是人数众多的一方。这就说明,其中有不少人在隐藏实力,明明有才却故作无才。
    “韩老哥,你有没有注意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明明表现的很不屑,却不说话。”刘愈对韩升道,“这些人应是故作低调,不显山不露水,他们也最可能是淮王的jiān细。”
    韩升也注意观察了一下,点头道:“刘小兄说的有理,回头应重点查查他们。”
    韩升手里拿着一本册子,提起笔勾了几个人,负责情报的感觉也比较敏锐,能从这些人的一言一行中发现端倪。刘愈见他勾了不少人,心说那些密探接下来又有的忙了。
    论学即将结束,刘愈和韩升本来就是旁观者,此时也该下去,好让皇帝能跟这些进士叙叙话。刘愈刚转身,便听到曲宁的声音:“那位可是女军元帅徐将军的夫婿?”
    当着众人的面被点名,还是挂着自家夫人相公的名号,刘愈登时觉得脸面挂不住。心说这曲宁也够刁钻的,一句话就能令人有种想抓狂的冲动,皇帝找她来跟这些进士论学没选错人。
    皇帝其实早就看到刘愈和韩升在一旁,此时被曲宁一语点破,刘愈登时成为众矢之的。刘愈只能对皇帝行礼,皇帝笑了笑,做了个手势,意思让他可以退下。
    刘愈要走,但曲宁却明显要抓着他不放,续道:“听闻徐将军的夫婿是弃文从武,才学颇高,不知对今rì之论学有何见解?”
    曲宁这是明摆着看他不顺眼要当众奚落他,一百多进士都吃了亏,常理推论他的才学再高也不能跟进士的学问相提并论。刘愈不想答,皇帝却笑道:“文严哪,难得雁塔留名之rì你兼领御林军统领,与此盛会,不如也说说,说的不好朕也不会怪责于你。”
    皇帝这么说其实也是在给刘愈找台阶下。御林军统领,也就是武将,且还是皇帝的近臣。身为武将说的不好也没关系,毕竟不是以才学立身朝堂,但若说的好那就是给皇帝长脸,皇帝的近臣能文能武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说明皇帝慧眼识英才。
    可刘愈知道这论调不好说,君子的仁义礼智信基本已被那些进士说干净了,这都能被驳倒,难道说自己是个君子且仁义礼智信的优点我全占了?
    皇帝有旨让他说,他也不能不说。曲宁为何看他不顺眼,一来可能是对徐轩筑有觊觎,当然这是刘愈最开始的印象,最重要的是因可能看到他曾去过青楼,也就是发现过他的不检点。不管说什么,只要曲宁拿这事来说事,都会令他在皇帝和众进士的眼中留下不好的印象。摆明了输定的局。
    但今rì刘愈总结从曲宁的论点总结出来的,事物往往有两面xìng,不好的也能变成好的。
    “在下认为,君子当……”刘愈有意顿了顿,见众人都将兴趣提起来,才落出自己的论点,“……好sè。”
    “啊?”
    一句话令全场哗然。
    天子主持的论学,公然说出“君子当好sè”的谬论,不用曲宁,便是那些自觉“忠君爱国”的进士们也能将他辩的体无完肤。
    刘愈也明白此理,他是没办法的办法,既然被曲宁发现了自己的不检点,只能反其道而行之,将自己的劣迹说成是“君子之为”。
    皇帝并不以为怒,反而很好奇,笑问:“文严,你可说说,何故说‘君子当好sè’?”
    刘愈也知这论点不好举证,表情依然淡定道:“在下听闻过一首古诗,其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古人以淑女为所求,并以之为君子,在下认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无好sè之心,何以称之为君子?”
    这世界是没有诗经的,刘愈骤然说出一句“古诗”,意境还颇雅,令进士们也不禁想象那河洲之畔君子求淑女的唯美场景。
    曲宁语气不善道:“所以你坐拥娇妻美妾还出去寻花问柳?”
    也许是曲宁太愤怒激动,表达间还带着稍许的肢体语言,一不小心将眼前的屏风给撞倒,登时露出她以黑纱遮面阿拉伯妇女的造型,满场的进士见到原来自己是跟一个连面都不愿露的女人论学,颇为惊叹。或者以目瞪口呆来形容更为恰切。
    刘愈笑道:“好sè之人,当有一颗求美之心。若以小姐的尊容,即便在那河洲之畔,在下断然不会有所企图。还请曲小姐放心。”
    刘愈的话明显带着挑衅,将曲宁内心的愤怒给带动出来,曲宁当即手指出来“你!”一声蓦然立起身,头上的纱巾不稳,险些脱落,伸出来的手马上缩回去稳住头巾。愤怒起来,曲宁也不记得要论学,转而对皇帝告状道:“皇上,他……”
    皇上笑着摆摆手,对刘愈道:“文严哪,你这就有所不是了,怎能当众数落一位大家闺秀?”
    刘愈紧忙解释道:“回皇上,臣认为曲小姐可能有所误会,臣的意思并非是说曲小姐貌丑才不敢有求,而是说她蒙着黑纱,要逑的话,也要等她将黑纱拿开看清楚再说。当君子的,不但要爱美,也要有小心求证之心。”

第九十八章 王大少的线索
        曲宁才学渊博但知识有局限,这是古人学问上的硬伤。
    刘愈能令她如此失态作出认输之状,并非因论据无懈可击,而是牢牢牵住了她的情绪。
    曲宁是带着一种成见来与刘愈辩论,刘愈的论点恰恰击中了她的成见,之后刘愈一番近似调笑的语言彻底令她失态,虽然她的失态并非是因理据不足而恼羞成怒,但在辩论会上,谁先失态谁就会被人认为是输了。
    皇帝笑道:“虽说文严的论点有偏颇之论之嫌,但爱美乃人之共xìng,两情相悦多娶几房娇妻美妾也无不可。宁儿,你也不必太介怀于心。”
    皇帝恰恰是个妻妾众多的人,他挺刘愈的观点也是想立证他自己也是个君子。
    刘愈听老皇帝直接称呼曲宁“宁儿”,便知关系不一般,再咄咄不让就要吃亏,要见好就收。见曲宁瞅过来的目光满是愤恨,刘愈也在心中给曲宁下了一个定论:女权主义者。
    在古代,能真正为女人申诉权力的人不多,尤其乃是女儿家,曲宁算是一个另类。
    今rì雁塔留名毕竟刘愈和曲宁都非主角,一番论学之后,曲宁要先行离去。刘愈则借口加强戍卫与韩升一同走下塔楼。
    韩升下楼时笑盈盈的,走出塔楼,笑道:“没想到你还善于以歪理论学。”
    “何为歪理,我说的都是至理名言。我若从今rì变得铁木之心,你两个孙女可要独守空房。”刘愈与韩升说了句玩笑话,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关系到他几时收工,“那些进士何时离开?”
    韩升道:“雁塔留名一生仅有一次,怎么也要到月上中天,饮酒作赋图个毕生难忘。”
    “月上中天?”刘愈看了看天,月亮已经老高,初五的月亮黄昏时就快月落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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