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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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恋史- 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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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经验态度决定不了刑期,罪证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宁可相信白日见鬼,切莫相信公安的嘴。哥们,你也是个男子汉,就凭你上午那几下我们四个人都没有干倒你,我服了。我跟你说,如果你进了预审室千万不要害怕,坚决顶到底。说你是反革命我决不相信,郎超雄更不是反革命。你要是反革命,那我就是他妈的总反革命。这狗日的当官的怎么瞎搞?说破大天,我就看不出你和郎超雄是反革命!”

“豺狼”侃侃而谈,说得铁戈不得不服,笑道:“你这家伙坐牢坐精了,大概这也叫实践出真知。我不是什么抗拒不抗拒的事,老子根本就不知道郎超雄、石庵村、辛建他们的事,我自己更没有做过对不起党和政府的事,叫我交代什么?他们都在红州,我一个人在白菂河,一年只有春节和半个月的探亲假回红州两次,平常根本没有接触,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成了反革命,你说我冤不冤?”

“我和郎超雄关在一起的时候,他天天都看《毛泽东选集》和马克思的《资本论》,我就笑话他,一个反革命还看这些书干嘛?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说现在时间多了,正好研究原来没有弄清楚的的问题,一个人一生的时间就只那么多,不能荒废时间。我心里就想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反革命?反革命学习毛主席著作有什么用?所以我说你们决不是反革命。”

铁戈问道:“你刚才说章子野也进来了,他是什么时候抓的?”

“豺狼”想了想说:“好像是十一月份抓的,他也没有放风。”

正说着,看守所的大铁门又响了,那个黑矮胖子押着一个人进来,铁戈看见这人的脸上有烧伤的疤痕。

铁戈笑道:“伙计们,又来了新犯子。”

中午饭来了,每人三两饭外加一勺烂白菜帮子煮豆渣。所有人都大口大口津津有味地吃着。

铁戈端着碗看了又看:“这他妈不是喂猪吗?怎么吃呀?”

“豺狼”笑道:“饿了什么都好吃,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饥饿’,在号子里最平等的就是饥饿和等待。你想想一天九两囚粮又没有油水,那还不饿死人吗?这还是所长到豆腐铺要的呢。”

“谁是所长?”

“就是那个不准你放风的黑矮胖子。”

铁戈骂道:“我操!我还以为他是个杂役。这家伙长得就像中美合作所里的大猩猩,一脸横肉,整个一个血猪头!就这副德行也能当所长?‘豺狼’,你把这些豆渣拿去吃了,我昨天晚上吃了三份萝卜炒肉,现在还没消化呢。”

“豺狼”眼里立马放出绿光:“萝卜炒肉?不说味道,我硬是连肉字怎么写都快搞忘记了。想起那年我到亲戚家吃大肉,一咬一嘴油,那滋味真他妈过瘾。”

铁戈听到他嗓子眼里吞口水的声音。

吃完饭一个外劳的犯人来收碗筷,他仔细地检查每一根筷子。

铁戈不解地问:“这筷子有什么好看的?”

“豺狼”说道:“你别小看了筷子,磨尖了可以做自杀的工具,剥下一层竹篾片可以开手铐,所以他发了多少双筷子就要收回多少,少收了一只筷子就等于提供自杀的工具,出了问题他第一个跑不了。”

“筷子也能自杀?我就知道筷子能用来吃饭。”

“豺狼”解释道:“把筷子的一头磨尖了抵在心口上,另一头包上毛巾用手使劲一拍,筷子刺进心脏人就死了。”

“筷子又怎么开手铐?”铁戈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豺狼”得意洋洋地比划着说:“手铐就是齿与齿之间的咬合,你把筷子上的篾片剥下来,用力插在两齿之间,再把手铐往里压一格,同时把篾片也往里挤,篾片就把两个齿隔开,你再把铐子一拉不就开了?”

“学问哪,真是学问。”铁戈由衷地赞叹。

华小六走到门边竖起耳朵仔细听走廊上的动静,随后做了一个“V”字形的手势。

周峰马上讨好地问道:“老铁,想不想抽烟?”

铁戈大喜过望:“伙计,你有烟?哪来的?”

“这不能说,你也别问,这是号子里的规矩。”周峰说:“我们每天三根烟,大家轮流抽,这日子要是没有烟那还不把人憋死?”

周峰从贴身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皱巴巴的烟,“豺狼”从被子上抠出一小团棉絮,在手上捻成细细的棉条,然后把棉条夹在一双手工纳的新布鞋底上使劲搓,不一会那棉条就开始冒烟,“豺狼”轻轻一吹,棉条就燃着了:“老铁,你先来,到马桶那边的旮旯里去抽,不能多每人两口。”

铁戈躲到马桶旁边抽烟,那是一个死角,枪兵看不到。

铁戈抽了两口,把烟递给等在一旁的“豺狼”,周峰用旧报纸把烟往窗外扇,华小六则在门口放哨听着走廊里的动静。“豺狼”抽了两口把烟递给周峰,轮到华小六抽时只有不到两厘米的烟屁股,他用写交待材料的信纸把烟屁股卷起来,一直抽得一点不剩,这么宝贵的东西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抽完烟铁戈要解大便,他揭开马桶盖,却发现无法使用它。

马桶边沿湿乎乎脏兮兮的,令人想起里面曾经装过的秽物,绝不可能坐在上面。可是不坐下来又怎么解决“个人问题”呢?他试着用一只脚踩在马桶边沿,双手扶墙,准备把另一只脚也踩上去,却发现这样很容易失去平衡,弄不好要搞得人仰马翻。他又把身体转过去屁股对着马桶,来了一个马步蹲裆,比划着让屁股离开马桶然后再悬空解决个人问题,就像飞机扔炸弹那样,但这必须要有很好的武术功夫,于是他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抓耳挠腮无法对付,号子里所有人都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谁也不说话,就想看他怎样解决这个日常生活中最简单的问题。

铁戈弄了半天还是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沮丧的回到通铺上大骂道:“我操他妈,坐牢不会拉屎,这叫什么事?”

这时老段才说:“哎呀老铁,这是人之初就会的事,你怎么就不行?我发现书读多了并不是件好事,这样简单的事都解决不了还读什么书?文化大革命批判‘读书无用论’我看多少有些道理。老铁,你把一双鞋垫在屁股下不就可以方便了吗?老话说得不错,‘百无一用是书生’。”

铁戈笑了起来:“我操!进了号子连解手都是学问。这也不能怪我呆,你要是把做原子弹的科学家关进来,他照样麻了爪子。世界上哪有这种解决个人问题的方法?看来还是实践出真知。”

有分教:

毛巾贴罢磨牙膏,竹篾用途实在高。

最是令人苦恼处,铁窗拉屎学新招。

正是:实践出真知,坐牢名堂多。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65。…第六十五回 听故事豺狼不懂羊脂球

第六十五回

听故事豺狼不懂羊脂球

评政治铁戈盛赞小凤仙

书接上回。

话说铁戈如法炮制,终于坐到马桶上,半天却没有动静,他知道这是便秘,良久才听见“咚“的一声,一团硬便掉进桶底。

“豺狼”大笑道:“老铁,你是不是在屙石头?要是打穿了马桶大家都用不成。“

众人都跟着笑起来。

铁戈笑道:“我屙的是羊脂球。”

“羊屎球?那是个什么东西?”“豺狼”不懂。

铁戈解释道:“不是羊屎球,是羊脂球。我是借用法国作家莫泊桑的小说《羊脂球》来形容我的废弃物,这事不能说的太直白、浅陋,要含蓄,不然显得很俗气。”

“我说呢,人怎么会拉羊屎球?”华小六笑道。

“是小说?那你快讲讲这个故事,没有烟跟故事这坐牢就没意思了。”“豺狼”说。

铁戈正准备讲故事,老段在一旁搭腔道:“《羊脂球》写得真好,我看了好几遍。

铁戈这一下算是找到知音了。

老段说:“五十年代我就看过这本书。那时候看的书真多,主要是苏联的、东欧的书,也看过都德、左拉的作品。唉,文革开始后什么书都不准看,真怀念五十年代呀。”老段直视着对面的墙,而这墙仿佛不存在,他好像看到他早已逝去的青春。

铁戈完事后钻进被子里,舒舒服服地半躺半靠,闭目养神。

“豺狼”央求道:“老铁讲讲你那个《羊脂球》吧,我们都关进来大半年好像所有的话都说完了,说来说去都是炒现饭。”

于是铁戈把《羊脂球》的故事大略讲了一下。

“豺狼”等人听了以后笑道:“哈哈,搞了半天你那个羊脂球原来是个‘舀子’的故事。”

文革期间武汉人把妓女或搞不正当男女关系的女人统称为“舀子”。

老段在一边插嘴道:“你们不要小看羊脂球,虽然她是个妓女,但她比那些达官贵人要高贵的多。你们不觉得那些达官贵人的内心世界非常龌龊吗?其实他们真的比一个妓女还不如。”

铁戈此时谈兴大发:“对对对,老段说得对。羊脂球出卖的只是肉体,那些达官贵人却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古今中外有多少妓女其实比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要高尚得多。比如说南宋的梁红玉,明末清初的李香君,民国时期的小凤仙都是名噪一时的妓女。这些人虽然沦落风尘,但她们都有情有意有胆有识,敢爱敢恨敢作敢为,这世界上大多数须眉浊物岂能跟她们同日而语?!梁红玉原本是一青楼女子,后来嫁给南宋抗金名将韩世忠,黄天荡一战她亲自登台擂鼓,激励将士奋勇杀敌,大败金兀术。后人不提她的妓女身世,都尊她为抗金英雄。明末清初的李香君也是一个风尘女子,据说她还是秦淮八艳之一,她的所作所为连复社名人侯方域都自愧不如。在她这个青楼女子看来侯方域为了跻身仕途而卖身投靠新主子,实在是为人所不齿的行径。民国侠妓小凤仙帮助蔡锷成功逃离袁世凯的魔掌,回云南发起讨袁护国运动,也是一时佳话。蔡锷曾经送给小凤仙两副对联:‘自古佳人多颖悟,从来侠女出风尘;’‘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蔡锷去世后,小凤仙也有两幅挽联云:‘不信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九万里南天鹏翼,直上扶摇,那堪忧患余生,萍水姻缘成一梦;十八载北地胭脂,自悲沦落,赢得英雄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要知道协助蔡锷出逃那是要杀头的,这小凤仙真称得上是英雄知己。你再看看现在不少人,不论是干部还是平头百姓,为了讨得当官的一点残羹剩菜,甘愿沦为人家的鹰犬走卒,为虎作伥,陷害他人。你别看他们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群下流无耻的政治娼妓,比羊脂球那样的妓女差远了。羊脂球出卖的是肉体,他们则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或者说他们根本不能和羊脂球相提并论,那是对羊脂球的极大侮辱。骂他们是衣冠禽兽,又觉得太对不起畜生们了。”

“说得太好了!”老段击节赞叹道:“好一篇《论青楼女子与政治娼妓之比较》。”

“你们说的是什么呀,我听不懂。”“豺狼”说。

“你个小‘告板’,就只知道怎样把别人的钱包偷到手然后去过快活日子。你知道什么?你就知道饭好吃粥好烫,这种高雅的东西你怎么会懂呢?”

铁戈睡了一个午觉,醒来睁眼一看,老段和华小六在马桶盖上走象棋,正聚精会神杀得昏天黑地。那棋盘不知是哪位狱中前辈用什么硬物刻在马桶盖上的,棋子是用揩屁股的草纸撕成的。铁戈看出黑方的棋子是用紫药水写的,红方的棋子不知是用什么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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