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重的声音。
维尔眯着眼睛。举起酒壶灌了一口,听得认真而专注。
声音来自头顶,那里是酒馆的小阁楼,也是0930c17号定居点里此类房屋的卧室所在。
挤压产生的“吱嘎”声越来越大,从急促到缓慢,如同充满节奏的交替过程。其间,还隐隐搀杂着如同重体力劳动者疲惫时发出的喘息。也有一丝非常轻微的,如同蚊呐蚁啮般的呻吟。静下心,仔细分辨着这一点点模糊的混乱音调,不难听出其中拥有愉悦无比的冲动,以及神经过度紧张被释放之后带来的松弛、空虚。
酒,顺着喉咙慢慢流入胃袋,一种如同火焰般强烈的烧灼感,从舌间一直贯穿整个身体,燃烧出滚烫狂烈的能量,将维列尔那张刻满无数深密皱纹的苍老脸庞,映成一片夹杂于黑红之间的奇异颜色。
酒吧里卖的酒当然都是伪劣产品,真正的好酒,只会留在最有用的时候才能发挥效果。当然,如果有人能够拿出足够多的价钱,维列尔也并不介意卖出去一些。就算0930c17号定居点的居民都是连裤子都穿不起的穷鬼,这种好东西他也只会留给自己享用。
就好像现在一样。
传来声音的小阁楼,终于慢慢恢复平静。木梁与床铺之间有节奏的挤压,已经被硬底靴子踩在地板上的沉闷撞击所代替。紧接着,是一阵布质衣料摩擦的“悉悉索索”声响,短暂的沉默之后,酒柜后面斜斜连通二楼的木梯尽头,“吱呀”着露出一块平米见方的入口。随着木头盖板从内部被拉起,一个魁梧健壮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在楼梯顶端。
这是一个年纪大约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肩膀很宽,从无袖衬衫两边伸出的胳膊表面,满是一团团被膨胀肌肉鼓出的凸起。一条沙漠迷彩制式军裤紧紧系在腰间,凸显出排列整齐的扎实腹肌。扎紧的裤脚被别进高统靴子,整个人看上去充满无可抗拒的力量感。军制衬衫的胸口部位,还绣着两枚代表中尉军衔的银色五角星。
维尔仍然不紧不慢地嚼着肉。他侧过身体,佝偻着背,半眯缝着双眼,视线有意无意跟随着男子下楼的脚步。表情似乎在微笑,被浑浊与皱纹层层包围的眼睛里,隐隐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轻蔑与兴奋。
“想喝一杯吗?”
望着已经走到面前的军官,维尔蜷起瘦弱苍老的身体朝旁边挪了挪,在条形木凳上让出一块足够宽敞的面积。
“嗯,不要很烈的纯酒。兑淡一些再掺点儿野蜂蜜。”
犹豫片刻,中尉还是选择在餐桌前坐下。他明显带有几分尴尬的目光迅速扫了扫摆在桌面上的小酒壶,扭着脖子正了正衣领最上端的风纪扣,又缓缓将其松开。
知道维尔酒馆里有淡酒这种东西的人并不多,也很少有人知道他还藏有半瓮已经陈化的野蜂蜜。
兑过蜂蜜的酒,呈现出一种类似奶油,却比其略微显得淡化的颜色。望着酒杯中央还在缓缓旋转的几点泡沫,中年军官没有像好酒醉客那样一饮而尽,而是用微微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杯子,身体上端朝前倾斜,陷入沉思。
“我应该怎么办?”
他喃喃着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朝虚空中的神灵寻求答案。
维尔半侧过身。瞟了一眼佩在军官衣袖上,代表政监委员身份的黑底红星臂章,没有说话。
沉默,似乎使中尉隐隐有些不满。他转过身,皱起眉头。用惯常审讯犯人的目光盯着身形佝偻的维尔。不过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不知什么时候,如刀似剑般锐利的冰冷目光当中。竟然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丝本能的畏惧和忧虑。
酒馆老板非常敏锐地捕捉到政监军官眼睛里的微妙变化。他丝毫没有暴露子自己刚刚发现的秘密,仍然费力地咀嚼着嘴里那块比橡皮还要坚韧的人肉,含糊不清地叹道:“玛古丽是个好女孩。别辜负她。”
这个明显不同于亚裔人种的女性化名字,对中尉显然有着难以解释的特殊魔力。他慢慢收回审视的目光,转过头,视线焦点重新聚集到面前那杯已经停止旋转的淡酒上。握住杯子的双手,却慢慢变得越来紧。越来越用力。
从维尔老头刚刚来到镇外。请求加入0930c17号定居点的时候开始。中尉就一直负责这批流民的身份与病理检验工作。
他是一个对伟大领袖无比忠诚的军人,也是在红色光辉照耀下成长起来的后继者。每天,中尉都要对着悬挂在墙壁上的领袖画像鞠躬致敬,胸前的衣袋里,也随时装有边页已经被翻阅起卷的《语录》。在他看来,那仿佛是可以在危急关头拯救性命的特效药。不过,这种东西是否真正能够发挥效果。还是仅仅只能以强迫手段威逼灵魂去做一些违逆人性的事情连军官自己也说不清楚。
对于流民的身份验证,一直是红色共和军最为重视的事情。为了防止间谍渗透,外围附庸居民很少能够获得成为共和军治下正式公民的资格。与那些在伟大领袖光辉下被强行禁锢,想要离开西北寻找真正自由的民众不同,附庸流民却是拼命想要挤进统治圈内部。对于自由和生存,流民与公民的认识态度截然相反。前者已经厌倦了在荒野上的颠簸流离,对于饥饿的认识,他们比任何人都要刻骨铭心。一块面包换一个女人的事情并不鲜见,用人血代替净水解渴的残忍之举也算不上什么异闻。每天都能够得到食物配给这种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事情。珍贵的食物不需要身体或者性命做为交换,仅仅只需要行动以及语言上的效忠,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绝对划算。
按照历史上某些哲学家的划分人类,其实就是**与灵魂的结合产物。
放弃信仰和个人思维,无疑就是以灵魂换取物质的卑劣行为。以**争取,甚至不顾一切挣脱思维枷锁,就是灵魂得到净化冲向自由的光明之举诸如此类的话,在旧时代诸多书籍当中均被强烈讴歌。可是,很少有人能够想到,甚至就连书籍或者格言作者自己也从未尝试过,在恶劣环境中寻找食物究竟有多么困难?
他们根本没有亲身体会过如刀绞般刺痛胃囊的可怕饥饿,也不可能做出饿至从粪便当中寻找未消化完全食物颗粒果腹的疯狂之举。那种大脑当中没有任何思想,可以放弃一切只为了得到吃食的绝望,是荒野流民无比畏惧的魔鬼。也正是因为这种完全介于本质上的区分,流民与民众对于饥饿和自由,完全抱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谁也无法理解对方,更对彼此所处的环境感到羡慕、嫉妒。
流民宁肯被杀也不愿意继续在饥饿当中徘徊,民众宁死也要脱离伟大领袖的光辉照耀。他们是意识与思维概念各不相同的两种人,也许只有真正身处彼此不同的绝境,感受到**以及精神上比死亡还要可怕的触动,才会真正改变大脑深处近乎于死板的顽固念头。
【593章】疯狂的爱情
强迫的对象,都是那些敢于违抗命令,拒绝自己要求的人。
每次见到中尉,玛古丽都有一种隐隐的惊喜,以及本能的畏缩和胆怯。
某天,借助安全检查的借口,中尉在酒馆厨房与玛古丽单纯呆了几分钟。从不太确定的握手,到动作更加狂野的搂抱,最终演变成为两张颤抖嘴唇紧紧贴合,舌头与唾液的混杂纠缠所有这些,都使中尉体内肾上腺素成倍分泌。他已经彻底忘记自己政监委员的身份与职责,也将必须对流民严格控制、监视的念头抛之脑后。被**冲昏的大脑空间,充斥着对于爱情与**的强烈索取狂热。抱着怀里那具越来越软的身体,望着那张明显带有惊慌与爱慕表情的面孔,略微有些挣扎,却根本就是半推半就的女人,使男人猛然萌发出前所未有的征服感。
滚烫而颤抖的手,开始伸进衣服,朝饱满的胸口位置缓慢而执着地摸索着。
“不;我们不能不能这样”
也许是出于女性天生的本能,或者是被外间嘈杂的人声惊醒,充满桃色幻想的迷醉瞬间消失。当两个人重新退回各自应该所在的位置,头脑重新变得冷静,中尉也开始被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怕。
红色共和军对于此类行为的惩罚极其严苛。在伟大领袖的《语录》当中,也反复提到必须坚决抵制资本主义美色诱惑之类的严厉语句。中尉清楚地记得在自己熟悉的诸多内部刊物上,女特务都是身穿暴露秽衣,脚踩尖细高跟鞋,嘴唇抹得腥红,双眼描画成浓密黑的色美女蛇形象。每当这些肮脏丑陋女人出现的时候,总有一只带有正义力量,从天而降的铁拳。将其砸得粉身碎骨。铁拳正上方,则是一道道满含浩然正气。怒目贲张,被光明红色背景层层渲染的雪亮目光。
中尉开始有意远离维尔的小酒馆,开始用大量繁重的工作麻醉自己,想要从那种令人血脉贲张的**陷阱当中挣脱出来。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奇怪。无论怎么做,他都不可能把那个漂亮身影从脑海当中驱逐。只要闭上双眼,或者看到某个女性的时候,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来的,总是玛古丽那张美得令人发抖的脸。
接下来的事情套用旧时代影视剧本里的一个常用场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久被感情折磨的男女,终于在阴暗的角落里悄悄相会。拥抱、脱衣、*所有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顺理成章发生。如果一定要从其中找出某些不够和谐的部分,那就是在女人呻吟与床铺挤压的混合声中,维尔老头独自坐在酒吧柜台后面,神情阴鸷的邪恶冷笑。
罗兰已经失踪了整整八个月。在布兰琪和驰瑞等帝国首脑的严令下。李德辉开始不顾一切朝西北方向派出大量间谍。与以往历次渗透不同,此次行动得到帝国科学院和其它部门全力支持。按照李德辉的要求,六五七一基地以罗逸为主持。在旧时代诸多影视明星为蓝本的基础上,选择符合要求的基因,培育出一批复合人类视觉美感的复制个体。其中,多以女性为主。
这些复制人拥有被灌输的意识,接受过系统的相关训练,他们与其他情报人员一同进入西北区域,成为红色共和军集团的外围附庸。在进入各个居民点以前。所有复制人都经过表面伪装,使他们表面上看起来疲惫而肮脏,符合荒野流民的正常特征。一旦通过身份检验,用净水清洗,或者像玛斯丽这种完全在“偶然”情况下,不经意显露出惊人美貌的时候,李德辉精心酝酿的计划第一步,其实已经开始进行。
帝国情报部门瞄准的首批对象,是外围定居点的政监委员。
红色共和军是末世世界所有势力当中较为特殊的群体。在绝大部分人收益等同,并且接受过长时间洗脑教育的情况下,他们对于物质方面的要求其实并不强烈。钞票、黄金、香烟以及酒水等奢侈物品,对他们的吸引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这种情况,其实类似于吸烟成瘾者与非烟民对于香烟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在不知道某种物质究竟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样好处的前提下,对于一个还处于蒙昧状态的原始人来说,上百万腾龙元与一块半生不熟的烤肉,显然后者更加具有吸引力。
李德辉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他非常明白应该如何利用手上的现有资源意志坚强的红色共和军人可以抵挡物质享受的糖衣炮弹,却很少有人能够在真正感情释放的一刹那,继续保持钢铁般的强硬。
红色共和军对于男女方面的事情控制非常严格。由于绝大部分士兵均为复制人,婚姻也完全由政监委员会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