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随后露出了微笑：“既然你这么认为的话，那我们就稍微调查一下好了。”
“西维。”小女孩啪嗒啪嗒地跑了过来，手脚并用地爬上西维身边的桌子，然后元气满满地摸摸他的头：“奖励。”
“嗯，奖励确实已经收到了。”西维推了下眼镜，他脸部的线条变得更加柔和了：“我的公主殿下。”
☆
这里是艾德里克糕点屋，虽然里面的面积并不大，不过别致的装饰、优质的服务以及美味地道的甜品还是让它力压群雄，成为了洛维尼亚首屈一指的糕点屋。
同时，它也是维娜最喜欢的糕点屋。
此时小女孩正双眼放光地看着菜单，上面琳琅满目花花绿绿的甜品让女孩老半天没能决定到底要点什么。
“实在决定不了的话，就多点几种好了。反正你家那个也不缺那么点钱。”坐在女孩对面，一个穿着暴露程度极高的红色皮衣，浑身散发着颓废大叔气息的女性。
维娜闻言转过头看着坐在她身边的西维，忽闪忽闪的眸子里面满是期待。
正在喝免费抹茶的西维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得到了默许的维娜马上拿起点单划了好几个价格不菲的甜品。
“那么，西维阁下在我那么忙的时候还约我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穿着红色皮衣的女性说着喝了口茶，不过马上就苦着脸说道：“而且为什么要约在这种连抹茶里都放糖的店啊。我宁愿去酒馆喝廉价麦酒……”
确实，女子那种在佣兵中比较常见的气质完全不衬艾德里克糕点屋略显可爱的装潢风格。
“维娜还未成年，不能喝酒，而且酒馆的果汁不合她的胃口。”西维努力不去看维娜点单上那串让他肉痛的数字，他放下手里的茶杯：“今天约你出来是想要打听一下关于连续杀人魔事件的内情啦，再怎么说葛瑞丝你都是城卫代理官嘛。”
“怎么，西维你打算不做魔造工匠，改行当小道记者了吗？”被称为葛瑞丝的女子用和淑女两字无缘的大笑吸引了糕点屋里大部分食客的目光：“从我嘴里掏情报的费用可不小啊。”
“这顿算我的，你就放开吃吧。”西维谨慎地选择了一个看似不错的方案。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葛瑞丝对一边的服务员招招手，然后指着维娜：“照这位小姐的点单再来一份。”
“喂喂，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西维苦笑着说道。
“反正难得到这种地方来，多尝尝各种味道也不错。”葛瑞丝无辜地向西维眨眨眼：“而且吃不完可以打包带走啊。”
于是西维现在又有种自掘坟墓的感觉。
等等，为什么要说‘又’？
冷笑话先放在一边，艾德里克不愧为首屈一指的糕点屋，它的效率高的令人吃惊。不一会儿西维他们点的，数量惊人的蛋糕就悉数端了上来。
“其实这次的事件应该早就在城主大人的预料之中了吧。”用精美的银叉子插起一块让人垂涎的草莓芝士蛋糕，葛瑞丝啊呜一口就把体积颇大的蛋糕吞进了嘴里，她被蛋糕塞得满满的腮帮子不住地蠕动着，还继续含糊不清地说道：“在不到一周前，城主大人就下达过全城暗中戒严的命令。”
西维咔嚓一声把自己点的咖啡慕斯蛋糕的盘子给戳出了一个口子，他一脸惊诧地看着葛瑞丝：“难道说幕后黑手就是城主吗………………明明是那么可爱的女孩子！”
“你的真心话一不小心说出来了哦。”面对某个平民对城主大人的不敬，身为城卫代理的葛瑞丝毫不在意地挥舞了一下叉子：“总之，这次的事件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过深入，一不小心被卷进去的话就麻烦了。”
她再度吞下一块蜂蜜芝士蛋糕，意有所指般地说道：“因为这次的犯人可能不太简单呢”
“是构装姬神吧。”西维直截了当地点明了问题的根本。
构装姬神，以人类少女姿态出现于世的‘非常识’存在。只要与有‘资质’的人类契约，她们就能展现出隐藏在纤细身躯之中的那种令人恐怖的力量。
上位的姬神甚至能够无视数量差的击溃装备最为精良的人类军队。
当然，那样的存在即使是交战中的国家，只要不是在生死存亡之际，几乎都是像核武器一样，仅仅用来充当一个威慑力。
不过就算只是一般的姬神也不是普通人能染指的。
“反应挺快嘛。”葛瑞丝向西维投去一丝赞赏的目光：“那么即使知道了这一点还是要继续问下去吗？”
“那是当然的吧。”西维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向葛瑞丝伸出大拇指，用爽朗到不行的表情大声宣言：“我，可是要建立水晶宫的男人啊！”
卷一·遥仰绯月 第五章 传说
“你是笨蛋吗？”“西维，笨蛋。”
“少年时代的梦想一瞬间就被否定了！”西维一脸大受打击的表情。
“一般人哪怕只和一个下位构装姬神契约也很容易出现生命危险，虽然作为魔造工匠来说，你比一般人好一点，不过也只是好‘一点’而已。况且如果这一次的犯人真的是上面那群人猜测的那个姬神，那别说你这个不入流的工匠，哪怕是银徽的魔力都不够她消耗吧。”
就着抹茶吞掉一块奶油蛋糕，葛瑞丝完全没发现自己嘴边沾了一圈白花花的奶油，她心不在焉地拿着叉子在托盘上来回巡视，仿佛在考虑下一块应该吃什么蛋糕一样：“虽然已经向居民们公开了连续杀人魔的存在，但你知道那些被害者的死法吗？”
“被雨伞刺中喉咙之类的？”西维信口胡诌。
“是全身血液被吸干了。”葛瑞丝手肘拄着桌子，下巴抵在手背上，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冷笑注视着西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吸血鬼？”西维满头雾水地说道：“那玩意不只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吗？”
“没错，就是民间传说。”大概是觉得维持那个正经的动作太累了，葛瑞丝又恢复了之前漫不经心的表情：“而且还是只流传在洛维尼亚的民间传说。”
“……”西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半个月前，洛维尼亚中央城堡进行了一次大翻修，结果有工人在花园里面挖出了一个姬神茧，伴随着那个姬神茧的还有一块刻满了德卢语的石碑。”
“德卢语？伪文时代？”西维皱着眉头说道。
在他记忆中德卢语作为官方语言的时期只有两百年前的伪文时代而已。
“答错了~”葛瑞丝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叉，这个动作让她丰满的胸部一阵起伏：“洛维尼亚就是德卢语的发源地，在机巧复兴后期因为大战争的关系，德卢语才流传了出去。所以其实很久以前这附近就有德卢语了。根据城里一些银徽工匠的年代推定，这块石碑很可能是机巧复兴中叶就存在的。为了解读上面的文字，城主大人还特地把厄尔托斯的考古学家凯伊姆教授请了过来。”
在心中默念‘贫乳才是王道’的西维用尽全力才撇过脸，不去看对方波涛汹涌的胸部。
另一边小脸上满是奶油的维娜则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着面色怪异的西维。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西维干咳了一声马上说道：“那个老头的话，只要是听说有这种玩意，即使不请特意去请他，他也会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吧。”
“只是个刻板而又无聊的干瘪老头子。”葛瑞丝似乎对那个考古学家意见很大，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总之，那个关于吸血鬼的传说你还记得吗？”
西维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记得，不过只有一点点。”
作为一个外来户，西维对于洛维尼亚的风土传说了解的并不多，充其量也就在给一些不方便出门的老人上门修理魔导器时听他们絮絮叨叨地讲一点这种程度而已。
“这样啊，那我就先把那个故事的完整版大略讲一遍好了。”大概是难得有听众听自己唠叨，葛瑞丝好像很开心地清了清喉咙，开始讲了起来。
☆
小女孩是领主大人的女儿，慈爱的父亲和温柔的母亲就是女孩的全部。
在双亲的呵护下，小女孩快乐幸福的生活着。
本来，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女孩的叔叔，也就是她父亲的弟弟突然向当时的国王诬告女孩的父亲蓄意谋反。
昏庸的国王被假冒的证物蒙蔽了双眼，草草的派人查证了一番就下诏诛杀女孩一家。
父亲为了给母女俩创造逃跑的机会而留在了城堡，于是幼小的女孩记忆中对父亲最终的印象，就是那宽厚而又坚挺的背影。
女孩的叔叔成为了城堡的新主人，但是他并不满意。
‘如果她们以后来报复怎么办。’
胆小的新任领主打算斩草除根。
饥一顿饱一顿的母女俩被宪兵发现了。
女孩的母亲死在了箭下，她临死前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留在了女孩的瞳孔中。
‘快跑啊，我的女儿！哪怕只有你一个人……’
可惜，女孩并没有她母亲想的那么坚强，她最后还是被抓住了。
被押解到了城堡，她原本的家里，女孩马上被她丧心病狂的叔叔判了死刑。
执行时间就是第二天中午，在她最喜欢的那个庭院之中。
‘呐，神啊，如果你听得到我的呼唤，那就请帮帮我吧。’
为了防止逃跑而被铁索捆住四肢的女孩躺在冰冷的囚牢之中，双眼无神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被铁栏所封锁的窗户。
窗外，皓月如玉。
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第二天，小女孩就被执行了车轮刑（注1）。
‘神并不存在。那么，深渊的恶魔啊。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向你们换取复仇的力量。让这一切都毁灭吧！’
伴随着骨骼断裂的声音，女孩这样诅咒着一切，她稚嫩的心中所剩下的，只有仇恨。
最后，在‘慈悲的一击’到来之前，女孩就因为身体羸弱而死掉了。
一切到这里就该结束。但是，恶魔们似乎听到了女孩的诅咒，于是女孩死掉后的第三天晚上，月亮变得猩红一片。
然后，她回来了。
杀掉了她的叔叔，杀掉了城堡里的仆人们，杀掉了城市里所有人，并吸食着他们的鲜血以取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但这并不足以成为她停下脚步的理由。她，要向整个世界复仇！
军队覆没了，国王去世了，国家陷入了恐慌。
吸血鬼来了，吸血鬼来了！人们纷纷惊恐地呼喊。
她是猩红的王女，是移动的天灾。
然后，勇者出现了。
她骑着从太阳中诞生的金色巨鸟，手持用天空碎片铸造的神剑，向那立于骸骨之山顶端的女孩邀战，并经过苦战后最终击败了女孩。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勇者问。
‘呐，你的眼睛里，天空是什么颜色的？’女孩反问。
‘蓝色的，宽广而又深邃的蔚蓝色。’
‘在我眼里，是红色的哦，像血一样的颜色。’女孩紧紧抱着自己双臂：‘即使是现在，我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感觉……好痛哟，骨头断裂的感觉；好痛哟，身体撕裂的感觉；好痛哟，死掉的感觉。’
许久后，勇者才说。
‘安息吧。’
再之后，女孩就变成了晶莹的沙子，彻底消失了。
☆
“虽然还有一些细节，不过大概就是这样了。”讲的口干舌燥的葛瑞丝喝了口抹茶，眼睛则一直注视着西维：“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难道说……”轻轻咬了一口蛋糕，西维喃喃道。
“没错没错，看来你也注意到了啊。”葛瑞丝得意地点点头，大有‘孺子可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