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们,包括翠兰都听不清、听不懂,只有李子文听懂了,父亲是在表扬自己,说自己为公家做事就要这样,说他不会怪自己,说他有这样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很满足、很自豪。
李子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叫了一声“爸”,然后失声痛哭起来。
父亲自小性格就倔犟好强,刚正耿直,有一手精湛的木工手艺,靠着父亲这身过硬的手艺和勤朴节俭持家的母亲,养活了一家八口,并把六个孩子拉扯成人。
那时,父亲常年在外做手艺,经常是通宵达旦,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家操持家务。家里因为没有男劳力,在队上常常受到刁难和欺负。李子文五个姐姐,只有他是个男孩,因而父亲一直以来都要李子文在家种田,继承祖业。为这事,李子文在背地里和父亲怄气,常常敬而远之,不理不睬父亲。
后来,看到别人家许多子女考上大中专之后,在外参加了工作,端上了铁饭碗。父亲心里非常后悔,一直觉得对不住李子文,认为是自己误了儿子的前程,人前人后常常露出自责的言行,这反而让李子文很不安。好在后来李子文遇到机会到了乡政府工作,并成了班子成员,父亲才如释重负,稍稍心安了一些,恢复了以前在孩子面前的威严和自信。
近几年,随着李子文在东风乡干部群众中名声和口碑的提升,父亲更是高兴万分,为儿子的成就而感到自豪和幸福。为了让儿子更好地工作,不为亲戚朋友的事情所拖累,父亲常常警告自家的亲戚,不准随便去打搅李子文,特别是违反原则和政策的事。他要创造一个让儿子顺利工作、清正为官、不受亲情干扰的从政环境。
正是因为父亲的经常性提醒和警告,李子文的族人亲戚们很少来麻烦自己,这让李子文从心底里感激。
正当李子文回味着父亲对自己的言传身教以及支持自己工作的往事时,姐姐们正齐声喊着父亲,李子文这才回过神来。
随诊医生摘下听诊器,摸了摸父亲的脉搏,翻忆开父亲眼睛看了一下瞳孔,然后遗憾地摇了摇头。
“哇、哇……”一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声飘散在旷野中。
李子文一把拉住医生的手,哀求着说,“医生,你再听听,再摸摸,再……”李子文再也说不下去了。
救护车缓缓地走了,留下一群悲伤欲绝的人。
(三)
就在李子文一家人为父亲的突然病故而悲痛欲绝、呼天抢地之时,乡政府办公室里,何林春和汪祥正在为李子文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而急不可耐。
一会儿是打不通,现在却是不接电话,这李子文到底在干什么?
何林春拨打了卢旺财的电话。卢旺财已回乡里,他告诉何林春,李子文回了老家,说他父亲七十大寿的家宴,非去不可。
何林春要汪祥再联系李子文老婆翠兰,翠兰的电话通了,很久才接电话,因为悲伤过度,显得有气无力:
“是汪主任呀,子文他爸爸去世了……”
听完翠兰简单的叙述,汪祥的脑子“嗡”地一下响了,随后一片空白,许久才回过神来。
直到何林春问他怎么了,才木然地说了声:“他父亲过世了,就是因为等他回去吃饭,等到四点钟还没到,犯了心脏病,突然过世的。”汪祥说话的时候,嗓子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似的。
何林春一下神情哀伤起来。想起这里有人举报,调查组秘密调查,那边人家因工作而误了父亲的寿宴,导致父亲突然病故,一股从未有过的悲伤袭上心头。
就在何林春和汪祥因为李子文父亲病故而黯然神伤的时候,敬老院院长万仁志满头大汗跑进乡政府大院,见了何林春,忙把她拉到一旁,悄悄问:
“听说李书记出了大问题,县纪委来调查他了,这是真的吗?”
“是来了解核实问题的,不要乱传啊。”何林春不知万仁志的用意,警惕而严肃地去告诫万仁志。
“是不是、为了、钱的事、一万元礼金的事?”万仁志急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你也知道?”轮到何林春吃惊了,“他果真收了这个礼金?”
“收了,收了,绝对是收了。”
“你也是县纪委叫来核实问题的?”何林春瞪大了眼睛。
“不是,不是,我是来为李书记澄清事实的。”
何林春一下子兴奋起来:“你有证据吗?”
“有。”万仁志说着,把一张收据的存根拿了出来,并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
“太好了,你可救了李书记!”何林春高兴地拿着收据存根手舞足蹈起来,“走,快跟我去见郑副书记。”
听完万仁志的叙述,看着这张几个月前的收据存根,郑副书记陷入了沉思,然后若有所思地对何林春地说:
“看来,真像你说的,你们东风不太平,这里真复杂哩,当个清官还真不容易啊。”随后,郑副书记迅速把调查了解的情况向金书记作了汇报,并建议立即在东风乡召开大会,澄清事实,以正视听。
金书记听了郑副书记对调查李子文一事的情况介绍后,很受感动,同意立即在东风乡召开一个规模大一点的情况反馈会。既要表达对李子文同志的肯定和信任,又要对这种毫无根据的诬告陷害之风提出严厉的批评和警告。
最后,金书记还要郑副书记代表他去一趟李子文家里,对他父亲的不幸去世,表示哀悼和慰问。
得知金书记的指示后,何林春和汪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郑副书记很有经验,她对严明说,要召开一个李子文违纪情况反馈会。严明一听很高兴,既然是违纪情况反馈,就一定是有情况,况且他也知道,收受董建军一万元礼金,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就凭这一点,就可撤你李子文的职。因此,听郑副书记说要规模大一点的会,便要办公室通知全体乡班子成员、乡机关工作干部、各村书记和主任、各单位负责人以及各支部分管纪检监察工作的副职都来参加会议。
会议一开始,一看到调查组人员和严明铁青着脸坐在主席台上,参加会议的同志都普遍感到一种严肃、沉重,甚至压抑的氛围,因为大部分的同志都多多少少知道了今天会议的内容,不由自主地有了这种感觉。
何林春似乎是毫不知情,依然地像往常一样笑容可掬;汪祥则乐颠乐颠地忙着招呼大家坐好位子。
会议时间一到,严明便侧头问郑副书记:“可以开始了吗?”
郑副书记立即清了清嗓子,随后便开始了:
“同志们,今天,请大家到这里来,是要开一个特殊的情况反馈会,为什么说是特殊情况反馈会呢,因为这个会议的主人公因为特殊情况缺席,他就是你们东风乡党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李子文同志……”
郑副书记的话讲到这里,下面立即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主席台上的严明立即站起来:“下面谁在说话,要说到台上来讲!”
会场马上一片肃静。
郑副书记继续说:“今天,李子文同志的父亲不幸去世,李子文同志此时正在悲痛万分地为父亲料理后事,而我们在这里为他个人所犯的错误作反馈。所以我说,这是一个特殊的情况反馈会。最近,县纪委收到了一封检举李子文同志违纪违法的举报信。为此,我们进行了认真的调查,并先后找了十四人了解核实,现在就请调查组的朱主任就检举信中涉及的一些具体问题一一进行反馈澄清。”
随后,市纪委案审室的朱主任就举报信中列举的十多条罪状逐一作了调查后的说明。
随着一件事一件事的澄清,坐在台上的严明越来越感到不对劲了。这哪里是什么反馈会,这分明就是平反昭雪会嘛,这郑副书记跟我玩阴的来了。
当听到李子文收受董建军一万元礼金后,转交到敬老院的时候,全场又开始了小小议论和骚动。这次,严明没有去制止。此刻,他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烫,屁股上如坐针毡。这个自己精心设下的局,竟这样轻而易举地让李子文破掉了。李子文不但破了局,而且通过这件事让他在全乡干部和群众中威信更高了,形象更好了。自己这次可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尽管朱主任把信中诬告李子文犯有男女关系的作风问题淡化了,隐去了真名实姓,但明眼人一听信中说的未婚女班子成员,有哪个不知道是熊茶花,这可真是弄巧成拙。
严明的目光在下面搜索着熊茶花,他看见熊茶花听到这里时,不由自主地把头低下了,甚至缩到了桌子下面。当他俩的目光偶尔相碰时,熊茶花露出了极度的怨恨和蔑视。严明的心收紧了。
朱主任说完之后,不知是谁带头拍起了巴掌,全场立即爆发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郑副书记也深受感染,跟着拍起巴掌。最后她简单地作了总结性讲话:
“同志们,大家刚才都听清了,关于李子文同志的所谓十二大罪状,如今都清清楚楚的了。李子文同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大家更加会一清二楚了。我为我们纪检监察系统能有这样一位以身作则、清正廉洁的同志而感到骄傲,同时,也为东风乡能有这样勤政务实、真抓实干的领导而深感自豪!最后,我受金书记委托,想说说有关风气问题。向上级机关如实反映和汇报情况,是每个党员和公民的权利和义务。但是,前提是必须实事求是。离开了这个前提,就是诬告,就是别有用心的栽赃陷害。从这次诬告李子文同志的匿名信来看,我们东风乡就存在这种无中生有、造谣生事、诬告陷害的不良风气,这种风气决不能助长,必须严肃处理,决不姑息!我希望,通过此次事件,全乡干部群众要擦亮眼睛,明辨是非,决不能让那种心怀鬼胎、无事生非的小人有立足之地。要在我们东风真正形成一个讲真话、讲实话、讲团结、讲奉献、保稳定、促发展的政清风正、干事创业的良好氛围,真正让东风乡伴随着改革开放的强劲东风,迅猛发展,再铸辉煌!”
下面又爆发出一阵阵长久的掌声。
第十七章
朱家明贪污侵吞民政救助款的问题很快就查清证实了。
证据确凿,不容抵赖。朱家明被调查组带往春江县城,实行“双规”了。
(一)
反馈会结束后,严明虽然不情愿但又故作同情地与郑副书记一道,到李子文家进行吊唁慰问。
回到乡政府之后,他立即打了熊茶花的电话。打通了,但没人接。他知道她在生他的气,便顾不上影响不影响,放下往日自我矜持的架子,径直来到了熊茶花的门前,敲了很久门,一直没有开。他想,她再也不会理他了。
刚起步要离开,门又开了,他闪身进门,然后迅速关上、反锁。
“你要急死我了,让人看见多不好,为了见你,我可是不顾一切才到这里来的,你还不开门。”严明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矜持和做作。
“这都是你自找的,你知道你做了一件多缺德的事吗?五年前你把我的身子占有了,今天,你又把我的名声玷污了,你知道你有多损吗?”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我的错,行了吧?我还不是为了你?”
“为我,你真虚伪,你是为你自己。”
“我可真是好心没好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李子文要是不下来,你永远没有机会坐上副书记的交椅,我这不是为你为谁呀?!”
“那也不能用这种有损阴德的办法来害人又害我呀!现在事情搞得如此沸沸扬扬,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况且人家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