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南问瑶喃喃地轻唤了一声,从床上支起身子。
对于她来说,昨晚的一切仿佛如梦一般盘旋在她的心头,她甚至记不起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记忆那样的梦幻虚无,像是灵魂都沦陷在他的容颜之中了一般,半梦半醒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可是如今梦醒便能看到他,这一切虽如梦般美好,却都是真的。南问瑶不由得羞涩幸福的笑了起来。
下了床朝上官玄烨走去,轻轻地环住了他的手臂,这才看清楚了他面朝阳光的苍白面孔……那样精致的眉目,定定看向远方,似乎在安静的思索,面无表情时,整个人都像寒冰散发冰冷,可是哪怕如此,南问瑶偏偏就是喜欢。
“九郎,草原上的天气变化莫测,风沙又大,让我帮你宽衣吧。”南问瑶轻声细语,脸上洋溢略带娇羞的笑容,满心的喜悦和小女儿的娇态。
上官玄烨似乎呆愣了许久,才回过神儿来,也并未注视南问瑶一眼,只是微微转身,不着痕迹地甩开了南问瑶环着的手臂,然后拿过了一边的锦衣自行穿上。
“九郎?”南问瑶有些诧异,他昨晚的柔情蜜意为何只一夜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虽然他一直都没有深爱过她,可昨夜也……
南问瑶突然有点迷茫,因为一时竟也想不起来,昨夜上官玄烨的表情究竟是如何的?是淡漠无情,还是温柔似水?
“明日便是赛马大会,你好好休息,届时便与朕一起参加。”上官玄烨的话将南问瑶从极力斗争的回忆中解救了出来。
“是……”南问瑶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转眼看他……竟然已经干净利落的打理好了,梨白的绸缎锦袍,一身温润如水,身形清瘦可是肩膀却很宽厚,腰间系着玉带,上好的翠绿玉坠子挂在腰间,在波光暗晃的袍子间增添了一抹耀眼的翠绿。
三千青丝也全部束好,发冠是上好的汉白玉,晶莹剔透的白玉带轻轻的垂落,柔顺地搭在了他的肩上,越发显得冷峻的面孔美得让人无法呼吸。
南问瑶一愣……心中五味陈杂竟说不来是如何的心绪,每次看到他,心头都会有强烈的悸动,可是又觉得这样的悸动越是强烈,便越觉得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渐行渐远。
上官玄烨就是这样,从来不让人为他宽衣,他甚至很讨厌别人触碰到他的身体,哪怕是贴身伺候的宫人也不得如此靠近。
南问瑶心里有些怅然,那种伤感和不甘随即填满整个心胸……让她不受自控地要去想,他曾经与颂钦日日相对夜夜相拥,在南问瑶还没出现的时候,在他一贫如洗的时候……颂钦就那样每时每刻陪在他的身边,替他拂去眉眼里的伤痛。
他们之间是如何相处的?
她看见过他紧紧拥着颂钦,亲吻颂钦额头……甚至看到他以不曾有的温柔拉着颂钦的手。
这些对于南问瑶来说,何曾有过。
颂钦是不是可以帮他披上睡袍,帮他束发……甚至可以在他早朝前,为他整理一下皱了的衣衫?
南问瑶的手不自觉的攥成了拳头,可是当她从那愤怒与怨恨中回过神来时,屋子里早已经没有了上官玄烨那清瘦的身影了,一瞬间这辉煌的宫殿仿佛都失去了光彩,哪怕窗外的阳光再明亮,也刺不透这屋内的阴暗寒冷……
上官玄烨修长的身影快速地掠过庭院,脚下一步未停,明霜赶忙追了过来,手里恭敬地递上一个药瓶子,一边跟随着上官玄烨的步伐行进,一边道:“皇上,用药的时辰到了。”
上官玄烨并未停步,接过了药瓶子,在掌心里倒出了一颗褐色的药丸子送进口中,随后又将瓶子丢给了明霜。
明霜接住了瓶子,就听到上官玄烨道:“继续盯紧她!不要让她和任何人联系,尤其是……南家的人。”呆厅夹技。
“是!”明霜这时才停住了脚步,而上官玄烨早已行至远处。
上官玄烨穿过了九曲回廊,路过花园时脚下突然一顿……这花园说不上多精致华丽,但是在这草原上,能建造出这样别有一番滋味的花园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没有假山碧湖,没有名贵的花草树木,只是一些草原上随处可见的青草灌木,被修剪得有条有理,加上以草原风格修建的亭台楼阁,还有草原上独有的杜鹃花、格桑花,还有一些颜色夺人,花朵却不艳丽的野花,叫不上来名字。
粗略看去,竟也算是一片百花争艳了,只是这些花儿在绿草和灌木之中不算特别的夺人目光,让上官玄烨停下脚步的,让他的眼光频频闪烁的,自然是亭台下石桌旁那一抹娇柔瘦小的身影了。
上官玄烨记得,颂钦总是喜欢着素衣的,可是许久未见,却见她穿了一个粉色荷装宫裙,外面罩了一层白纱,隐约之间可见内敛,发丝早已经是全数挽起的了,再看不到那如丝绸一般柔顺的青丝散落腰间时的柔美了。
她低眉信手,手边温着一壶水,手间正打理着茶具,在专心的泡茶。
心里悸动,上官玄烨怎么会忘记……颂钦泡的茶,总是那样的香醇,散发着淡淡的茶叶的清香。
不由得就朝着颂钦的方向快步走去,刚靠近了些许,颂钦便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是他,许是有些惊讶,可是却也只是抬了抬眉,也并未有任何言语,低眼将开水冲泡进了茶杯之中。
雾气弥漫而起,她娇小柔美的脸,闪亮如黑夜之星的明眸也染上几分朦朦胧胧的迷茫。
上官玄烨心里轻声叹气,毫不客气地坐到了她的对面,轻声道:“这么早,怎么在这泡茶?”
颂钦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却只是低着头淡然的道:“一天之计在于晨,今早夫君约了越南王在这儿一同赏花,我只是来为他们泡茶助兴罢了。”
‘夫君’两个字,颂钦说的并不刻意,声音柔柔软软的,就像平日里叫惯了一般,也便是这样的随意平常,才叫上官玄烨的眸光微微闪动,不由得闭了闭眼睛,强压住内心翻滚的心绪。
“明日赛马大会,你准备的如何?若是夺得越南王和太后的青睐,战马交易权便也是十拿九稳了。”上官玄烨最终岔开了话题,像是内心从未有过波澜,面上还是那样的镇静温和,似笑非笑。
颂钦微微抬眼,看向上官玄烨,“赛马大会,我倒是不甚在意,只是……为了这战马交易权,却也要尽一份力,若是东帝肯忍让半分,想来大家也都省了几分心劲。”
“你是说,想让我把战马交易让出来与西境共享?”上官玄烨的笑容未动半分,可是却让人觉得越发压抑深沉。
颂钦没有说话,倒是他先笑了起来,眉目之间越发的自信夺人,“若是让你我自然双手奉上,可是让给墨诏君……不行。”
“两者有何差别,我是墨诏君的皇后……墨诏君与我,本就帝后同心。”颂钦看着自己眼前的茶杯,那杯中茶水碧绿诱人,茶叶沉沉浮浮,腾空的雾气中散发着一股茶叶的清香。
“你看,刚才还叫夫君,现在又直呼其名,让人听着不觉生疏僵硬,如何算是帝后同心?”上官玄烨故作遗憾的摇摇头,叹息了一声,“你还是爱逞强。”
颂钦蹙着眉头,刚想张口,不料一边就传来了越南王爽朗开怀的笑容,“好啊,说是请孤来赏花品茶,却又不等孤,你们倒是先享受了!”
颂钦有些诧异的转头,便看到了一袭狂傲的越南王,他健康的小麦色肌肤闪耀着阳光一般的色泽,笑容那般的明朗,一双眸子甚至夺走了太阳的光芒。
而旁边是墨诏君,哪怕在越南王这样一个发光体的身边,换了一套墨紫色的锦衣,身形修长健硕,眉眼如黑夜一般漆黑冰冷,一如往常。
而他的内敛沉静,竟也丝毫不逊色……仿佛一个人是太阳,一个人是夜空,一个光亮,一个黑暗……但是却又不相互冲突,两相映照,互相生辉。
颂钦缓缓起身,施施然行礼,却是轻声笑道:“不过也是刚准备好,越南王便大驾光临,妾身就是想偷嘴也偷不得了。”
而越南王与上官玄烨也只是微笑点头示意,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请入座吧。”虽说这是越南的皇宫,但是却是墨诏君做东品茶,所以墨诏君是主,越南王是客,自然得由墨诏君招待了。
招呼过越南王入座,墨诏君看向一边早已经端正稳坐的上官玄烨,冷笑道:“还是东帝鼻子灵敏的紧,哪里有好事,都落不下。”
“客气了。”上官玄烨微微一笑,丝毫不见谦逊之色,自然地接下了这番夸奖,转眼看向颂钦,略带打趣道:“娘娘的茶十里闻香,吾也自然要来分一杯羹了。”
空气中的紧张一触即发,就在上官玄烨和墨诏君对视的那一刻,相交的视线几乎迸裂火花,让人不由得心生寒颤。
颂钦默默地看了这两个人一眼,不料越南王大声拍手叫好道:“好茶!”
几个人这才分了神转移了注意力,就看到越南王已经喝了刚才颂钦递过去的茶,继而开怀长笑道:“这茶当真好茶,西皇后的贤惠灵巧今日终得一见啊,南帝是从来不吃亏的,有这么好的茶喝,自然是早早循着香气就来啦。”
说着,越南王转眼看着上官玄烨的身前,他身前的桌子上空无一物,越南王不由得皱眉疑惑道:“咦,你的茶呢?”
“这不是刚泡好么?”颂钦匆忙端了自己刚泡好准备留给自己的茶递到了上官玄烨的身边,本来她就没想着要给他泡茶,可是在越南王的面前,又不能失了礼数。
“谢了。”上官玄烨整个人神采奕奕,笑着道谢,那眉飞色舞的样子让颂钦的心头一紧,差点儿怒火全部就要爆发出来。
“今日难得一聚,平日里你来我往,总有些琐碎事叫大家互相生了不少的嫌隙,如今趁着这大好机会,不如一笔勾销,好好畅所欲言一番!”墨诏君的声音适时地解了颂钦的围。
颂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上官玄烨定在她身上的目光才渐渐转移,不然都不知道他要盯着看多久?
“那是自然,孤这越南皇宫,许久不曾这样热闹过了,孤能见到诸位人间龙凤,开怀的很啊!”越南王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总是带着让人亲近的爽朗,还有一份豁达的胸襟。
没有墨诏君和上官玄烨之间的暗地盘算,他想什么说什么,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一切都直来直去。
也许只有在这肆意狂野民风淳朴的大草原上,才会有这样直率豁达的君王吧。
颂钦低着头听着他们交谈,几个人的知识,见解都是独具一格,放下前仇,放下为了利益的勾心斗角,自然都是侃侃而谈的。
气氛还不错,颂钦虽没说太多话,但是却也乐得其所得听着,如果……没有上官玄烨在的话,她想,她会更舒服一些吧。
不远处的九曲回廊处,远远的就能听到越南王爽朗开怀的笑声,他的声音总是最大的,只要听到他的笑声,就能感受他的喜悦。
哪怕是有些冷淡的上官玄烨眉眼里也有几分喜悦,但是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大快人心的畅谈,还是因为身边坐着的人。
南问瑶的手紧紧的捏在了一起,果然……她不能因为一时的恩爱缠绵就忘记了还有这个祸患,哪怕上官玄烨真的曾对她有一份喜欢又如何?
她想要的,是他的全部,只有她,才有资格站在他身侧。
她……想要他与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