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省长,我……”
一时之间,邱明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完全搞糊涂了。
“邱明山同志,我真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好自为之吧!”
雷云刚愤怒地说道,随即“咣当”一声,挂断了电话。
面对着“嘟嘟”作响的话筒,邱明山满头雾水,愣了两秒钟,才怏怏地将话筒放了回去,伸手捋了捋头发,大惑不解。
他和雷云刚,要算是老上下级了,还是同校校友,雷云刚大他七八岁,邱明山一直以兄事之。雷云刚有能力有魄力,工作上雷厉风行,锐意进取,极得邱明山的敬重。这么多年来,邱明山一心一意追随雷云刚,雷云刚对他亦是青眼有加,彼此之间,关系极其融洽。
在邱明山的记忆之中,雷云刚尽管脾气不大好,经常会严词训斥做错事的下属干部,但对他邱明山,一直都非常和气,几乎从未朝邱明山发过火。
像今天这样雷霆大怒,绝对是破天荒第一遭。
可以说,雷云刚这不是一般的发脾气,简直就是指着邱明山的鼻子在骂他是“卑鄙小人”,要和他割袍断义,从此绝交。
一定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只是,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甚至连一点端倪都猜不到。
邱明山心里那个郁闷啊!
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这事得搞清楚,不搞清楚不行。
郁闷了一阵,邱明山还是决定给雷云刚打个电话过去。这中间,肯定发生了某种误会。虽然邱明山也很清楚,雷云刚必定还是怒气冲冲的,此时打电话过去,再挨一顿臭骂的可能性很大。但比较而言,挨骂事小,搞清楚事情真相才是要紧之处。
邱明山刚刚伸出手,还没抓到话筒,秘书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份报纸,脸上神情比较古怪。
秘书一进门,就吓了一跳。
盖因邱明山的脸色太难看了,秘书跟了邱明山好几年,还是头一次在邱明山脸上见到这种又是焦虑又是郁闷的神情。
发生了什么事?
“邱书记,今天的《青山日报》到了……”
咽了一口口水,秘书才低声说道。
“嗯。”
邱明山点了点头,将手收了回来。
这样重要的电话,自然不能当着秘书的面给雷云刚打过去。
秘书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将手里的几份报纸轻轻放在邱明山的面前,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道:“邱书记,那篇文章,您改了吗?”
“什么?”
邱明山的心思,压根就没放在报纸上,闻言顿时一蹙眉。
“嗯,是这样的,今天报纸上发表的这篇文章,好像内容方面,和我们的原稿有些区别……”
秘书一边观察着邱明山的神色,一边很谨慎地说道。
这篇文章,秘书也是起草人员之一,文章内容,他很清楚。今天的《青山日报》刚刚一送到,秘书就发现报纸上刊发出来的文章内容,和原稿大相径庭,相差甚远。
“啊?”
邱明山双眉猛地扬了起来,心里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随即拿起了面前的报纸,翻到了第三版。一般这种纯理论性的文章,都会刊登在这个版面上。
《时刻警惕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泛滥》。
一个加粗的黑色标题,瞬间映入邱明山的眼帘。
这没什么。
这几年,有关激进与渐进的论战,时常发生。各种观点针锋相对的文章经常出现在党刊杂志之上,海外媒体则很直接地将这称为是“改革派”和“保守派”的斗争。
关键在于,这个标题的下方,端端正正地写着:作者,彦华地委副书记邱明山。
也就是说,这篇文章是他邱明山“写”的。
饶是邱明山涵养再好,再镇定,刹那间也是目瞪口呆。
开什么玩笑?
第4章 你好大胆子!
“砰”地一声!
邱明山耐着性子将文章看完,再也忍耐不住,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桌面上水杯,钢笔一阵叮当乱响,掉落在地,水杯打得粉碎。
“岂有此理!”
邱明山一声怒吼,脸色骤然之间变得铁青,双眼迸射出愤怒的火焰。
秘书不由吓得连退了两步,张嘴结舌。
邱副书记在办公室大发雷霆之时,地委办公室秘书二科科员范鸿宇同志,正靠在硬梆梆的木椅子里,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滚烫的浓茶。
事情已经做下了,结果如何,只能等待了。
不过范秘书也明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老人家的日子怕是比较难熬了。
邱明山和他老子范卫国,要是能饶了他才怪!
好在范警官乃是老鸟,大湖的麻雀,见过大风大浪的,倒也并不是非常害怕。
老子都已经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几天里,范鸿宇已经逐渐适应了“重生”这种妖异的事情,静下心来,从头至尾将脑海里的所有记忆捋了一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在另一个世界,范警官应该是以身殉职了!
不然,这事就解释不通。
老天爷要跟他开这样一个玩笑,范警官纵使心中郁闷万分,却也是无可奈何。
好吧,事已至此,那就面对现实吧!
重来一次,也未必就是坏事。
范鸿宇胡乱想着,端起茶杯正准备喝第二口,房门一声大响,邱明山的秘书蔡洋像出膛炮弹一般,猛地冲了进来。
蔡洋是秘书二科科长,这房间里所有人的顶头上司。蔡洋对邱明山五体投地的佩服,曾经毫不忌讳地公然宣称,自己崇拜的偶像,就是邱书记。平日里为人处事,处处以邱明山为榜样,历练得稳重踏实,走起路来不徐不疾,颇有官威。
而现在,蔡科长却像屁股被点着了的火牛。
刹那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气喘吁吁的蔡科长。
“范……范鸿宇!”
蔡洋的眼神,径直瞪向座位紧挨门边的范秘书,喘了口气,猛地一声怒喝,双眉都竖了起来。
来了!
范鸿宇心里明镜似的,脸上却丝毫也不动声色,轻轻放下茶杯,微笑着站了起来。
“头,叫我呢?”
“你,你……嗨!”
见了范鸿宇这满不在乎的样子,蔡洋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劈头盖脑给他一顿臭骂。
干的都叫什么事?
见过胆大的,没见过这样胆大包天的。
竟然敢擅自篡改邱书记的文章!
虽然现在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就是范鸿宇搞的鬼,但根据分析,他的“嫌疑”最大。
这愣小子,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吧?
还得意洋洋的呢!
“你,跟我来!”
蔡洋强行将臭骂范鸿宇一顿的冲动按捺了下去,猛地一跺脚,吼道。
“好嘞。”
范鸿宇也不问为什么,依旧笑眯眯的,欢快地答应一声,离开自己的位置,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办公室的同事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
但从蔡科长气急败坏的样子也能猜得出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难道小范闯祸了?
“你干的好事!”
一转过拐角处,蔡洋便停住了脚步,扭过头,恶狠狠地盯着范鸿宇,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深处迸了出来,两眼直喷火。
范鸿宇轻笑一声,说道:“头,别在这发火了,咱们赶紧去邱书记那吧,要不,他等久了,连你也骂一顿,那就不划算了。”
蔡洋差点被气晕过去,好不容易才稳住神思,咬着牙问道:“你!你老实告诉我,那文章,是不是你改的?”
“对,是我改的。”
范鸿宇直承其事。
这事,反正也赖不了。
而且,范鸿宇也没打算赖。
真赖了,这事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范鸿宇还琢磨着,要想法子说服邱明山,让他“接受”这篇文章,接受他的“新观点”。要是还能有个后续动作,那就最好不过了,能够达成效益最大化。
“好啊好啊,你终于承认了!”
蔡洋气得不住地点头,伸出手指,指着范鸿宇的鼻子,浑身都有点抖。
实话说,范鸿宇到办公室上班的这两个月,蔡洋对范鸿宇还是很关照的。一来是看在范卫国的面子上,二来范鸿宇年轻活泼,篮球乒乓球都打得好,字也写得漂亮,很对蔡洋的胃口,有心要和他交个朋友。范鸿宇的表现,也还算中规中矩。虽然因为年轻,没有经验,偶尔会犯点小错误,也无伤大雅。
不想他就敢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擅自篡改邱书记的文章,还敢以邱书记的名义在省报上堂而皇之地发表出来。这样的事,蔡洋不要说从未见过,从未听说过,就算是做梦都不曾这么想过!
“头,我也没打算不承认啊。这事,就算邱书记不问,我也会主动汇报的。”
范鸿宇依旧轻言细语,好整以暇。
“好,很好。你自己去向邱书记解释吧!”
蔡洋被气得没法子,哆嗦着嘴唇说道,转过身,怒气冲冲地大步向前。
邱明山的脸色,倒是比较平静了,至少从他脸上看不出来有太大的异样,只是眼里仍然跳跃着炽热的火苗,显见得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那样自如。
范鸿宇跟在蔡洋身后,缓步走进邱明山的办公室,在办公桌对面两米处立住了脚跟,平静地望向邱明山,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若有若无。
蔡洋朝邱明山轻轻鞠了一躬,一声不发,退了出去,在外边带上了房门。
“小范,这是怎么回事?”
邱明山目光烁烁,瞪着范鸿宇望了一阵,终于拿起了那份报纸,对范鸿宇说道。
“邱书记,文章是我改的。”
范鸿宇没有隐瞒,随口便承认了。
邱明山淡然说道:“我知道。我刚刚已经和文主任通过电话了。你胆子不小啊,敢玩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
范鸿宇微微一笑。
这个并不困难。因为谁也想不到,他范鸿宇竟然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擅自更改地委副书记的理论文章。文主任丝毫都不曾防备。范鸿宇找到文主任办公室的时候,文主任正有事,简单浏览一下文章,见了最后一页邱明山的亲笔签名和彦华地委宣传部的大红公章,没说什么就签了字,同意发稿,让范鸿宇自己将稿子送到编辑部去。
半路上范鸿宇就掉了包,只有最后一页没换。这一页上反正也就几句正文,范鸿宇重新写过的文章,刻意衔接了这个结尾,一切都天衣无缝。
作为一名老刑警,玩这样一个小花样,与范鸿宇而言,完全是小菜一碟。
“邱书记,我不过是把我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写出来罢了。”
范鸿宇很平静地说道。
这话就有点言不由衷了。事实上,范鸿宇的思路,和邱明山的思路有很多的共同点。当然细微处略有不同。只是回到二十多年前,面对那样一个风云变幻的政治大势,范鸿宇不得不改变了“观点”。
希望,这篇文章真的能够改变既定事实吧!
邱明山依旧没有发火,轻轻放下报纸,问道:“从头至尾,都是你自己写的?”
“是!这样的事,我也不可能和别人去商量。”
“可能吗?”
也不怪邱明山不信。撇开观点不谈,这篇文章论点明确,逻辑严谨,论据充分,文采不俗,在在都是“一流好手”的风范,邱明山自问,就算是自己亲自执笔,单就水平而论,也提升不了太多。
范鸿宇一个刚刚大专毕业的二十岁年轻人,真有这样好文笔?
而且,邱明山内心深处,已经认定这是一个阴谋,那就更加不可能是范鸿宇这样的小年轻能够弄得出来的。背后一定还有指使者。
范鸿宇沉吟了一下,随即说道:“邱书记,不管您信不信,这文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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