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真要是赚不到钱,我个人认账,不管怎么样,都会还钱。”
座谈会已经结束,大家各自闲聊。一旁的村支书便凑过来,说道:“范书记,我叔可是个好人。他以前在市里上班,村里谁家要是有个急事缺钱用,都是他借的。这么多年下来,村里人欠他的钱,没有三千也有两千七八。我们就想着,要是这个竹制品加工厂能搞起来,大家手里有钱了,第一个就还我叔的钱。你看他工作了一辈子,我五阿公家里,还是什么像样的东西都没有……五阿公五阿婆八十多岁了,一辈子没享过福,我们这些做晚辈的,看着心里头难受……”
范鸿宇不由肃然起敬。
以眼下和过去的工资水平,三千块绝对是个大数目,曾冠青和爱人也不是什么大干部,工资收入不高,这么多年要养家糊口,自己生后也挺不容易的。给村里人借款三千,只能从自己牙缝里挤。所作所为,确实堪称是“好人”。
“曾经理,曾支书,办竹制品加工厂的事,我支持。但办工厂没有那么简单,不仅仅是买几台机器就能搞起来的,需要全面筹划。这样吧,我回去之后,跟枫林的顾书记和卢镇长打个招呼,请他们企业办派两个人到你们树亭坳来实地考察一下,你们仔细商量商量,看看怎么搞最好。这加工厂不办则已,要办就要办好了,不能出问题。”
范鸿宇认真地说道。
以树亭坳的底子,他们实在是亏不起。难不成到时候真的让曾冠青自己来赔钱?
“如果能这样,那就太好了。范书记,谢谢谢谢……”
曾冠青顿时喜出望外,握住范鸿宇的手,连连摇晃。
他相信以范鸿宇在枫林镇的威望,既然这样说了,那这事基本就是板上钉钉,枫林镇的顾书记和卢镇长,肯定不会驳范书记的面子。
范鸿宇说道:“曾经理,办加工厂不但要原材料,要场地,要机器,还要电力供应。树亭坳还没有通电吧?这个事,得先办,和修路一起办。电通了,路通了,才好谈到办厂的事。”
“对对,范书记说得有道理……”
曾冠青又一迭声地说道。
张力华冷眼旁观,眼里闪耀着愤怒的火苗。
千辛万苦跑到这山旮旯里来,再也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
张局长心里头一股邪火,不知道该冲谁发泄!
用完中餐,尚为政客客气气地跟五阿婆道别,又和曾冠青,曾支书等人一一握手,这才在大伙簇拥之下,踏上了那条山路。
……
“这样搞不行!”
晚上,彦华宾馆,薛益民住的房间,张力华像头困兽一般,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气愤愤地叫道,脸色十分难看。
“陆月那个混帐小子,他提供的什么情报?”
张力华心里窝着的那股无名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薛益民坐在椅子里,慢慢抽烟,双眉微蹙,说道:“这个情况,也不能怪陆月……”
“不怪他怪谁?他难道不知道这个曾冠青是个什么鸟人?害我们跑那么远山路,就是这样的结果。他妈……他这是糊弄我们。”
张力华看样子是气得恨了,三字经脱口而出,所幸意识到环境不对,关键时刻将后面那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呼呼地喘粗气。
薛益民摇摇头,说道:“力华,陆月离开彦华已经一年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情况,他不清楚也情有可原。”
张力华猛地停住脚步,望着薛益民,气哼哼地说道:“那现在怎么办?彦华这帮家伙,看上去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实际上什么手脚都做完了。我们就算再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他们可是地头蛇。”
薛益民缓缓说道:“所以说,不能小看地方上这些干部。以前是我们把问题估计得太简单了……他们也没有退路,只能扛到底了。”
这事,本来就退无可退。调查组一无所获,至多不过是做个漂亮的调查报告,就此交差,面子上略有所损罢了。一旦有所收获,对彦华这些干部而言,那就是“灭顶之灾”。
岂能不扛到底?
“那我们就这么回去?”
张力华满脸不心甘。
薛益民就笑了,淡然说道:“怎么能就这样回去?你刚才不也说了,他们是地头蛇吗?你顺着这个思路,再仔细想想。”
张力华的双眉也紧紧蹙了起来,背着双手慢慢在狭窄的房间里来回踱步,稍顷,眼神猛地一亮,说道:“主任,你是说,找个人开刀?”
薛益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现在这种情况,确实不正常。不找个人开刀,下面的干部群众,谁都不敢开口反映真实的情况。”
“嘿嘿,好,这个主意高明,就是应该杀一儆百。拿下一两个刺头,看谁还敢动手脚……主任,那你的意思,动谁比较合适?”
张力华顿时就兴奋起来,满脸流光溢彩。
薛益民依旧不正面回答他,微笑着反问道:“你看呢?”
“要我说,就把那个范卫国拿下。他是分管国企改制工作的常务副专员,拿下他最合适。我看着那个范鸿宇就来气!年纪轻轻,牛逼哄哄的……”
张力华恶狠狠地说道。
“把他老子撤了,看他还嚣不嚣张!”
第476章 杀气腾腾
次日上午八点半,调查组全体成员用过早餐,径直去了宾馆小会议室。尚为政的秘书通知范鸿宇等人,上午调查组要开会,不外出了,请同志们自便,下午如何安排,再通知。
众人微笑答应,却也并未走远,各自回房间休息。
秘书虽然是这么通知,谁知中途又会起什么变化?万一这会很快就开完了,尚为政想要出去走走,陪同人员却作鸟兽散,那多不好。
反正彦华也没啥好玩的地方,曹成,郑美堂等人更不会想要去逛街,就在房间里等候就是了。
谢文健去了范鸿宇的房间。
因为地委指定他给尚为政做向导,谢文健索性也住在彦华宾馆,随时候命。
“鸿宇,我总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啊……”
刚一随手带上房门,谢文健便忧心忡忡地说道。
范鸿宇微微一笑,过去泡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他,问道:“怎么不对了?”
谢文健双眉紧蹙,说道:“具体哪里不对,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心里莫名其妙的紧张。尤其是昨天在树亭坳,不要说张局长面子扫地,就算尚老和薛主任,也脸上无光。哎,鸿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最高首长曾经在五阿公家里住过?”
说着,谢文健便很疑惑地望着范鸿宇。
自始至终,范鸿宇的表现都十分镇定,谢文健觉得,范鸿宇实在镇定得过分了。此事直接牵涉到他的老子和未婚妻,照理范鸿宇不该如此镇定。除非一切都早已成竹在胸。
范鸿宇反问了一句:“怎么,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我应该知道吗?”
谢文健更加奇怪了。
范鸿宇笑着摇头。这事,还真怪不得谢文健不知道,谢文健以前很少接触到这一块的工作。范鸿宇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当这事需要他知道这些情况的时候,他自然就知道了。
没两把刷子,范处长再牛,也不敢和中央调查组对着干。
“这事啊,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曾冠青很少跟别人说起过,他们一家子,都是很低调的人。”
“可是,鸿宇,这样一来,把调查组的脸皮剥得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剩下了……这样合适吗?你看,他们一早就开会,不出去了。我总觉得,这中间怕是有问题。”
范鸿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略略沉吟一下,说道:“文健,你是个忠厚人……如果有选择,我也不会这么做。结的是死仇啊。但是,我们有选择吗?没有!”
谢文健不吭声了。
他也知道,范鸿宇说的没错,是真的没得选择。
“我总觉得,他们要下狠手了……”稍顷,谢文健沉声说道:“如果换做是我,面对着这样的铁板一块,我也得下手弄掉两个干部,杀一儆百。”
范鸿宇双眉微微一扬,望向谢文健,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拿下谁?”
谢文健瞥他一眼,目光随即移开了,轻轻叹了口气,不说话。
还能有谁?
谁在分管国企改制工作?
地区,是你老子;市里,是你老婆!
范鸿宇慢慢放下茶杯,掏出烟来,递给谢文健一支,谢文健接了过来,咧嘴一笑,说道:“我就是胡乱猜猜的,当不得真。”
真要是那样,局势就紧张了。以调查组的规格,尚为政的声望级别,一旦当场做出了处理决定,事后想要变更,难度是很大的。
照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调查组不大可能做出处理干部的决定。但那是根据一般情形来推断的,彦华现在的情形相当特殊。
范鸿宇刚才说了,他没得选择,调查组何尝不是如此。
就这样无功而返,灰溜溜地回首都去,尚为政和整个调查组的面子,无论如何都挂不住。在这样的大前提下,调查组违背常规行事,就不是没有可能了。
范鸿宇点起香烟,笑笑说道:“如果真是那样,问题也许就简单了。”
“啊?”
谢文健大吃一惊,点烟的手僵在空中,定定地望着范鸿宇,完全听不明白了。
“现在,就看谁的速度更快一点。”
范鸿宇抽了两口烟,又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谢文健昏头涨脑,只是发愣。
真的搞不明白范鸿宇这话是什么意思。
比较而言,会议室此时此刻的气氛,就要轻松得多了。
尚为政高居主席位置,神态平静,看不出有何不悦之色,薛益民,杨逸时这两位副组长,也是脸带微笑,唯独张力华神情较为严肃,但也没有什么人在意。
照大家的理解,这就是个普通的碰头会。
调查组来彦华也有三四天了,三个调查小组分头行动,走访各个改制国企,每天只有三位负责同志碰个头,也该开个全体会议,相互通个气,汇总一下调查的情况。
会议一开始,走的就是这个流程。
薛益民,杨逸时代表另两个调查小组向尚为政汇报这几天的调查情况。尚为政亲自带的调查小组,除了他自己和秘书,组员就是张力华,自然由张力华做代表,向大家通报情况。
听着情况汇报,尚为政厚重的寿眉,渐渐蹙了起来。
会议室的气氛也在不知不觉间逐渐变得紧张。
尚老看上去是有点不大高兴了。
官场上就是这样,“老大”一不高兴,大伙都必须紧张。你现在不紧张,接下来有你紧张的时候。
张力华在最后一个做情况通报,挺直了身子,神情极其严肃,语调极其凝重。
“同志们,情况不对啊……调查了三四天,所到之处,众口一词,都是说好。这正常吗?不管彦华这个国企改制搞得多好,都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根据辨证唯物主义的观点来看,任何事情都会存在两面性。只有人说好,没有人说坏的事物,不可能存在。现在这种情况,我认为极不正常。有人在人为干扰调查组的工作!”
张力华通报完调查情况之后,很严肃地说道,双眉紧紧蹙在一起。
调查组除了三位正副组长,就数张力华和曹俊臣的级别最高,正司局级。加上张力华的出身,他这样“质问”,虽然略略有点僭越,也在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
见了张力华义愤填膺的样子,杨逸时略略扭头,和身边的曹俊臣对视了一眼,曹俊臣微微颔首,双眉轻轻一蹙,随即舒展开来。
杨逸时正要开口,尚为政已经说话了,点了点头,说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