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觉得很丢脸,丢到家的那种,我不敢抬头看大家,最后只好装出喝醉了的样子。
一个晚上,大家说什么话,我也没怎么听清楚,或者就没敢去听。
其实,真正的英雄应该是多吉大叔,在那样随时丢命的情况下,他竟然顶着巨大的危险,叫我不要开枪,只有英雄才做得到,而我却不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真的喝醉了,是多吉大叔把我背回了帐篷。
夜晚的气温很低,半夜,我醒了过来,就再也睡不着,我知道,此时此刻在帐篷外面,睡不着的还有一个,那就是大黑。
大黑并不是像我一样夜不能寐,她是在敬职敬责地看守着羊群,没有偷过懒,也从来没有一夜停歇过。
第二十六章、打酥油
我走到帐篷外面,在大黑的身边坐下来,慢慢地给她讲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个我,一个老人,一杆枪,一头熊,老人喊不要开枪的时候,而我却正把子弹推上枪膛……我不是英雄,那个老人才是!
我说起来的时候,很惭愧,但是很奇怪,大黑只是静静地听着,一向喜欢以鄙视我为乐的大黑,这一次竟然没有再用那种眼神不屑地看我,她像一个忠实的听众,又像是一个神父,充满爱心地聆听着我的忏悔。
我摸了摸大黑的头,抚摸她的颈毛,她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有时候,一只獒或者是一只狗,真的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和听众,她比人更有耐心,至少,当你倾述的时候,她不会喋喋不休地向你唠叨。
夜空,那样静,草原上的星星在寒夜中显得特别明亮,一弯明月孤独地悬挂在夜空,风在吹,草在摇,这样诗情画意的夜晚,我却一个人孤单地坐在大草原上,陪伴我的却只是一只獒。
我想起了不久前向我提出分手的女友,她说我给不了她要的快乐和希望,然后就扑扇着自己的翅膀,飞走了,却把断了翅膀的我狠心地抛弃。
而大黑,却不嫌弃我,虽然有时候,她也会嘲笑我,鄙视我,而我也在大黑的嘲笑和鄙视中再一次地成长起来。
我真的感到冷了,从帐篷里拿出军毯,披在肩上,军毯还算宽大,我把另一半披在了大黑的肩上,我搂了搂大黑的脖子,大黑也没有反抗,依然那样静静地坐着,警惕着大草原上的风吹草动。
夜,好孤独,一个曾经的军人和一只獒,共披着一张毯子。
这两天,好几只母羊都下了羔子,羊奶吃不完,多吉大叔就把羊奶存放在大木桶里,进行发酵,我问干什么用的?
多吉大叔回答我:打酥油的奶必须先经过发酵,然后才可以进行提炼,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打酥油的日子终于来到了,多吉大叔说,在风暴来临之前把酥油打好,因为风暴之后,大草原上的气候就会一天比一天地冷起来。
藏区人民最喜欢吃的其实是牦牛产的酥油,味道香甜,口感极佳,没吃过酥油的人,不会知道酥油在藏族人民生活中的重要。
羊酥油比牦牛酥油在营养和口感上都要差一些,但打酥油的时候,却是一样的费力,工具其实很简单:一只酥油桶,一个盛有清水的大木盆。
酥油桶是木制的,分成三部分,五分之一打入与桶外径差不多的土坑里,露在土层以外的部分,在上、中、下分别打三层箍子。
然后有一块比木桶内径略小的厚木板,藏语叫“甲洛”,上面掏有三角形或方形的五个孔,其中四孔均匀地分布在木板的各对称部位,中间的方孔上固定着一根一把粗、直、高出桶1尺左右的木棍。
酥油桶外加一个木盖,“甲洛”柄从中央的圆孔中伸出。一般酥油桶都能装六十到八十斤奶。
打酥油时,两手握住木柄,把“甲洛” 压到桶底,然后松手,任凭浮力把“甲洛”缓缓托起来,这样要反复近千次,酥油才从奶中分离,浮于表层。
这时,要小心地把酥油捞起,把粘在桶壁上的油点捏出,一起放入盛凉水的大盆里,在凉水中用两手反复捏、攥,直至将酥油团中的杂质——脱脂奶除净为止。
当多吉大叔和我解释这些的时候,我觉得其实很简单,不就是把一个大木片子压下去再浮起来,然后再压下去吗?
多吉大叔只是笑笑,没说话,准备好一切东西之后,就示意我可以操作了。
我迫不及待地抓住木柄,把“甲洛”往下压,想不到的是,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甲洛”才晃悠着逛到了桶底,好不容易又晃悠着浮上来,我急忙抓住,再用力下压,桶里的奶却从缝隙中泼洒了出来。
你想想,硬是把八十斤的奶水从桶壁与木板间隙及木板的四个孔中挤压出来,得需多大的压力呀!
没想到,我的第一次打酥油竟然这么失败,这个时候,我第一眼就瞅向了大黑,因为我是个外来者,除了大黑之外,没有人会嘲笑我,也只有大黑,从来不会给我面子,当我出洋相的时候,她就会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好笑地继续看我出洋相。
大黑果然走过来了,就坐在酥油桶旁边,高高在上的看着我这个自愿打长工的人,我真的没想到,打酥油是这样一件费力又需要技巧的事。
我有些泄气,就冲大黑嚷嚷:看什么看,你会打酥油吗?就知道笑话我。
大黑还是那样不冷不热地坐着,我知道这家伙表面上好像很心平气和,其实她心里知道我是在骂她,善意的“骂”。
更令我想不到的是,不知道大黑是故意在磨练我,还是想和我找茬,她忽然站了起来,“扑嗵”一下,两个大爪子就踏进了木盆里,后腿一蹬,木盆子就整个儿翻了过去,水流得到处都是。
大黑像个蚂蚱一样,飞快地跳开,然后嘲笑地冲我甩了甩屁股,就走去和毛毛聊天去了,用他们的獒语聊天。
这些天来,我发现,大黑和毛毛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了,可能是因为这里的獒少了,獒们之间更需要某种沟通和团结。
毛毛在给大黑舔颈项上的毛,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令我有些眼红,怎么就没有人肯在我需要安慰的时候来关心关心我呢?
我眼红大黑的幸福,大黑却竟然幸灾乐祸地冲我甩尾巴,我不知道,原来一只獒也有调皮时的一面,但前提必须时,你已经和她足够熟悉。
我咬牙坚持着打酥油的单调动作,大黑和毛毛很乐意似地坐在一边当监工,我打啊打啊,感觉到两条膀子要被卸掉了一样。
这时候,我宁愿负重四十公斤,再去跑个五十公里,也不愿打酥油了。
上千次的反覆动作,天知道那些藏族妇女们以前是怎么样打酥油的,怪不得都说藏族同胞强悍,女人都如此,何况男人?
第二十七章、羊皮袄子
我整整折腾了一天,累得两条膀子都要掉了,天黑的时候,才打好了一桶奶。
捏着木盆子里那点油乎乎的东西,我竟然有种想哭的感觉,这是我第一次打出来的酥油啊!我亲爱的酥油!
看到我吃够了苦头,多吉大叔笑着走了过来,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问:一桶六十到八十斤的奶,能打多少酥油?
多吉大叔回答我:大概三到五斤吧。
我差点晕了过去,难道明天还要接着打吗?
第二天,不用我打酥油了,为了提高效率,多吉大叔亲自上阵,昨天只不过是让我过个瘾,玩玩新鲜劲儿,我切身地体会到了劳动人民的不易和辛苦。
多吉大叔让我去才让大叔家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这几天才让大叔的身子不太舒服,好像是病了,两条膝盖都浮肿了,经常在半夜的时候痛醒。
我去看了一下,告诉他,这个可能是老年性的风湿病,膝盖的软骨内膜里面可能是有积液,夜晚冷的时候,得多盖层被子。
央金正在缝制羊皮袄,她已经给她阿爸缝好了一件,手里缝的另一件不知道是给谁的,看上去挺宽大,尼玛也穿不起。
我夸赞她的手艺,央金不仅有一副好歌喉,而且人品很好,特别贤惠,不知道哪个男人有福气,找到了她这样的好妻子。
我问:手里的羊皮袄子是给谁的?真好看!
央金神秘地一笑,转开了话题,说:来的时候,我从家里买了些酥油,今年的酥油就不用打了,再说也没人手,这几天阿爸的老毛病又犯了,尼玛也有些感冒。
我说:大叔的腿是风湿骨病,得赶紧治,拖久了不行,多吉大叔家有些草药,回头我拿一些来给尼玛熬药,喝一喝,感冒就好了。
央金忽然问我,她问我好端端的,怎么会想到来大草原,马上入秋了,草原上的风暴令人可怕,这里的冬天会特别的冷,你会受不了。
央金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我也不需要隐瞒什么,我开玩笑地说:刚从部队退役下来,女朋友又分了手,大都市让我感到陌生,我就来到这里了,顺便看看大黑,黑子在部队的时候,就天天在我耳朵边上放风,尽夸大黑的好,可我一到这里,就天天尽受大黑的气。
央金开怀地大笑起来,她说:黑子说的没错,大黑是只好獒,通人性,很有爱心,她小的时候,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呢!大黑是只有神性的獒,知道做善事,积功德。
我不大相信央金的话,央金又告诉我,大黑救过不少人的命。
我说:怎么可能?她只不过是条獒。
央金沉默了一会,说:可能,她是一条不同寻常的獒吧?也可能,是上天赐给大草原的神物!
我拿了些草药给尼玛治感冒,尼玛躺着,非要搂着我的脖子,喊叔叔。
才让大叔的腿这几天就一直在痛,特别是到晚上,多吉大叔说:天就要冷了,风暴快来了,咱们得把帐蓬扎牢一点,羊圈也得加固。
这几天,就一直在做这些事情,我不能够有太多的时间陪大黑闲聊,我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而大黑也是一只耐得住寂寞的獒,除了每天和毛毛亲密一会,余下的时间,大黑就全部用来陪伴她的羊们一起度过。
一天,多吉大叔忽然找到我,我正趴在草地上,欣赏大黑在玩一只土鼠,她把土鼠按在爪子下面,土鼠一个劲地挣扎,大黑就放开爪子,土鼠抬腿要跑,大黑又一爪子按了上去,土鼠被打得晕头转向。
我正瞧得津津有味,多吉大叔走过来说:兵兵啊,有件事得麻烦你了。
我正为打扰了多吉家这么久而没有做过什么实事感到不安,一听这话,就跳了起来,问:什么事?
多吉大叔说:本来才让大叔的腿得去大城市里的医院瞧瞧,但是家里没人,走不开啊!央金她妈妈从小懂些草原上的药草,以前才让大叔的腿犯病的时候,就是央金她妈妈采了药草来治的,也管得上一阵子,现在央金妈妈去世了,央金也嫁了出去,就没有人采草药了。
我急忙说:我去,可是,我不知道采什么药。
多吉大叔说:央金说她知道,但是一个女人家,山上不安全,我又得照顾才让大叔和尼玛,所以,想让你和她一起去,顺便采些治咽喉的药,冬天来了,常常咳得睡不着。
我欣然同意,觉得在大草原上采草药应该是件很有趣的事情,说不定还会成为一趟有趣的探险。
多吉大叔还是有些不大放心,要让大黑陪我们一起去,我说:不用,家里的羊怎么办?万一狼又来了呢?
多吉大叔笑了起来:上次那群狼是不会来了,狼都是领地性极强的动物,每一群狼都会占据一片领地,别的狼群是不会轻易闯入这片领地来的,除非它们饿疯了。倒是秋天了,晚上其它饥饿的动物会有一些,没事,有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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