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了。
这只狼是在同类的互相残杀中死去,身上很多抓痕,喉咙上还有一个大洞,渗出的血水都被冻成了一片一片的冰渣渣。
我猜想,附近的地方应该还有不少狼的尸体,既然是集群做战,死的当然不可能是一头两头,或者还会有受了伤的狼,也许已经逃走,也许直接就被冻死在这里。
我忽然有点担心,那些受了伤的狼会逃到哪里去呢?
这样冰天雪地的,风一天二十四小时没有停过地吼,那些狼不是被冻死也要被饿死,现实很残酷,只要是生命,终究逃不过一死。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大黑跑出来迎接我们,缓缓地摇着尾巴,看样子,她的肚子有些难受,本来獒生产应该是在深秋季节,可大黑怀胎怀的不是时候,等到生的时候,都是如此严冷的冬季了。
大黑去年的第一胎没有生下来,今年这一胎又赶在这么个时候,格桑不懂这些事情,但我和多吉大叔都很担心,特别是这两天快要生的时候,就更不能放松半点。
我晚上就睡在大黑身边,虽然很冷,但大黑都受得了,我也要忍住,半夜,还没睡着,我迷迷糊糊地打着盹,忽然大黑站了起来,我听到外面院子里有动静,几只羊也在叫唤,声音听起来有点惊恐。
我马上跑到院子里去,大黑早已经冲出去了,正冲着院角一团黑影吼叫,那团黑影缩得紧紧的,好像在瑟瑟发抖,多吉大叔和格桑都被惊醒了,点着灯出来看,发现那团黑影竟是一只浑身带血的狼。
格桑第一个反应就是跑到屋里,操出把铁叉子,要去扠那只狼,狼却没有动,只是缩成一团,在大黑的吼叫声中惊恐地发抖,很哀怨的样子,可怜巴拉地望着我们。
格桑,把叉子放下。多吉大叔呼喝道,然后举着灯,向那只狼走近了几步,仔细地看,大黑拖着个大肚子,冲过去,准备咬那只狼,毕竟那只狼都闯进家里来了,大黑再怎么宽容,也不会容忍一只狼站在她的地盘上。
看了一会,多吉大叔叹了口气,叫我们都回屋里去睡,说没什么事,这是只受了伤的母狼,怀崽了,没看见她大着个肚子吗?
在狼的族群里,只有居于统领地位的一对狼才可以随意妄为的进行生殖和繁育,这只母狼应该是一个狼群里的母头领。
狼一般是在春夏季怀孕产崽,可这只母狼为什么却在冬天大着肚子?这还是头一次见到,难道是它们的族群受到了攻击,成员在急剧减少,所以需要补充成员吗?不管社会如何发展,自然界一切物种的进化和变化都有它必然出现的道理。
我和格桑都来了兴趣,围着那只可怜的母狼观看,像欣赏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而母狼除了发抖之外,几乎都不能动弹,她身上的血水都被冻得和毛结成了一片。
多吉大叔从屋里拿了些碎肉出来,扔到母狼的面前,母狼可能是饿坏了,想也没想,忽然站了起来,上前一步,咬住那块肉,然后又迅速地缩回了角落,狼吞虎咽地把肉吞了下去。
大黑本来还在一个劲地狂吼,但是当她看到母狼站起来,像自己一样艰难地挺着个大肚子的时候,钢烈的吼声嘎然而止,她同情地看了母狼两眼,忽然掉转身,慢慢地走回屋里去了。
母狼很感激地望了望大黑的背影,又站起身,很快地叼起剩下的肉,小心翼翼缩回了角落。
#奇#我和格桑饶有兴趣地围着母狼看,多吉大叔把油灯递给格桑,转身去屋里搬出一张小木桌子,又抓了些干草出来,他把小木桌子放在母狼卧处的上面,然后在下面均匀地洒上干草。
#书#多吉大叔在做这些的时候,母狼不知道怎么回事,吓得使劲往角落里缩,后来发现多吉大叔是在给她做一个避雪取暖的窝,就感激地低着头,夹着尾巴走过来,在干草堆上躺下。
#网#母狼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的大腿和后屁股上有一个个被牙齿咬穿的小孔,脖子下面的皮也被撕烂了一块,还好没被咬断喉咙,至少可以保命,也还能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
对于狼,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为她感到悲哀或者是同情、可怜,但多吉大叔明显的对这只母狼很是悲悯,叹着气,自语了一句:唉,可怜……
我问多吉大叔:把狼留在这里,不怕她吃咱们圈里的羊吗?
多吉大叔满有把握地说:不会,咱们救了她的命,怀崽的母狼会感恩,和公狼不一样。
我不相信,觉得多吉大叔是在扯淡,说得像童话一样,我从小就听过农夫和蛇的故事,在印象中一直觉得狼和蛇都是没有人情而且残忍的动物,你再怎么对它好,它也不会对你感恩,更不会报答你。
多吉大叔看出我的疑惑,他没有争辩什么,又转身去屋里找出几块薄板和毡布,把母狼的小窝又简易地围了一下,围住了三面的通风口,只在朝着屋门的背风一面留了个小门,这样围,外面人也就看不到这里窝了只狼了,也为母狼挡住了风雪。
母狼看起来很疲倦,肚子暂时是填饱了一些,但伤口还是血淋淋的,尤其是脖子下面那一块,看起来更让人觉得心惊肉跳,皮肉被撕扯下一大块,差点就伤着了喉咙。
我知道母狼一般都是留在窝里的,只有公狼才会出去觅食或者打架,这只母狼可能是被别族的狼给抄了窝,她也许想孤注一掷,拼死算了,但为了肚里的孩子,所以一路捱到了这里。
在这只母狼最绝望的时候,她可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人类,没错,也许有的人类会毫不留情地打死她和她肚里的孩子,但如果运气好的话,也会有人救下她和她肚里的孩子,狼真是对人类了解深刻,所谓“知已知彼”,而且这只母狼也碰到了一个好运气。
走吧,都别看了。多吉大叔见母狼一个劲地发抖,就赶我们回屋里睡觉去,格桑看了一会,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就回屋里睡觉去了,我却不肯走。
第六十二章、母狼产崽
我爬上瞭望台,向四周眺望了一会,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动静,就又爬了下来,我看见大黑不知什么时候又从屋里走了出来,正站在门口,看那只母狼,静静地看着,半眯着一双小眼睛。
母狼有些畏惧大黑,不敢动,缩着脖子趴在那里,抬眼瞅着大黑,又瞅着四周动静,多吉大叔从屋里走出来,见我没去睡,就让我帮他掌着油灯,自己为母狼搽药。
多吉大叔竟然为母狼搽药!
我蹲在一边看着他做这些事情,母狼没有动,那些杀菌消炎的药膏是多吉大叔自制的,搽在伤口处的时候不是一般的痛,我看见母狼痛得在打哆嗦,但她知道多吉大叔是对她好,就忍着没吭声,也没有龇牙。
搽完母狼的伤处,多吉大叔就喊我回屋去睡,圈子里的羊们闻到了狼味,都有些不安,一些胆小的羊就一直在叫唤,声音低低的。
大黑走到羊圈前转了两圈,好像是在向羊们示意,有我在,这里不会出什么问题,过了一会,羊们都不叫了,大黑走到狼窝前闻了一闻,她好像想做点什么,但又没有,犹豫地站了一会,还是走回了屋里。
可能大黑也一直在犹疑,自己应不应该放过那只狼,她也有点担心,睡一会,就跑到门口去望一望,母狼一直很安份,躺在窝里一动不动,大黑还是不放心,站在门口来回地踱步,到后来,我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上,我们被大黑的吼叫声惊醒,我发现大黑仍然站在门口,迈着小步,有些焦急地走来走去,她见我醒了,就走过来拱拱我的手,示意我到院子里去。
我穿好衣服,揉着没睡醒的眼睛,走到院子里,半夜又下了一层雪,雪又积厚了一些,但今天早上雪停了,而且露出了一点薄薄的阳光,雪地反射出的光线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不敢睁眼,半眯着眼睛四处张望。
发现四周没有什么动静,到处都静悄悄的,羊圈里的羊们也都很安份,自在地吃着干草,我这才想起了那只母狼,扭头去看,大黑正站在母狼的窝前,见我扭头看过去,就低低地又吼了两声。
我发现母狼蜷缩着,肚子下面有些血水,很新鲜,像是刚流出来没多久,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问多吉大叔,多吉大叔正披着衣服走出来,听我说狼窝里有血水,就急忙走过去看。
他看了一会,伸手往母狼肚子下面摸了一把,笑起来,说:母狼生小狼崽了!
啊!我很吃惊,也感到新奇,从来不知道母狼生小狼崽是什么情景,就蹲过去看,格桑听见我在外面喊他,也穿好衣服跑出来瞧热闹。
我们三个人把狼窝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大黑挤不进去,也看不到里面什么动静,她有些急躁不安,在我们身后走来走去,然后用嘴拱我的屁股,她也想挤进去看,她可能也预感到母狼现在是怎么一回事,有点担心一个受伤了的母亲的安危,虽然那是一只狼。
大黑一直在拱我的屁股,可能她觉得我比较好欺负或者我比较会忍让她一点,示意我给她让位,我只好站起来,让大黑挤到前面去,自己就伸着脖子站在后面看。
我看不到母狼是怎么生小狼崽的,小木桌子很矮,大黑那篷松的大脑袋挡住了百分之八十的视线,我几乎看不到,就听见格桑叫起来:啊呀,这么子就出来了,一只……两只……三只……哟!四只呢!阿爸,还有吗?
多吉大叔没吭声,转身回屋去了,我这才蹲下来,看到了里面的情景,有四团灰不溜湫又湿乎乎的小肉球掉在干草堆上,有的身上还裹着一层白乎乎的薄膜一样的动西,小肉球不断地挣扎着,那层薄膜被撕破,我看到了完整的小狼崽的身体,湿淋淋的,像是刚从臭水沟里捞起来的老鼠。
母狼也许是知道人类不喜欢她们狼这种动物,生下小狼崽之后,就有点怕我们会打死她的小狼崽,但是又不敢对小狼崽亲热,她更怕引起我们的不满,因此会牵怒到她的孩子,看起来有点畏畏缩缩的,用嘴拱了拱小狼崽,把四个小家伙拱得七零八散。
多吉大叔从屋里端了两个碗出来,一个碗里装着清水,另一个碗里装着鸡蛋拌碎羊肉,给生产后的母狼吃,我真为这只母狼感到庆幸,如果她昨晚是闯进别的牧民家里,只怕今天就已经是躺在雪里的一具干尸了。
母狼感激地吃着东西,一边抬头看多吉大叔,我看见母狼的尾巴梢露在身体外面,轻轻地晃动了几下,好像狗类摇尾巴一样,我知道狼是不会向人类摇尾巴的,也不相信那是母狼在向多吉大叔示好。
大黑凑上前去,闻了闻四个小家伙,用嘴巴拱了一拱,把四个找不到母亲的小可怜拱到母狼的怀里,她知道母狼惧怕自己,自己这个举动已经吓得母狼瑟瑟发抖,就缩回了嘴,又不肯走开,站在一边看着。
我看见大黑对四个小家伙很感兴趣,她好像有点想把四个小家伙叼到屋里去的意思,但是因为母狼在,就没有这样做,四个小家伙有一个比她更适合的母亲。
多吉大叔叹了口气,说:母狼是受了伤,早产,这四个小狼崽都很弱,还不知道能活几天呢!
我想着在大林子里,我和格桑被狼围在树上的情景,听多吉大叔这样一说,心里反倒有几分高兴,但是又不敢当着大叔的面表露在脸上,就哦了一声,表示惋惜。
多吉大叔可能看出我的情绪来了,他也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其实,狼这种动物,它们以大草原上的食草动物为生,但是它们也只捕猎那些老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