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接到群众的反映,说是龙窝乡拉煤的车队对县里修建检测站的事情不满意、不理解,搞全体罢运,还准备明天到县里来抗议,对于这件事,你怎么解释?”曾毅喝问到。
王荣标打了个激灵,急忙解释道:“曾县长,这事我一点都不知情啊,我马上去核实。”
“王荣标,这件事如果发生,你要付全部责任!”曾毅说完这句话,直接把电话给撂了。
包起帆长长松了口气,这才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去了,他心道还是曾县长厉害啊,这么大的一个烫手山芋,竟然反手又给甩回到王荣标那里去了,就看王荣标这次怎么办了!
县里已经提前进行了情况通报,如果龙窝乡拉煤车队的人还到县里来抗议,那就是王荣标的责任了,曾县长借机就能拿下王荣标,然后把自己的棋子安插到龙窝乡;而如果王荣标选择阻止拉煤车队闹事,那就是破坏葛世荣的打算,他的乡长肯定也干不成了。
左也不成,右也不成,这件事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这是要逼王荣标必须站队!
包起帆不得不佩服,换了是别的领导。听到这种消息,怕是都要坐不住了,曾县长非但没有一丝的慌乱,反而还掉头一击,在葛世荣和王荣标原本就已经很脆弱的信任关系上再撕开一道裂缝。
就算王荣标以前真没有背叛葛世荣的打算。这次也不得不考虑一下了。形势已经由不得他继续混下去了。
王荣标挂了电话。整个人一下瘫坐在椅子里,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人打断了一样,不断隐隐作痛。巨大的压力,让他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都处于一种极大的煎熬之中。
这次拉煤车罢运的事情,事先没有任何人知会王荣标,但王荣标作为龙窝乡的地头蛇,有人想在他的地头上做任何事,都肯定瞒不过他的耳目。他很清楚这件事背后的内幕,葛世荣的不信任,让王荣标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但权衡之后,他还是选择了装作毫不知情了。
王荣标明白,自己再把全部赌注都压在葛世荣身上,已经不把稳了。信任这种东西是个很玄的东西,只要出现了裂缝,就很难弥补。但要是就此倒向曾毅,王荣标也拿不定主意,他深知龙窝乡煤矿的水到底有多深,这里要淹死一位县长,还是轻而易举的。
他只能选择静默,但曾毅的这个电话,让王荣标连作壁上观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必须马上做出一个抉择,是左还是右。可这一步要是走错了,就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坐在椅子里挣扎了许久,王荣最后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道:“老七啊,帮哥哥做件事,晚上把你们几个车队的车主都请出来,咱们聚一下。”
放下电话,王荣标又准备拨给葛世荣,要向葛世荣解释一下,不是自己不尽心尽力,是这件事走漏了风声,让自己没办法不去阻止了。
只是号码拨了一半,王荣标又放弃了,自己已然决定阻止了,现在再做任何的解释,还有什么意义呢。
放下电话,王荣标恨恨地咬了咬牙,他心里有些怨恨葛世荣,我王荣标这些年跟着你葛世荣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可你现在搞这件事,却要背着我王荣标,这种做法实在太让人寒心了。
但凡你葛世荣能事先知会一声,我王荣标就是豁出去提着脑袋跟你干,死了心中也敞亮啊。
晚上贾仁亮到了云海,敲开葛世荣的病房。
葛世荣正靠在沙发里,斜躺在那里看电视,一边吃着水果,看起来心情不错,他拍了拍沙发扶手,道:“老贾,坐!”
贾仁亮笑着坐在一旁,道:“葛县长,您气色好多了,看起来好像还胖了一点呢!”
葛世荣哈哈大笑,道:“看来这次休养的决定,还是非常正确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现在才感觉到本钱的重要啊!老贾你也要注意身体啊!”
贾仁亮笑着附和,说了几句感谢关心的话,然后为葛世荣点了一支烟,道:“葛县长,龙窝乡的事有动静了,王荣标今天把几个拉煤车队的老板都叫去了。”
“哦?”葛世荣吸了一口烟,靠在沙发里,等着贾仁亮的下文。
“王荣标在龙窝乡干了这么年,到底是底蕴深厚啊,能降得住这帮猴孙。”贾仁亮笑着说到,好像是在表扬王荣标。
而葛世荣的脸色,却在这一刻变得很难看,他已经知道结果了,王荣标把那些拉煤车队的人给拦住了。
“这事也不能怪荣标,姓曾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这件事不知怎么就走漏了消息,让姓曾的给知道了。”贾仁亮叹了口气。
葛世荣没有兴趣听这个,他心里已经对王荣标失望透顶了,就算姓曾的在逼王荣标,那你王荣标在做出决定之前,难道就不能吭一声吗,这还是没把我葛世荣放在眼里,是存有异心啊。换言之,这次的事为什么会走漏消息,这里面会不会有内鬼在通风报信,也未可知,谁知道是不是你王荣标在从中捣鬼呢。
“老贾,我们都小看王荣标了啊!”
葛世荣阴阴地说了一句,心中极为不舒服,一直以来,龙窝乡都是自己的大本营,现在却似乎有点要脱离掌控了,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事情。
贾仁亮没有接这个茬。葛世荣要清理门户,他这个狗头军师也说不上什么,自己的地位其实比王荣标也高不到哪里去,他道:“今天的这个变动,并不影响我们的计划。”
葛世荣坐在沙发里把那根烟吸完。然后缓缓掐灭在烟灰缸里。道:“老贾。这段时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生病未必就是坏事,它可以让你静下心来,看清楚很多事情。”
贾仁亮陪着笑了两声,心里还是有点小得意的,毕竟这个生病的主意是自己出的,不过仅限于假病,要是真生了病,哪有可能静得下心来。他道:“葛县长,相信您很快就能康复出院的,咱们丰庆县还是离不开您呐。”
葛世荣微微一摆手。道:“老贾,这段时间如无必要,就不要再来这里看我了。”
贾仁亮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笑道:“那我就在县里恭候葛县长您康复归来。”
葛世荣一颔首,靠在沙发里不讲话了。
第二天早上,曾毅走出自己的屋子,看到包起帆正站在楼前踱来踱去,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老板!”包起帆看到曾毅,就快步迎上来,向曾毅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接过曾毅的公文包和茶杯,恭恭敬敬地站在身后。
“起帆,你的气色可不怎么好,昨晚没睡好吧?”曾毅笑着问了一句。
包起帆满脸的忧色,道:“一想到龙窝乡的事,我就睡不踏实。”包起帆得到消息,贾仁亮昨天到医院去看葛世荣了,这个消息让他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总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天塌下来,不也得饭照吃、觉照睡吗!”曾毅一脸的轻松,迈着步子就朝自己的专车走了过去。
包起帆后面好多的话就讲不出来了,老板不着急,自己再着急也没有用啊,讲多了,还显得自己唯恐天下不乱呢,他只得闷闷跟在曾毅身后,心里依旧是焦虑万分,但愿老板有应付之策。
到了办公室,秘书刘响已经把今天要批的公文,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曾毅的办公桌上,在公文旁边,是今天的最新报纸,以及日程安排。
曾毅拿起日程安排看了一眼,随手又放回桌上,然后拿起一份今天的《佳通日报》。
刘响一看,就知道曾毅对今天的日程安排没有改变,他就悄悄退出了曾毅的办公室。
按照惯例,《佳通日报》的头版,永远都是关于市领导每日重要活动的报道,曾毅大概扫了一眼,从标题上判断出没有跟丰庆县相关的,就直接翻到了第二版,只看了一眼,然后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在第二版最显眼的位置,有一个很大的标题:《爱心企业家慷慨解囊,帮助龙窝乡百姓修建致富之路》。
曾毅大概浏览了一下内容,发现里面只讲了龙窝乡道路的破败现状,以及煤矿老板捐款助资的善举善行,文章写得非常具有感染力,但对于龙窝乡的道路为什么会如此破败,却只字未提。
“起帆,你看看这篇文章!”
曾毅把报纸推到包起帆的面前,然后用手指重重地敲了敲文章的标题。
包起帆看完文章,自然也发现了问题所在,这其实是我们长久以来宣传系统上的一个弊病,想要夸某个人、某件事,就会把所有的笔力全部放在闪光点上,浓墨重彩,达到“一俊遮百丑”的效果,感染力是有了,但问题是不尊重事实,而且作为新闻来讲,是不客观的,会误导很多人。
而令人意外的是,这篇文章并没有出现在县里的报纸上,而且被直接刊载了市日报很重要的版面,这里面的意味,很值得玩味。
包起帆想了想,道:“这篇文章,应该是宣传部推荐给市日报的吧,毕竟这也是为我们县增光添彩。”
曾毅淡淡一笑,把风浪搅起来,才能看清楚这水下面究竟都藏了哪些鱼虾,县宣传部的部长肖伟,看来也跟龙窝乡的煤矿有点牵连。
包起帆这时候才有点明白曾毅的意图了,心里也是大大吃了一惊,曾县长这是要把龙窝乡的煤矿变成一座绞肉场啊,把所有跟煤矿牵连的人都投进去。只是这绞肉场未免也太大了吧,这要绞碎多少人啊!
曾毅的报纸还没翻完,公安局局长王超就匆匆找了过来,进门之后敬了个礼,王超道:“曾县长。我刚刚接到龙窝乡派出所的报告。说是龙窝乡道路重修的事情被迫中断了。”
曾毅似乎并不意外。道:“王超同志,你说说具体的情况。”
“是这样的,龙窝乡的几个拉煤车队,对县里修建超限检测站的事情存在误解,于是集体罢运,导致大量煤炭无法及时运送出去,煤矿的生产也因此被迫中止。煤矿的老板们很着急,今天都到龙窝乡政府反映情况,情绪比较激动。扬言要收回捐款,不修路了。道路施工的现场,也因为有煤矿的人跑去抗议。工程不得不暂时中止了。”王超简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下,然后等着曾毅的指示,看是不是要采取行动。
旁边的包起帆就知道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来了,市里的报纸才刚刚赞美了煤矿老板的善心善举。煤矿老板就开始发飙了,至少同情分这一块,很多人是要站在煤矿老板那边了,这让曾县长太被动了。
“有没有接到龙窝乡政府的报告?”曾毅问了包起帆一句。
包起帆就道:“截止目前,还没有收到。”
曾毅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王超,目光中毫无任何神色。
王超顿时就感觉到了一股压力,他急匆匆跑来向曾毅汇报这件事,就是感觉事态重大,要把责任上交给县里,他这个公安局长当得是谨小慎微,最怕出一丝的错,让人抓到了发难的把柄。谁知道曾毅一句话,就把事情的决定权又压回到王超的身上,这让王超陷入了两难境地。
包起帆很早就知道了曾毅对王超的态度,心道王超啊王超,在这个关键时刻,你可不要犯傻啊,曾县长这是在考验你到底有没有扛事的胆量,如果没有,你这个局长肯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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