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挺像是一个维尔特林人。不过他的面容始终特别俊美显眼,菲利克斯便特意买了一条头巾给他戴上,自己则是在地下抹了几把灰土,把脸弄得脏了一些。最后,他在一家名叫“哈里拉”的三等宾馆落脚。
大概是在街上走了一整天累坏了,一到哈里拉宾馆,两人不约而同的便往床上躺。这家宾馆是私人开设的,老板是个年纪跟他们差不多的红发男子,听客人和附近的生意人都管他叫乔迪文,对两人的服务挺热情。然而,说是三等宾馆,这里的条件比起费沙实在差了太多。尽管亚力克在军校呆过好几年,并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帝,却从来没在外面住过宾馆。在这样的地方,为了不引人注意,也只好勉强住下。
“亚力克,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去二楼让老板多加一床垫子。”
菲利克斯望着躺在自己对面床上的好友,只担心他会失眠。
“没关系,军校里的床不也硬梆梆的吗?还可以将就将就。”
亚力克阻止了菲利克斯,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说起来,维尔特林是离费沙最近的地方之一,可我们到这里就用了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那条航线也绕得太厉害了。”
“我也觉得这里真有够贫穷的,难怪每年都要政府拨款。”
菲利克斯也回应着他的话。
“在这种鬼地方,到费沙又只能绕那么大的圈子走,我看这里的人连坐飞船出省的费用都凑不够。那些人连走路都要用头巾遮着脸,仿佛看见外地人就自惭形秽一样。”
“菲利克斯,你不觉得有点古怪吗?”
亚力克忽然从床上爬起来,悄悄的关上了房间的门。
“我忽然想起了维尔特林那个女秘书长。在大会上,我看到那个女人,她打扮得非常体面,说话听来也很诚恳。可她老是悄悄盯着我看,那种眼光始终让我很不自在,我觉得她好像在隐瞒什么。现在我们到了维尔特林,看到的是一片荒凉也就罢了,可那些人为什么会那么怕见到外地人呢?我觉得这并不像你说是自惭形秽那么简单,头巾可以遮住他们的脸,却绝对遮不住眼神。那些人即使对我们的态度还算可以,可眼睛从来都不敢正视我们,你难道没注意到吗?”
“我注意到了,但是就算如你所说,那些人都有问题,可我们现在的身份是游客,你不是皇帝,我也不是军官。”
菲利克斯伸了个懒腰。
“如果我们就这么去见他们的省政府官员,根本连门都进不去。况且你也说过,这是秘密调查,绝不能曝露了身份。我说还是明天继续查吧,今晚好好休息。”
“喂,菲利克斯!”
当亚力克再喊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好友竟然已经睡着了,惹来他一阵恼火。
“真不够朋友,还说要保护我,现在居然说睡就睡了,明天起床再跟你算账。”
也许是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维尔特林的天黑得特别早,不到晚上八点,外面就像是费沙的深夜了。菲利克斯看来已经睡得很熟,亚力克却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眠。并非因为床的简陋,而是白天的问题在他心里盘旋着,令他完全想不通。以这位少年皇帝的性子,问题没想清楚,是他最大的困惑。
想了许久,已是午夜零点,亚力克感觉有些渴了,于是爬起来,拿起杯子去开饮水机。那台饮水机陈旧不堪,像是用了多年,连外面装饰的油漆也都脱落成了一块一块,人的手摸在上面,有时候还会被裂缝割到。而当亚力克去取水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已经没有水了,他不禁又开始烦恼。忽然想起服务员说的话:“饮水机里的水如果用完了,请到二楼的走廊,可在开水桶里取水。”
“什么破宾馆?真是麻烦死了。”
亚力克穿上拖鞋,骂骂咧咧的朝着外面走。他们住的是七楼,可恶的是宾馆的电梯也坏掉了,下到二楼必须走楼梯。每层楼的走廊只有一盏路灯,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楼梯上摸索着,看见开水桶以后,像是干枯的花草发现了甘露一样,拿起杯子就准备开始取水。然而就在这时,从开水桶后面传来沙沙的声音,他不禁吃了一惊,本以为是老鼠之类的动物发出声响,后来却越听越不对劲。
声音应该是从办公室里传出来的。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办公室门口,因为办公室是24小时会客,门只掩上了一条缝。少年悄悄的从门缝中看,却发现老板不在里面,桌上的电话是被拔掉了线的,根本不能打。
亚力克愈发觉得可疑,干脆溜了进去,向四处张望了一下。只见那间办公室装饰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会客的沙发是破的,寒酸到了极点。他想起去年听奇斯里讲过逮捕艾尔威的事,当时的珠宝店“高尼佛劳尔”里就有密室,一般说来,如果有密室,就会有机关用来开门。可这里空空荡荡的,他把所有可能是机关的东西都移动了一遍,却不见任何密室的出现。
当他觉得自己多虑转身欲离开时,记得自己还要把水杯拿回去。可让人生气的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来一只老鼠,正好跳到沙发旁边的椅子上,把水杯打翻了,整杯开水全洒到了沙发后面的墙壁上。
“有没有搞错啊?”
好容易下了五层楼才取到水,却就这么被耗子打翻,他怨自己是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但奇迹也就在这时候发生,他意外的发现,那边的墙壁竟然湿了一大片。不过是一杯水而已,为何石头做的墙壁会被浸湿那样大一块地方?亚力克试着用手指往墙上一戳,不由惊愕不已,原来那面墙竟然是纸糊的!
第三十二章 维尔特林(下)
纸糊的墙出现在简陋的办公室里,破洞的后面露出了另一个房间,让亚力克心中震撼。那些假墙的材料虽然是纸,却都是特制的牛皮纸,只有开水才能够浸湿,它们的颜色和墙壁完全相同,就连上面的裂痕也一模一样。这种形式的密室,在表面看来虽然非常危险,但即使有人拉开了沙发,看到的还是普通的墙壁,谁都不会察觉到。他小心翼翼的扯开纸墙,弓着身子钻进了隔壁的房间。
纸墙后的房间同样简陋,家具的摆设没有任何不正常的情况,只是那张写字台上的玻璃板下压着几张旧照片,让少年皇帝止住了四处环顾目光。
照片上的都是同一人——一个深黄色头发、身材高大的男子:第一张是他的肖像,面容威武,亚力克乍一看,觉得他和瓦列的气质倒很相似,穿着黑色镶银边的新银河帝国军装,英姿飒爽。第二张的他许是某次战役中受伤以后的照片,人躺在病床上,旁边有一位黑发的护士小姐照料,仿佛在珍藏起相处的美好时光。
“他应该是我国的一级上将,可我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人呢?”
亚力克端详着照片上的人,一面在心里自言自语。
“难道是和国务尚书他们同辈的军人?可即使是已经退役的一级上将,在军务尚书那里不是都该有照片吗?”
他继续看第三张照片,更是感到惊讶。那位一级上将身旁站着一位金发的青年男子,容貌俊美,气质不凡。一双冰蓝色的眼睛,举手投足散发着英气,身后披着雪白的披风,面带胸有成竹的微笑。天啊,那不是他的父皇莱因哈特吗?亚力克按捺不住的“呀”了一声,连带着跳了起来。
“谁?”
亚力克这才知道自己被人发觉了,而当他要走的时候,已经被另一间屋里出来的人抓住了手腕,正是宾馆的老板乔迪文。
“你不是宾馆的客人吗?怎么会找到我的住处来了?”
红发老板急切的追问道。
“我……我原本是下楼来打水,结果不小心进到你的办公室,水被老鼠打翻了,才……”
亚力克吞吞吐吐的说着话,心想:这下可完蛋了,早知道就听菲利克斯的,明天再继续查。现在被人逮个正着,如果反抗的话,怕只怕那老板叫出一帮人,自己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干掉了。
“告诉我,刚才你看到照片,为什么情绪那么激动?你跟照片上的人是什么关系?”
老板不放开亚力克的手,却也并没有伤害他。
“我并不认识那个人啊!”
亚力克委屈的说。
“是吗?”
老板眼珠一转。
“你如果不认识那个人,那一定就是因为莱因哈特皇帝。你最好如实的向我坦白,你和你的朋友是不是屈维斯的人?”
“屈维斯?维尔特林的秘书长?”
亚力克更奇怪了。
“果然是屈维斯派来的吗?”
老板拉起亚力克就往里屋走。只见那屋子不大,但是果然有七八个人聚集在里面,一会儿就找了根绳子,把他绑了个结结实实。
“喂你们这些人怎么那么不讲理?”
亚力克辩驳着。
“我才不是屈维斯派来的什么人!我也是跟你们一样,觉得那个女人有问题才来从维尔特林的!你们就这样不问青红皂白的把我抓起来,我真的很无辜!”
“什么?”
众人一听亚力克的话,都傻了眼。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了看被绑的人,这不是一个只有十七八岁孩子吗?乔迪文摸了摸头,觉得似乎不应该把他当成密探,况且若他真是密探,身手一定不简单,怎么可能就这样被他们给抓住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
“费沙。”
“来做什么?”
“跟朋友一起来探险。”
乔迪文哼了一声:“探险?小子,你还真是大胆,来到维尔特林这种地方,就不怕什么时候发生暴动,无缘无故被人开枪打死吗?我劝你还是跟你的朋友说说,明天一早,两个人就坐飞船离开这里。我可不希望看到这边多上两具外来人的尸体。”
“暴动?维尔特林发生过暴动吗?”
亚力克疑惑的问。
“看你是外地来的,又这么年轻,说了也无妨。”
乔迪文身边的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说。
“三年前,维尔特林本来是好好的,可是到了前年,领主便重病住院了,一切都是他的秘书长屈维斯代理其职务。听说那个女人跟领主的关系非常不一般,而自从她掌权开始,维尔特林人民的各种税就都增加了三倍,说是帝国政府面临经济危机,调高了税。这个地方本来与外界的往来就存在交通问题,加上两年多的高赋税,很多人都做不成生意,纷纷想移民去别的地方。但是屈维斯只允许移民走最东边的那条航线,人们都买不起高昂的飞船票,想离开也没有办法,于是那年饿死了很多人。在水深火热之中,灾民们终于忍受不住,于去年8月发生了暴动,想推翻屈维斯的政府。可谁想到那个女人出动了军队镇压,只一天时间,他们就开枪打死了百余人。”
“有这种事?那国家政府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听说屈维斯跟国家政府某重臣有勾结,官官相卫,灾民和暴动的事情根本无法送到最高议会。况且维尔特林与费沙的交通如此不便,人民出不了省,费沙同样不愿意派人来,双方完全联系不上。那个女人在维尔特林作威作福,外面的人哪里会知道?就算知道了,情况又能传达到最高议会吗?屈维斯每年都向政府拨款,名义上是改航线,其实那些钱早就落入她自己的腰包,大家都说她的官邸几乎可以跟皇宫媲美了。”
“可恶……”
亚力克紧紧攥着拳头,他的直觉果然没错,那个女人有极大的问题。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像土皇帝一样的省级官员,还跟最高议会的大臣有勾结,自己和国务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