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扑过去抱她,却扑了个空。可是宝蟾似乎很高兴,一直在梅夫人灵魂虚影里扑来扑去。我和娘子看得神情一黯,默默不语。
王道陵看到梅夫人现形,马上金光一闪变回了道士模样,整理好衣服,怒视着我,对梅夫人道,“小瑛子,那梅子华虐待你,更虐待宝蟾,你杀他有什么错?何况,那梅子华指使人杀了小石头,毒死他是他罪有应得!”
梅夫人对王道陵淡淡说道,“蟾公公,谢谢您从小一直照顾我,这么多年一直在梅家陪伴我,否则,我可能早就自尽追随石头哥去了。但是,我不能再让您为了我杀人,那样您千年的修行岂不为我一朝丧尽,小瑛不能如此自私。至于许仙大夫,他是个光明磊落的好人,蟾公公就不要记恨他了。要怪就怪我当初不该嫁入梅府,更不该私会石头哥,生下宝蟾。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
我听得一头雾水,怎么莫名其妙又冒出一个石头哥?梅夫人转过身子,幽幽讲起了自己的故事,也请求我和娘子不要再难为蛤蟆精王道陵。
钱塘县乡下,有个青田镇,一户姓林的人家生了个女儿,名叫小瑛。这人家世代务农,家门离田地不过几十丈远,小瑛经常到水田里玩耍。隔壁邻居家的男孩儿石头,比小瑛大一岁,经常带着小瑛四处捉虫子、斗蟋蟀,两个人是青梅竹马的玩伴。
这天,一只修炼千年的蟾蜍出关,眼看到了化形的关头,突然一阵灵气涌动,将它引到一片农田里。水田中赫然有一块玉佩,发出淡淡青光,一看便知是道家至宝。蟾蜍精大喜,一口将玉佩吞下肚子,助长功力。可是玉佩上的青光性寒之极,冻得蟾蜍精运起全身功力抵抗,还是难以抗拒,被冻得发僵,四肢无力,动弹不得。
就在蟾蜍精叫苦不迭的时候,石头下田玩耍,顺手捉了它。石头带着蟾蜍给小瑛子看,笑道,“小瑛子,我把这蛤蟆扒皮烤了,给你吃好不好?”
小瑛子心地善良,摇头道,“石头哥哥,我娘说了蟾蜍公公是替田里捉虫子的好人,不能伤害它们。石头哥哥,求求你,放了它吧。”
石头看着小瑛,又看看肥肥的蟾蜍,眼珠一转,笑道,“小瑛子你亲我一口,将来当我的媳妇儿,我就不吃它。”
小瑛子脸红答应,亲了石头,两个人高高兴兴把蟾蜍放生了。蟾蜍精逃得一劫,对小瑛子感激之极,每天都要到水田里来看望小瑛子和石头。渐渐地,小瑛子和石头居然和蟾蜍精成了朋友,和它聊天玩耍,一晃就是十年过去。和蟾蜍精的交往,一直是小瑛子和石头之间的秘密,谁也不知道。
石头出卖做小买卖,两年未归,林家人却答应了梅府梅子华老爷的求婚,收了聘礼,将小瑛嫁入梅家。梅子华的头一任夫人没有留下子嗣就死了,如今梅子华也是一把年纪,再娶不过是贪图小瑛的美色,也不指望能生孩子续香火。可是梅子华年老体衰,根本不能满足小瑛的需要,少女初为人妇,闺中的寂寞,又有谁知?
蟾蜍精知道小瑛子嫁入梅家,就跟着到了梅家,藏身井底,修炼之余,陪伴小瑛子说话解闷。有一次,小瑛子无意说起想念石头,蟾蜍精记在心里,竟然使用法术接石头入梅府,和小瑛子幽会!两个当年的恋人干柴烈火碰在一起,还能有什么事?梅夫人就此怀上了孩子,梅子华大喜,可是梅夫人知道,那是石头的孩子,和梅子华根本没有关系。
纸里包不住火,梅子华到底是发现了梅夫人和石头的奸情,对梅夫人打骂相加,梅夫人为了孩子忍辱偷生,直到生下了孩子,给他起小名宝蟾,就是为了感激蟾公公的恩德。蟾蜍精看梅夫人和孩子日夜忍受梅子华的打骂,心中难受,想出手教训梅子华,但是小瑛子自觉得对不起梅子华,总是苦苦哀求蟾公公不要动手。
可是,有一天传来噩耗,石头在田里干活回家时,被一群泼皮无赖活活打死。梅夫人如遭五雷轰顶,梅子华冷嘲热讽,暗里竟然透露,就是他指使人杀了石头。
“奸夫淫妇,就是这个下场!生下来的贱种,也不得好死!”梅子华疯狂地辱骂梅夫人,在一腔怒火的摧动下,梅夫人拔下了金簪,狠狠将金粉刮进梅子华每日喝的茶里,想要毒死他。
可是金粉数量有限,重金属中毒不是一日显露的,梅子华半年后瘫倒床上,梅夫人外面顶着贤惠之名,内心则倍受煎熬,直到梅子华病逝的当天,她又惊又怕,忍不住痛苦,被许仙听出了破绽,一番巧合下,查出了她下毒杀人的真相。
梅夫人讲完她的凄惨遭遇,我默默无言,本来就是包办婚姻对纯洁爱情的践踏,又加上虐待妻儿梅子华,这件官司彻底成了一锅浆糊,说不出谁有理谁无理。梅夫人除了选择杀死梅子华,似乎没有第二条自保和保护孩子的办法。离婚?别逗了,这个年代只有休妻,哪有女方提出离婚的可能。梅夫人娘家也不能答应,梅家这棵摇钱树,他们能舍得么?
我看着梅夫人,涩涩说道,“对不起,你的身世这么可怜,我实在不知道。但是,你用杀人的方法解决问题,总是不对的。”
梅夫人低头认错,王道陵大叫道,“小瑛子没有错!梅家的人都该死!梅子丰为了独吞家产,将年纪幼小的宝蟾推进井里,差点就淹死了他。嘿,这也是天意,不是宝蟾掉进井里,我还在闭关修炼,不知道小瑛子出了事。可惜,还是晚去一步,小瑛子已经被狗官杀了。”王道陵丧气之极,颓然看着梅夫人,不住摇头。
梅夫人冲王道陵拜倒,磕头说道,“蟾公公,您照顾小瑛这么多年,是您对小瑛有恩才对。求您照顾宝蟾,将他抚养长大,让他当个好人,莫要像我。石头早就去了地府投胎,小瑛也不指望还阳,蟾公公不必费心,就让我去吧。在地府里,就能看见石头哥哥——”
王道陵眼泪流出,看着小瑛,肥肥的手掌抚摸着她的头顶,悲伤道,“蟾公公舍不得你啊,小瑛子——”
娘子和我看到蛤蟆精原来也是报恩之人,不禁对他的敌意减轻不少,娘子缓缓说道,“王道长,生死有命,梅夫人转世之后,还可再见,你又何必执着呢?这一辈子她已经够苦了,就让她解脱吧。”
王道陵缓缓点头,我运起地灵接引诀,黄色的地灵气包裹住梅夫人,我淡淡说道,“梅夫人,我送你一程,抄近路去阴曹地府。但愿下一生,你能找到一段好姻缘。”
梅夫人向宝蟾挥手道别,轻轻抱着了宝蟾一下,心疼说道,“娘走了,宝蟾要听蟾公公的话!”
宝蟾笑嘻嘻答应,根本不懂梅夫人要转世离开他,笑着对王道陵叫道,“叔叔,蟾公公,呵呵。”
梅夫人沉入地下,消失不见。王道陵失声痛哭,坐在地上,双眼失神,喃喃道,“下辈子,小瑛子就不记得我了,就不记得我了。”
我看着王道陵,摇头不已,他到底是报恩还是心中对小瑛子有了感情?谁能说得清楚。娘子取出给姐姐、姐夫带来的冰淇淋,对宝蟾说道,“宝蟾乖,吃些甜点心。”
宝蟾乖乖说了声谢谢,高兴吃起来,娘子看着宝蟾,一脸爱怜,叹气道,“可怜的孩子啊——”
王道陵拦腰抱起宝蟾,纵身飞出院子,厉声叫道,“许仙、白素贞,今天看在小瑛子面上,贫道饶了你们,别在让我看见你们!”王道陵飞走了,不知道他是恼怒,还是怕被我们看到他的心事。
娘子将姐姐、姐夫的肉身移到床上,将他们的魂魄拍入体内,使用一个法术将家里复原,扯着我退出去,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姐姐和姐夫一齐惊醒,大叫,“翰文、弟妹,快跑!”猛然发现,两人都是只穿内衣躺在床上,姐夫愣道,“娘子,难道我做了一个梦?”
姐姐没有说话,看着姐夫,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娘子拍门叫道,“姐姐、姐夫在家嘛?弟妇和翰文来给姐姐、姐夫请安。”
姐姐此时回神,高兴叫道,“在家,在家,翰文、弟妹你们快进来,想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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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目山地处杭州西北二百里,东临东海,北依黄山,人称江南第一奇秀名山。天目山主峰仙人顶,山高千丈,险秀合一,端的是人间胜景。天目山中有个传承三百余年的武林门派,人称天目剑派。可是天目剑派中人却自称是竹剑门,只因此门派中的弟子,人人都使用一支竹剑,由此得名。
天目山飞瀑之下,一名老者捻须而笑,看着弟子们在水雾中飞腾跳跃,往来刺击,尽得天目山竹剑门剑法精髓,不觉甚是欣慰。陪伴在老者身边的是个妙龄姑娘,梳着简单的辫子,斜斜扎在肩膀左侧,鬓角插着一朵紫色山花。
老者对少女说道,“阿娇,去和师兄们过招对练,让爷爷看看你的功夫进展如何?”
阿娇摇头道,“不,我只和大师兄对练。”
老者不悦道,“阿娇,大师兄下山历练,不知何时回山,难道你就永远不和其他师兄对练了?”
阿娇傲然道,“爷爷,阿娇只和天目山竹剑门的第一高手比试,大师兄不在,我就和爷爷你过招!”
老者失笑道,“我的阿娇好狂妄的口气啊,徒弟们,你们可都被大师兄给比下去了。”
众弟子轰然笑道,“师傅,大师兄的功夫可是远远胜过咱们,小阿娇不愿意和弟子们对练,也是应该。我们哪里有大师兄那么英俊潇洒,能吸引阿娇的心呢?哈哈哈——”
众弟子都和阿娇感情笃厚,出言揭破她对大师兄的心思,老者也不以为忤,微笑着对阿娇说,“好孙女,做爷爷的支持你。可是作为天目山竹剑门的掌门,我还要命令你和师兄们对练!”
阿娇鼻子一皱,露出一个可爱俏皮之极的表情,身子如同鹅毛般轻飘飘飞起,御风攀上竹林数丈高的顶端,对老者抱拳说道,“竹剑门第十九代代弟子阿娇辞别掌门,下山助师兄方腊寻找绝世好剑,阿娇去也——”
少女阿娇展开轻功下了天目山,老者哈哈大笑,望着孙女的背影对众弟子道,“这丫头剑法一般,可是这轻功,真是咱们天目山第一啊。”
阿娇向山下急驰,心里喜忧参半,想着大师兄方腊,喃喃说道,“大师兄,你现在在哪里啊?那柄紫薇剑,你寻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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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榜传檄天下,于七月十五在杭州城外月轮山六合塔前,摆下五国八蕃倾城擂,各国国主以一座城池为赌注,争夺天下武功第一之名!得胜之国,可得七座城池。大宋朝廷出榜文,邀集天下武林高手,共聚于此擂。替大宋赢得头名,获胜者可得万金之赏,更可受封一方侯爵,为七城封底之主。
天下各路豪杰,闻风而动。有人为了出名成为天下第一,有人为了赢得七城城主之尊,更有人为了扬大宋武林之威,震慑番帮小丑。千万武林人氏,向杭州云集。
然而此时,杭州虎跑泉边一个粗豪汉子,手持竹剑,凝视泉水,对面两个人,成犄角之势,三人合围着虎跑泉似乎在等待什么。
手持竹剑的汉子须发未理,却不显得邋遢,反而一股天生的霸气透顶而出,对另外两人说道,“名剑当归明主。咱们三人都想得此剑,不如先比试一番,胜者得之。你们可敢?”
粗豪汉子斜右方,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手持一柄黑沉沉的宽大巨剑,只说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