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管怎样,秦风还是走出来了,活着走出了这片树林。他不愿意回忆树林里的七天七夜是怎么度过的,只是那噩梦一般的经历让他脱胎换骨,自身的修为又提高了许多。
树林外面入目所及,是一片灰蒙蒙的沼泽地,一望无际。这沼泽地飞鸟难渡,走兽难行,到处躲藏着吃人的毒蛇猛兽,还有踏上去就会陷入没顶的烂泥,而且漂浮在沼泽上方的瘴疠之气,让人闻之欲呕。可是只有渡过这片沼泽地,才能到达修罗场。
秦风慢慢地走到沼泽边的一个小坑旁,那里积着有些浑浊的雨水。秦风蹲下来,先喝了几口水,然后再用水把身上的血迹一点一点地洗掉。
一个甜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知道,我会等到你的。”秦风没有理会这声音,他自顾自清理干净衣衫,然后才站起来,偏着头看去,蜜糖儿就站在那片沼泽地的边上,脸上的笑容比蜜糖还要甜。
“走吧,走过这片沼泽后,你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了。”秦风打量着那灰沉沉地沼泽地,不知道这里隐藏着多少毒蛇猛兽。可是就算没有毒蛇猛兽,这样大的沼泽,又如何渡过?
“欢迎来到人间地狱修罗场。”蜜糖儿带着甜蜜的笑容,走向秦风,挽起他的手臂。秦风下意识地想甩开蜜糖儿,但是蜜糖儿低声在他耳边说:“我现在就带你去见辛冥。”秦风怔了下,没有再甩开她。
天边一片乌云飘过,轰轰的雷声响起来,蜜糖儿一声唿哨,哗啦啦从她身后的沼泽地里飞起数十只大鹰,这些大鹰爪子上缠着细细的绳索,下面拖着一块竹排,竹排浮在沼泽上。蜜糖儿带着秦风步上竹排,一声唿哨声,群鹰带着竹排沿沼泽滑行而去。
这样巧妙的设计,让秦风心里暗暗佩服,群鹰的速度极快,沿途只见不时有巨大的蜥蜴,毒蛇被这竹排惊起,快如闪电的窜了出来。
“这竹排是唯一能够渡过沼泽的工具,否则,任谁轻功再好,也不能飞渡这么一大片的地方,只要一处踩错,就被这淤泥裹着沉下去,这么多年来,这里的淤泥下面不知道埋了多少尸骨。”蜜糖儿说道。
竹排如御风而行,不过半个时辰,忽然闻到扑面而来的风中带着花香,花香清新,把沼泽地里积蓄的恶臭瘴气驱散许多,顿时让人精神一振。远远望去,前方赫然出现一个小岛,这岛极大,岛上峰谷连绵,郁郁葱葱,一团绿、一团红、一团黄、一团紫,正是繁花似锦。
蜜糖儿笑道:“这里的景致好么?”秦风惊诧道:“我一生从未见过这么多,这么好看的花,怎么修罗场却是如此美丽?”蜜糖儿甚是得意,笑道:“你以为修罗场就是血流成河,尸体如山?哈哈,那夜修罗这么喜欢享受的人,怎么能忍受他住的地方这么恶心?夜修罗不但武功了得,占卜星象、琴棋书画也都是好手,而且就这园艺种花的手段,也算的上是天下无双。这个岛地气极暖,四季如春,所以百花不败。”
秦风好奇道:“既然是这么好的地方?那你为什么要逃出来?”
“我住得腻啦,况且夜修罗不是个好人,我再不想忍受下去啦,就逃出来了。”蜜糖儿撇撇嘴。
秦风见她说的可怜,不由得心里起了怜惜之情,对她的厌憎少了许多。心道:“她脾气古怪,想来是在夜修罗那里吃了不少苦头才变成这样,也怨不得她。”
飞鹰带着竹排靠到岛边,两个人跳下竹排,走上岛去。只见岛上花丛簇簇,树木丛立,无数条小路从花丛树林中曲折拐弯,看得人眼睛都花了。秦风研究兵书的时候,看到过昔年诸葛孔明发明八卦阵,以区区的几堆大石就能把司马懿的上千精兵陷入死地。如今看到这些花丛和树木的布置,他心里一惊,这隐约有八卦阵的布局,暗含生死之门,不知道怎么走法的人,只怕就陷入死地永远走不出来了。
秦风正打量着,只看见一个淡褐色衣衫的人影倏忽从花丛中出来,随即只听到身边的蜜糖儿发出一声惊叫,竟然被那褐衣人影掠走了。那身影快如闪电,秦风竟然连此人形貌都没看清楚,那人挟着蜜糖儿转眼就消失在了花树后面。
秦风心里一阵惊惧,这样身法,简直不像是人,难道是鬼?是地狱的幽魂?他追向那个身影消失的地方,只奔出十余丈远,立时就迷失了方向,只见东南西北都有小径,却不知走向哪一处好。他走了一阵,似觉又回到了原地,顿时又惊又急,又担心蜜糖儿的安危。他索性停下脚步,跃上一棵大树,大叫:“蜜糖儿、蜜糖儿。”
只是四下里毫无声响,只听到自己的回声隐约传来“蜜糖儿、蜜糖儿……”他站在树巅上,四下眺望,南边是灰蒙蒙的沼泽,向西是崇山峻岭,东面北面都是花树,五色缤纷,不见尽头,只看得头晕眼花。花树之间既无楼阁房屋,亦无炊烟犬吠,静悄悄的情状怪异之极。秦风心中忽感恼怒,他下树一阵狂奔,更深入了树丛之中,一转念间,暗叫:“不好!我这样胡闯乱走,只怕连退回原地也不能了,那里是入口之处,总有人接应登岛的人。我在那里说明来意,再把萧将军的书信拿出来给夜修罗,自然有人引我入岛。我这样乱闯,这么大的岛子,只怕他们想找我都找不到。”于是他觅路退回,哪知起初是转来转去离不开原地,现下却是越想回去,似乎离原地越远了……
第十五章 搜魂魔音
秦风索性站在树上,高声喊道:“在下秦风,受漠北萧翰海将军派遣,前来拜见夜修罗。这里有萧将军的书信交给夜修罗。”他喊了一阵,只见四下里依然静悄悄,毫无回应,不禁大为惊奇。这夜修罗既然和萧将军交好,为什么听到萧将军的名字却依然这般无谓?莫非夜修罗已经不在这个岛上了?那也应该有手下的人出来才对。 眼见天色渐暗,秦风无可奈何,只得跃下树来,坐在地下,静候岛上人的回应。好在四周繁花似锦,遍地绿草似茵,就如软软的垫子一般,也颇有些坐赏风景的趣味。秦风坐了一阵,感觉肚子开始咕咕一阵叫,甚是饥饿,他想起和思影在一起的时候,精心烹调的烤鱼、羊腿,不禁更是饿得厉害,突然想起:“这林子里真是怪异,竟然连鸟儿也不曾有一只,不然抓只鸟儿来烤了吃,也能解下肚饥。这夜修罗若是始终不派人出来,那我岂不是要活活饿死在这树林子里?”又想到思影如今孤零零在幽燕,被那个古怪的欧阳龙软禁,如果自己始终不能回来,思影怎么办?辛冥这小子也不知道怎样了?想了一阵,终于沉沉睡去。 睡到中夜,正梦到与思影、大白在温泉里戏耍,岸上烤鱼飘香,忽听得有人唱歌,秦风一惊醒来,歌声兀自萦绕耳际,他定了定神,一抬头,只见皓月中天,花香草气在黑夜中更加浓冽,歌声远远传来,却非梦境。 歌声异常悲慨,只是所唱的歌词却听不懂,想来用的不是中原的话语,只是语调高亢壮烈,彷佛无数战士疆场冲杀,又彷佛群狼对着明月齐声长嚎,和眼前这幽静的景致浑然不和,却又是一刚一柔,一动一静让人更感惊心动魄。 秦风大喜,他跟着歌声曲曲折折的走去,有时路径已断,但歌声仍是在前。他也不理道路是否通行,只是跟随歌声,遇着无路可走时,就上树而行,果然越走歌声越是高亢。他愈走愈快,一转弯,前方黑黝黝的花树丛中,忽见一对眼睛碧莹莹的闪闪发光。他吃了一惊,心想:“那是甚么猛兽?”向后跃开几步,忽然那对眼睛一闪就不见了,心想:“这修罗场真是古怪,就算是再快捷的豹子狸猫,也不能这样一霎之间就没了踪影。”正自沉吟,忽听得前面发出一阵嘶哑喘息之声,听声音却是人的呼吸。他恍然而悟:“这是人!闪闪发光的正是他的眼睛,他双眼一闭,我自然瞧不见他了,其实此人并未走开。”想到此处,不禁释然轻松了许多,但不知对方是友是敌,当下不敢作声,静观其变。 只听见那歌声忽然更加凄厉,就像饿鬼夜哭,飞枭泣血,将士百战死,万马奔腾急,听得人心胆俱裂,浑身血脉偾张,心跳如鼓,一股要在沙场上力竭战死的冲动喷涌而出。 秦风自战场上杀戮出来,这歌声对他的震撼自然非同小可,他只觉得胸中如有万马奔腾,只想把天地间一切生灵都毁灭的冲动。他数次想跃起身来将那大树拦腰截断,将那花丛连根拔起,直到力竭而死。他靠着心中的一丝空灵,勉强自己硬生生盘膝坐在地土,依照老头子所授的内功秘诀运转内息。初时只感心旌摇动,数次想跃起身来毁灭眼前的一切,但用了一会功,心神渐渐宁定,到后来意与神会,心中一片空明,不着片尘,任他歌声再惨烈,他听来只与海中波涛、树梢风响一般无异,只觉得丹田中活泼泼地,全身舒泰,腹中也不再感到饥饿。他到了这个境界,已知外邪不侵,缓缓睁开眼来。 只是眼前所见,却让秦风大吃一惊,前方花树如波涛巨浪般狂舞,如狂风掠地,如暴雨冲刷,强行压抑住的嘶吼声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猎豹,只欲破笼而出。 他好奇心起,顿时分开面前的花树从,往里看去,只见那里赫然是一个半尺来深的地穴,一个人正坐在地穴当中,长须垂至胸前,胡子满脸,再也瞧不清他的面容,头发须眉都是深黑之色,全无斑白。这人手足都被铁链圈住,铁链的另一头则深埋在地穴的下方,那人手足不断颤抖,铁链竟然被他手足的风激荡的凭空舞动,搅的花树如波浪翻滚。 秦风见他大声喘息,好像想跃出这地穴,可是却又勉强抵抗那歌声的催激,那人身不由主的一震一跳,数次身子已伸起尺许,终于还是以极大的定力坐了下来。忽然那歌声猛地高高吊起,向长剑刺向碧空,那人身子一扭,就要跳跃而起。这跳跃而出的力道足可以让他的手臂要撕裂在铁链上。秦风顿觉不好,当即抢上,伸手牢牢按住他右肩,右手已拍在他的颈后“大椎穴”上。秦风在古秦墓随师父练功之时,每当胡思乱想、心神无法宁静,老头子常在他大椎穴上轻轻抚摸,以掌心一股热气助他镇定,而免走火入魔。秦风内功尚浅,不能以内力助这人抵拒歌声,但因按拍的部位恰到好处,那长发人心中一静,便自闭目运功。那歌声戛然而止,两声冷笑传来,随后悄然无声。 一时间只见月明星稀,清风花影,刚才那萧杀之意只如一场大梦而已。秦风松开手掌,只听长须人气喘渐缓,呼吸渐匀。那人睁开眼睛,朝秦风笑道:“小兄弟,你可帮了我一个大忙,可多谢你啦。” 秦风好奇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那歌声怎么如此邪气?” 这人微微一笑:“你又怎么会在这里?看你形貌,自然不是修罗场中的人。你的内功很独特,很像我当年的一个老相识。” “你认得我师父?我师父说自己叫老头子。”秦风又惊又喜。 “哈哈,哈哈,老头子,好老头子,你果然是老头子的徒弟。不错,我十五年前和你师父比试武功,两个人打了三天三夜,不分胜负。后来我们比赛喝酒,喝了三天三夜,两个人还是不分胜负,最后,嘿嘿,最后我们约好一起追一个女人,谁先追到算谁赢,没想到,没想到……”这人嘿嘿笑了几声,却不再说话。 “最后谁赢了?”秦风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师父当年居然有这么传奇的经历,他浑然忘却了身在险地。 “没什么,最后没人赢,反而都输给了那个女人,输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