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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江思影的秘密
欧阳龙带着江思影随着引路的王宫总管，向无忧公主所在的无忧阁走去。就在无忧阁内的大厅里面，无忧公主已经摆好了盛宴，迎接他们的到来。 欧阳龙这次入龟兹国，他只带着贴身的二十个侍卫，这些侍卫是一直跟随他从幽燕到长安，这次他从江南仓促西去，经过长安的时候把这些侍卫召集过来一起出关。这二十个人是他一手带出来，个个身手高强，而且对他忠心耿耿。 望着越来越近的无忧阁，江思影的脚步却慢了下来。这个地方，不是她第一次来。当她七岁的时候，她曾经随着娘亲过来拜见公主。那个时候，公主高贵的让幼小的她，甚至不敢用眼睛直视。而公主对她却是非常的温柔，一点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甚至公主对她比自己的母亲对自己还疼爱。 母亲，母亲，自从自己懂事以来，面对的是母亲那严厉的目光。在她童年里，只有天天早起练武，守着烛光读书，对着明月听母亲弹琴的记忆，那琴声很凄清，映照着母亲的寂寞。母亲不是不疼爱自己，自己的衣食住行，所有都由母亲亲自操办，母亲根本就不放心让仆人来照顾她。可是在习武读书上面，母亲却严厉的不像心疼女儿的母亲，而更像是一个苛刻的奴隶主。她绝对不允许江思影有一丝的懈怠，他必须要做到最好，最出类拔萃。只是为什么要这样，母亲却从来没有对她解释过。 当别的小女孩还在母亲的怀里撒娇，还在玩着手里的洋娃娃的时候，她就体验到了流血和流汗的滋味。只是在她每次练武受伤以后，母亲的房间里都会传出低低的哭泣声，虽然母亲从来不会当着她的面流泪，但是她知道，母亲一定是在心疼自己。她发誓，他绝对不让母亲在为她哭泣。所以以后的训练，无论怎么残酷，她都会笑着面对。 只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半夜翻出墙去，和邻家的孩子们一起跑到敦煌边上的月牙泉去玩耍。结果第二天被母亲知道了，当时母亲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而且还罚她一天没有吃饭。当时母亲气愤之下，说出了一句话：“你这样子贪玩，到时怎么才能替我报仇？怎么才能不被人陷害！”随后，母亲就再也没说过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可是报仇这两个字，却让江思影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所以，当才十二岁的江思影感觉到无忧公主温暖的手指轻轻抚摩着自己的头顶的时候，江思影不知道为什么，体会到的却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母爱。公主没有孩子，那么，公主是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孩子吗？ 可是母亲对待无忧公主却没有她这般的亲近，在尊敬中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那种冷淡。让高贵温柔的公主几番尴尬，第一次，江思影有些埋怨母亲的不近人情。特别是当她高兴地带着公主赏赐的首饰衣裳回到家以后，母亲竟然大发脾气，将那首饰和衣裳统统折断撕破。母亲一边砸着那首饰，一边如同疯了一般的低声哭喊：“你抢走了我的丈夫不够，难道你还想抢走我的女儿不成？”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当下默默地走出了房间，公主悄悄塞进他手里的一块玉佩被她埋进了后花园的树下，而随之埋葬的，还有公主带给她的那缕温暖。 在龟兹没待多久，母亲就带着她重新返回了敦煌，又是没日没夜的习武读书，琴棋书画，又是永远见不到父亲。只是此时的她，已经知道了自己这样残酷训练的目的，那就是，有一天，能够让父亲注意到自己，注意到自己的母亲！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无忧阁的门口，无忧公主含笑站在那里，身披鹅黄色大氅，发如墨玉高高挽起，五十多岁的老妇人，望上去却仿若四十美妇，而那一派的高贵从容气质，却是任何人都无法不膜拜的。 “思影，你终于来了。”无忧公主看也不看欧阳龙，只是对着江思影微笑，语声从容温和，一如她在二十多年前看到她的时候的感觉。欧阳龙依然带着黄金面具，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江思影觉得欧阳龙的身上散发着杀气。 “公主，思影给您请安。”江思影的语气尊敬中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冷漠，如当年的母亲。如今的她，不再会去迷恋那种虚伪的温情了。 “进来吧。”公主的眼神中一黯，随即迅速转过身去，可是江思影还是看到了公主眼中的那抹伤痕。只是她的心，却再也不会起任何波澜。 花厅里面的案几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小菜，待公主、欧阳龙和江思影坐下后，侍女们端上了盛放在水晶瓶里的美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夜光杯里满斟上了玫红色的葡萄酒，闻着那淡淡的清香，不知道怎么回事，江思影脑海里浮出了帝国诗人的这四句诗，当年，自己的父亲，萧长风，是不是就是宁愿醉卧沙场，也不愿回家？ 无忧公主挥退所有的侍女，花厅里面就剩下公主、欧阳龙和江思影三个人后，无忧公主端起那酒杯，看着那鲜红色的酒液，慢慢说道： “影儿，你终于来了，却没想到你是和欧阳龙一起来的。当年你父亲最喜欢喝的就是这龟兹国特产的葡萄酒。这瓶酒，也是你父亲当年送给我的。我一直留着，希望能有一天，萧将军的女儿回来的时候，同她一起喝完这瓶葡萄美酒。” “是吗？我父亲当年为了公主，竟然在龟兹国一留就是十五年，忘了自己远在敦煌的妻儿。我母亲是堂堂的帝国公主，却受到这样的冷遇，后来她郁郁寡欢，离开了人世。她这一生不曾快乐过，都是因为你的原因。不知道公主心里是否有愧？” 江思影说完后，一口饮完了杯中酒，双眼直视公主。此时，身边的欧阳龙似乎已经不存在了，她只是想要说出一切，想让眼前的无忧公主直到她的痛苦。 无忧公主却依然从容温和，徐徐拿起水晶瓶将鲜红色的葡萄酒再次斟满江思影面前的酒杯，然后放下了水晶瓶，迎着江思影的目光。 “你可以恨我，但是你不能恨你父亲，不管他如何对不起你娘，他也始终是你的父亲，而且直到死，他也始终是个英雄。”无忧公主悠悠地说道，如今的她，早已经是风雨不惊，别人的爱又如何？恨又如何？不过是过眼云烟，终究敌不过岁月无情。 忽然之间，一股无法遏制的复杂情绪冲上了江思影的大脑，她突然脱口而出：“公主，难道当年你真的对我的母亲，对我，没有一点愧疚之情吗？我的母亲一个人在敦煌，丈夫却在千里之外为另外一个女人把守边关。而且，这个女人，竟然还是帝国嫁给龟兹王子的王妃！我最后连姓名都改了，就是不想和姓萧的，也不想和帝国皇室有任何牵连！” 说完这些话，江思影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仿佛轰然倒塌，这些话，这些话，也许藏在心里好多年了吧，如今说出来以后，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痛快！是为母亲吗？江思影的眼光看向面前的葡萄美酒，仿佛不忍去看公主的面色。她是不是被自己的这番话刺伤了心？是伤痛还是羞愧？ 依然是从容温和的声音：“萧长风这样的男人，本来就不是一个女人能拥有的。况且，当年你母亲和萧长风的婚姻，本来就是帝国安排的政治联姻罢了。可是萧长风又怎么甘心把自己捆缚在一桩政治婚姻上呢？他的身边，早已经有了戈壁玫瑰的独孤兮相伴。” 江思影忽然恍然大悟，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一直对帝国皇室有着那样强烈的恨意。她一定是怪自己的亲人为了家族的利益，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吧。甚至明知道萧长风将自己扔在敦煌，和另外的红颜驰骋戈壁，也未曾站在母亲的立场上去考虑过。 江思影的心中忽然升起一抹悲哀，为母亲，也是为自己吧。 “龟兹国的内乱，是因为独孤兮恨你父亲为了我，负了她。她想办法调走了萧家军，而龟兹老国王的弟弟还有一些大臣则勾结了突厥部族，在老国王为飞霞公主招亲的日子里突然发动了攻击。萧长风虽然英勇过人，却没有料到身边的独孤兮用她的铁琵琶深深的刺穿了他的心脏。随后她抱着萧长风，一起滚落到了万丈冰川下。如果不是阿缭见机的快，用丈夫右将军的军牌调动了龟兹国内忠于国王的精锐及时赶到，只怕我也早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中。”无忧公主的话语从容平淡，但是仍然掩盖不住当年那场内乱时候的惨烈。 又是一口饮干杯中酒，江思影秀美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 无忧公主也举起了手里的酒杯，慢慢啜饮着那鲜红色的美酒，和着对往事的追忆一口一口的咽了下去。等无忧公主放下酒杯的时候，一声悠悠地叹息：“影儿，我是帝国的公主，所以有些事情，即使自己不愿意面对，但是还是不得不去做。可是，我终究也是个凡人，也有凡人的七情六欲，所以，我爱上了你的父亲萧长风。我当年知道此事不会有结果，但是终究有了那一番过程，让我如今可以有回忆的人，回忆的事情。当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你也许会明白我说的这些话。帝国，需要的是男人的鲜血，女子的青春，可是再强大的帝国，也无法让女子奉献自己的爱情。这样，才能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仅仅只是一个会说话的工具。” “当年参与叛乱的人，都死了吗？”江思影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愿意去面对无忧公主那从容的双眼，她自己何尝不是一件政治的工具？她注视着杯中鲜红的酒，低声问道。 “不错，都死了，老国王的弟弟被萧长风当场杀死，其余参与的大臣，最后被国王处于了死刑。而独孤兮，也随着你的父亲埋在了冰川下，也许她觉得只有这样，你的父亲才会永远留在她的身边。” “如果害死我爹的人都死光了，那我，那我还能做什么呢？”江思影第一次感觉到了茫然，连恨的人，都已经被死神带走，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无奈啊？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