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非老道也拉着温乐阳一起进来,口中喃喃的说:”是家新铺子。“
店铺之中四壁空空,墙上挂着鬼画符似的长绢,让人都分不清是字还是画,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浑身沾满了墨汁的醉鬼,直接把自己拍在绢上留下印记,有的是胳膊肘的、有的是肚子印的、也有屁股印的……
三个人正稀奇的时候,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传来:”既然看不懂,就别再看了。“
稽非道长这才看见,店铺的角落里还坐着个大头侏儒。
侏儒说完,懒洋洋的站起来走到他们跟前:”买什么?“
先前那几家店铺里,虽然也谈不上什么待客之道,但主顾上门时至少也是笑脸相迎,可这家店里的侏儒却浑身戾气,眼神之中充满了怨毒。
稽非老道也没点好气的问他:“买什么?你们这里卖什么?”
侏儒满脸的不耐烦,充满鄙夷的呲牙,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反问:“你可知道,川蜀之地中,什么最有名。”
四川人杰地灵,有名的事物多了,温乐阳哪知道侏儒问的是李宇春、大熊猫还是水煮鱼。
侏儒见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眉宇间的轻蔑更甚,几乎是用施舍的语气,轻描淡写的说:“蜀地之内,最有名的莫过温不草,苗不交,乌鸦岭上死不了!”
天下散修人人敬佩,正道五福或为亲信或被击溃,世宗邪魔拼命巴结,绝顶妖仙常驻其间……蜀地三个拓斜门宗,这几年里倒的的确确打响了名号,风头早就盖过了曾经睥睨天下的正道五福。
温乐阳和蚩毛纠对望了一眼,哥俩都笑了,不约而同的问道:“那有怎样?”
侏儒冷笑道:“不怎样,这家店就是他们开的!”说完,把一双短粗的胳膊笨拙的抱在胸前,扬起下颌淡淡的望向了外面,都懒得再用睁眼瞧他们了。
过了半晌,直到侏儒彻底失去耐心,看样子准备施展出拓斜绝学把他们赶走的时候,温乐阳才咳嗽了半声,啼笑皆非的追问:“那你们……是毒、巫还是控尸?”
侏儒这才正经打量了温乐阳一眼,似乎带着几分不情愿的回答:“毒、巫、控尸都有,看你们要什么了,如果看丧门的宝贝找我便好,要看毒或巫蛊,自有别的掌柜……”
这时候小蚩毛纠才反应过来,低低的说了句:“你是乌鸦岭弟子?一嘴河南口音……”
侏儒勃然大怒,温乐阳赶忙伸手拦住他,笑呵呵的说:“先不用麻烦其他的掌柜,您带我们开开眼界就好。”
稽非老道拼命忍着笑,也跟着凑趣道:“能看一眼川蜀这三个家族的绝学,就算倾家荡产也值得了!”
侏儒这才脸色稍缓,说了句:“跟我来吧!”跟着转身走向后堂。
三个人急忙跟上,经过跨院之后,是一连三间的大屋,侏儒引着他们走向最靠右手的屋子,嘴里还淡淡的说着:“温、苗、骆三家相交千年,神通本领也是各占声场,不过说到底,真要动手拼命的话,还是我们乌鸦岭弟子更犀利些。”
不论是直系还是旁系,只要是和温、苗、骆关系沾边的弟子都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蚩毛纠现在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还是少年的顽皮性子,咯咯的笑着问:“为什么是你们最厉害?”
“大家的本事本来也差不多,不过我们有尸煞帮忙,自然更厉害了些。”说着,侏儒已经推开了屋门走了进去。蚩毛纠算明白了侏儒的理论原来是两个打一个会赢,笑的浑身乱颤。
这座大屋里有些阴冷,最显眼的就是五口大小不一的棺材,另外墙壁上还挂着些不伦不类的镇尸法器。侏儒咧开嘴巴露出了一个笑意:“我们乌鸦岭的宝贝,当然和玄门不同!”说完,满脸疼惜的把手轻轻拂过一口棺材,棺材之中立刻响起了一串指甲挠门的怪响,好像里面的尸煞正在与和应着主人。
侏儒的态度依旧冰冷如初,比着真正的尸煞恐怕也热情不了多少,不过说了一会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不外是他炼制的尸煞如何了得,他的丧门法宝如何犀利云云,归根结底,是打算连棺材带瓤子一起卖给温乐阳。
这个侏儒倒是的确会一点控尸的本领,但绝对不是传承拓斜的绝学,充其量也就是些江湖法门,温乐阳虽然不太懂骆家的门道,但他媳妇就是乌鸦岭第一高手,侏儒这点小把戏哪能骗得过他。
棺材里躺着的,也不是炼化而成的尸煞,干脆就是些被镇住的成精僵尸。
温乐阳心里彻底踏实了,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可刚刚他还是稍有些担心,怕着座铺子真的很(和)拓斜师祖有什么关联。稽非老道时不时装傻充愣的插上两句,只为博温乐阳一笑。四个人又纠缠了一会,老道悄悄递给了温乐阳一个询问的眼色。
温乐阳明白他的意思,三脉拓斜传人中无论哪一家,也不能让别人打着他们的旗号招摇撞骗,这座铺子当然要拆,但肯定不能是现在,轻轻的摇了摇头。
稽非会意,又和侏儒说了一会儿之后,扯了个借口就要走。
侏儒前面一直把自己抬得跟修真道盟主似的,现在哪好意思死缠烂打,但是眼里掩饰不住的失望之意,装模作样又还有些不死心的冷笑:“以你们的修为,摆弄尸煞也的确勉为其难,不过……巫蛊或者毒术,或许还行。”
温乐阳笑着摇头,看过了热闹,知道是骗人,他才没兴趣再去看看另外两个演员的演技。
这时候一阵古怪的味道,隐隐的从外面飘了进来,闻上去就好像在一只臭鸡蛋上撒了些香水,最后放进已经腐烂的动物尸体中又浸了一浸,香的很呛,臭的更让人窒息。
侏儒没做成生意,心情极坏,低低的骂了句:“巫门的麻子又在折腾!”
小蚩毛纠的脸色却明显一变,仔细的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突然开口说:‘我想看看你家的巫蛊!“
侏儒愣了愣,死鱼似的眼睛又亮了些,努力压抑着又从心里升起的希望,一言不发站起来就领着他们向隔壁走去。”
温乐阳大吃了一惊,对着他点点头,快步跟在了侏儒的身后,走向正中的大屋,不料他们刚到门口,屋子里就传来一阵怒骂:“滚滚滚!老子现在不做生意!有什么事情三个时辰之后再说!”
侏儒的脸上又是惊怒又是无奈,转头望向稽非老道:“巫蛊弟子都是苗人,性子执拗的很。”
稽非哈哈一笑:“高人都是如此,咱们诚心求宝,登上一会也不打紧的。”
侏儒难得之极的露出了一丝笑意,伸手又指了指最左面的大屋:“或者,你们去看看瞎子的毒,能不能求到些好东西,就看你们的造化了。”说着,不再理会温乐阳等人,转身回去看店了。
跟着一阵柔和的笑声从左面的房间中传出来,一个上了些年纪的瞎子手持竹杖来到门口:“进来坐坐,老头子想说说话。”与此同时,一阵低低的金属摩擦声,呛呛啷啷响起。
这下不光小蚩毛纠,温乐阳也来了精神,这种金属碰撞、厮磨的动静他可不陌生,当年他从销金窝带出的那对磨牙铜蚁就不停的声音。
当然,温乐阳的那对磨牙是异种,体形大如鸟雀,他们发出的摩擦声比起瞎子屋里的可要响亮的太多,当初温乐阳再回山之后就把两只蚂蚁送给了四老爷。开始的时候可把老头子高兴坏了,可没过两天老头就急眼了,那对畜生昼夜不停的敲锣打鼓,整个红叶林都没有片刻安宁的时候。。。。。。
不管是不是骗子,瞎子能侍弄磨牙,就肯定有些门道,温乐阳欣然迈步,走进了他的房间。
瞎子的房间里满满腾腾,都是高大的架子,一个一个的格子中,都是些斑斓诡异的毒虫,温乐阳一看就笑了,这些毒物他尽数都认得,虽然比不了病死号的规模和品质,不过成色也算是不错了。
另外在屋子的一角,摆放着一张纯铜的八仙桌子,有一对火柴头大小的磨牙铜蚁正在不停的磨蹭亲热着,共同驱赶着一块豆腐干金剧毒在桌面上转来转去。
瞎子用竹竿敲了敲摆放在入门处的凳子,挺客气的说:“坐!这屋子里毒物虽多,不过只要诸位不乱动,担保不会有事。”
两只磨牙看见有人进来,似乎想要跳到地上去蜇人,可不知为什么却总无法冲到桌子边缘,急的忽忽直叫,稽非老道不怕它们,但是从心里反感这种东西,情不自禁的向外挪了挪身体。
瞎子摇了摇头:“不用担心,它们冲不出来,这对宝贝刚被捉来半年,还没养熟……”
温乐阳也露出了个笑容,心说半年还没养熟,自己那对磨牙四老爷只用了四十天就降服了。
瞎子虽然目不见物,但也是修行中人,灵识早把周围的一切都纤毫不差的反馈回来,看见温乐阳微笑不语,还以为他心中轻视:“磨牙铜蚁,奇毐至尊,放眼天下只有两双,一对在川西九顶山上,另外一对就在你们眼前!”
温乐阳轻轻皱了下眉头,自己有一对铜蚁虽然不是什么秘密,可也不是任谁都知道的事情。
稽非老道立刻顺着瞎子的话问下去:“两对铜蚁有什么区别?哪对更厉害些?”说完又怕着了痕迹,跟着补充句:“要真有这么犀利,我们便买下一对做护山灵兽。”
瞎子升起了一份古怪的表情,放声大笑道:“买?你们想买磨牙?你们买得起?”
话音刚落,哗啦啦一阵铿锵乱响,小蚩毛纠随手解下了自己的背囊,往瞎子跟前一扔,屋子里一片刺目的金光闪耀,苗不交出门带金子的习惯一点没变,这次还是三十斤。
瞎子似乎被吓了一跳,脸上的干枯的皮肉抽*动了两下:”世俗 之物……是不够的。“
稽非老道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够还有的是!“说着伸手拍了拍温乐阳装满胡萝卜的背包。
黄金虽然是俗物,但在修真道上也颇为吃香,赤炼金精、太乙金精或者紫金这种炼制法宝的最好材料,都需要从大量的黄金之中提炼。
稽非老道旨在套话,生怕问也不问就买会惹人起疑:”这蚂蚁……真有这么厉害?“
瞎子掂量着三十斤足赤黄金,笑呵呵的说起了这种金行毒物。他通晓生意经,说的时候并不是一味的夸赞,而是从习性、毒性、灵性等方面细细的介绍着,凡是大的好处都由稽非老道自己去领悟。
温乐阳就是用毒的大行家,对磨牙更是熟悉无比,一边听一边就忍不住要点头,瞎子的话虽然夸大其词,可关键的地方却说的一样不错。心里也明白了,找个瞎子虽然不是拓斜一脉的传人,但人家也是个用毒高手。
当年拓斜祖师籍籍无名,震惊天下的一战之后便又消失,在温乐阳的横空出世之前,修真道上从来看不起巫蛊、剧毒这一类的奇术,但是修真流派多如牛毛,虽然被人鄙夷,可还是有些小门宗传承着毒术。
温乐阳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些年打响了字号,天下这些会用毒的修士们也跟着扬眉吐气。
稽非老道听的眉飞色舞,这才再度追问:“九顶山和你桌子上的蚂蚁,到底哪个更厉害些?哪个厉害我们便买哪个!”
温乐阳心里苦笑,看了稽非一眼,瞎子想要做成生意,当然会夸自己的蚂蚁天下第一,这么问恐怕套不到什么,不料瞎子却摇摇头:“当然是九顶山的磨牙厉害,那对毒物已经成了精,比麻雀还要大,要是放出来的话,天下没有几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