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捕头,却不知你是在追查我们一言堂的可疑之处?还是追救摇红小姐?抑或是追杀铁锈呢?”
铁手好暇以整的道:“袭总管何有此问?”
袭邪斜斜的掀了掀唇,算是一笑:“我要召大家前来供铁捕头,刘都头问话,那是无妨,但我总得要向山君报个原由。现在看来,二位对在一言堂里的人,要比已逃离一言堂的杀人者或受害人更感兴趣——这做法倒引起小的好奇:到底二位是来帮我们的?还是来查我们的呢?”
铁手哈哈笑道:”袭兄误会了。我们要弄清楚来龙去脉,才方便着手营救。——这儿不是摇红姑娘的住处吗”
袭邪道:“是。”
铁手平和的道:“不是听说摇红姑娘就在‘绊红轩’遭挟持的吗?”
袭邪道:“是。”
铁手道:“所以我们要先来这儿了解环境,而且,还得要请教当时在场的人,才可以有个了然的案情可以掌握——我们知道得愈详细,就是准备功夫愈足,救人就愈有把握。”
“……说来,那‘山枭’铁锈可是在这儿胁掳摇红姑娘的?”
袭邪答:“不是。是在‘飞红居’内,那是摇红姑娘的闺房。”
铁手问:“你们可有跟他动手。”
袭邪答:“他挟持了小姐,我们都不敢动手,反而给他杀了几人。”
铁手再问:“几人?”
袭邪:“十五人。”
铁手咋色道:“山袅杀性确也真烈——你是说:他们没在花园、院子里动手?”
袭邪忽然完全明白铁手拐了个大弯子到底问的是什么了;他这次没作答,只沉着脸沉着气沉着声点了点头,反问: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语音十分之冷。
“对了,”铁手带笑着指向那棵伤痕累累的榕树,随意的问,“这棵千疮百孔的树,摇红小姐又称它做什么?”
“紫微。”
这个名字令铁手和猛禽都很意外)
已微微吃惊。
铁手心里掠过了这些思疑与感慨,但嘴里只淡淡应了一声:“哦?这树叫‘紫微’么?”
然后他忽然问了袭邪一件看来毫不相千的问题:
“据我所知,袭兄在‘神枪会’崭露头角,还是近七八年间的事吧?”
袭邪不置可否:“我起步得晚,相长得老,出道却迟。”
铁手笑道:“客气了。你初是潜龙待飞,后已见龙在田,今是龙飞于天,可见来日定必龙飞九天。”
袭邪道,“我一早已亢龙有悔了。”
猛禽在旁忽冷哼一声,用左手拿住右手臂骨,道:“肉好酸。”
但铁手仍把话说了下去:“既然袭兄在七八年前已出类拔萃,而在三四年前终于成为‘一言堂’除‘山君’孙疆之外的第一号人物,那么,一定听说过公孙扬眉这个人吧?”
袭邪脸色一变,眼珠一转,正待说话,铁手已然截道:“四五年前,公孙扬眉是‘一言堂’里第二把交椅人物,在东北一带,名震退还,就算在‘神枪会’里,也给视为日后必晋升为决策大局‘一贯堂’中的接班精英。”
然后他望定袭邪,问:“——可是,公孙扬眉在三年前,却突然完全销声匿迹,没了影踪,却不知他仍在一言堂里?还是神枪会中?活着?还是死了?人在关东,还是入关去了?”
袭邪似给问得有点哑口无言,忽然反问:”你是来追救摇红小姐的?还是来追查公孙扬眉的下落的?”
铁手一字一句的道:“公孙扬眉是一位人才。由于他是人才,所以当年‘神枪会’常派他入关赴京,我因而会过三次面,还交过一次手。所以他也算是我的朋友。”
袭邪道:”神枪会里有的是人才。”
铁手道:“但神枪会里我的朋友不多。”
袭邪道,“铁二爷名重天下,眼里当是朋友的当然没几个了。”
铁手道:“我不晓得袭兄当不当在下是朋友,但袭阁下在关东的确是个人物,在神枪会里也绝对是个大人才——”
他语音一落,正色道,“所以说,假若有一天,袭兄也像公孙扬眉一样的失了影踪,我也一定会设法追查你的下落。”
袭邪沉默了一阵,才深思熟虑的道:“承蒙瞧得起,亦足感盛情。不过三四年前在下只是‘一言堂’里的一名小卒,公孙扬眉当时是个大人物,他的事我不清楚——就算想清楚也清楚不了。清不了楚。”
铁手对他的回答似一点也不意外,只淡淡他说:
“也许是,不过,袭兄一定记得当年公孙扬眉的外号吧?”
袭邪这一下,脸色可阵红阵白,眼黑也绽出一种狠色来。
那是狼一般的眼,狼一样的狠。
刘猛禽偏在这时候问:“叫什么外号?”
铁手一笑:
“公孙扬眉,”他负手看着那棵伤痕累累的树——假如树干是树的脸容,那么,这刀印到底算是皱纹呢还是泪痕?
“武林人叫他‘紫微星君’,江湖人称‘紫微变神枪’,‘神枪会’弟子号称他作‘紫微煞星’……”
他看着那棵树,又看那一丛丛剩下在春风里兀自艳红轻颤的花簇,悠悠的说,也不知说予谁听:
“——却不知这棵紫微树,跟公孙紫微可有无牵连?有没关系?”
他是很悠闲。
显得有些狼狈的是一向镇定沉稳的袭邪,居然主动的:
“铁二爷是不是还要见在这‘绯红轩’里服侍小姐的下人?”
铁手笑道:“不只下人,凡跟摇红姑娘有密切关系的人,我都想见见。我还想跟他们谈谈是私下的谈谈——我也想去原来铁锈住的地方瞧瞧。”
看看袭邪似给药汁煎溶了的脸色,还有像正游山玩水般惬意的铁手那张脸,刘猛禽便知道袭邪到头来是拒绝不了铁手的要求了。
——难怪朱刑总要我此趟任命一定要记住两件事的第一件就是,要好好学一学四大名捕是怎么办案的了!
——看来,姓铁的可真有两下子!
——只不过,朱总吩咐的另一件事,也决不是这铁脸无私铁了心办案的铁某人可以意想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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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无限风光在险峰
铁游夏与刘猛禽已先后“见”了“平常跟摇红小姐”关系较为密切的七八人,其中多为家丁,婢仆。
“会面”的地方就在“飞红居”里。
铁手“主问”。
他主要是向这些人发问一些有关孙摇红的事,但说话的方式完全不像“审讯查案”,却只似闲话家常。
他很悠闲,所以使答话的人很舒适、愉快。
——本来,“一言堂”的人生活大有纪律,而孙疆又一向太严厉,堂里的人都绷得很紧,神情紧张。
铁手的“聊天”反而让他们“轻松”下来——要不是因为铁手是“刑捕”的身份,这些“谈过天”的人心里谁都希望能交铁手这个朋友,多跟他“聊聊天”。
可是不行。
铁手是捕快,而且还是个名震天下的捕头,因为他这个身份;所以没什么人敢想,和愿意跟他交朋友;而有意结纳他的,很容易又别有目的。
铁手深心的明白这道理。
这也是他们师兄弟四人共同的悲哀。
铁手的问话放得很宽和,猛禽则不。
他少有发言,一问中的,语简言赅,一针见血。
可是问厂七八个人后,他们都生起一个相近的看法: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他们也偶然在来人转换之际,交换了一些意见:
“看来,他们只让我们见到他们愿意让我们见的人,这样的话,问到天亮,也间不出个来龙去脉。”
“何不由我们选人?”
这是刘猛禽的建议。
于是猛禽提出要见的人:其中包括了一手带大孙摇红的“奶娘”何大妈、听说溺爱摇红视同己出的“十二叔,,孙巨阳、摇红姑娘的“手帕交”公孙邀红,以及贴身丫环小红……”
列出了这名单,不但袭邪听得愁眉不展,铁手也刮目相看,袭邪答允:“尽量找找看。”走出去,铁手就诙的说:
“果然是不一样。朱刑总对阁下倚重望厚,可见一般。他就没给我这个名册。”
猛禽甩甩发,像摇了摇尾巴,道,“我只按本子办事。”
铁手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的本子都不同。如果一样,那么,你要见的人大概都不难见着,——只怕这名单也白列了要不然人还是按良知办事的好。”
果然,得到的回音是:何大妈没做了,回乡下去了,孙巨阳到河北“老母洞”办货去了,公孙邀红已嫁到江西。……听到这儿,猛禽己按捺不住,脸色一沉,死味大炽。
“那是什么意思!?”
袭邪忙道:“还有一个,仍在堂里。”
“谁?”
“小红。”
在等婢女小红踏入“飞红居”之前,铁手再次详加浏览这周阁里的摆设,桌案上,胭脂粉盒。梳妆铜镜。便笺笔砚,书册饰物,针线印鉴,一一齐备,粉红骸绿,一应俱全。
看来,这孙摇红是爱美的女子,房里多见明镜,想必是爱揽镜日照的女子吧?且一定很美,才有那么多的镜子,而且她也不只是位爱自己美的女子,否则,她房里也不会有那么多色料颜料:
红赤啡丹朱绛绿碧翠,无色不全,且依色系排列,大概伊遭人掳走之后,就没人敢动过桌上的东西吧。
铁手注意到敷面的胭脂妆饰,少了两盒三瓶,依色素彩目明为暗为序,大概缺失掉的是一笑红、潇湘碧三数种色粉。
铁手注视良久,直至小红走人房中,袭邪还有四五位,“一言堂”’的人就跟在她身后。
——连副堂主孙家变也在其中,显得十分隆重。
孟禽问了几句,小红答了几句。
小红是个很白皙,很漂亮。美得像一颗又润又爽又不侵人且有“弹性”的女子,她像一颗手拢搓出来的“鱼丸”,她高,一脸润润的,像两个小肉包子,但两颊绊得像狼上了骷髅红,眉心却带一星赤碧。
刘猛禽问得急。
问得冲。
问到要害。
小红却答非似问,答得漫无边际。
于是铁手就说:“要是袭总管和众当家的都在这儿,我门跟小红聊天,不如还是直接向袭兄请教好了。”
袭邪咀角牵动,算是斜斜的笑了一下,‘找不想防碍你们,可是小红怕。”
“怕?”猛禽对这袭邪本一直就看不顺眼,“有什么好怕?”
袭邪咧齿一笑,像野兽觅着了它的猎物时掀了掀牙。“她也许怕的是你身上的味道,她不想你的死味传了给她,”
猛禽一甩头发,像猫在暴怒时也膨胀了尾巴,“我看她们的是你:跟你在一道像八辈子撞了邪。”
小红忽然说话了。
她的声音很小。
也很颤。
她的双颊红彤彤的,连语音也像一颗落地弹跳的鱼丸:
“我是伯,我是不想说话。是我要袭大总管他们陪着我的。”
猛禽登时脸绿得像琅汗,只咬牙甩尾要说什么,铁手已温声道:“小红勿怕,我们是捕快差役,一切依法处理,秉公行事,你有什么话,尽说无碍。”
小红脂红了脸,像两片鲸发红,手放在袖中,不安的扭绞着,袭邪十分诡异的干笑两声,副堂主孙家变却道:
“铁捕头,小红就是知道你们是刑部的捕役,才不敢一个人进来的——你们在朝廷,民间,好歹也是个公差,吏官,大可作威作福、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