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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于在地上拦截飞奔的战马,力量、胆气、经验、本领,四者缺一不可,否则稍一失手,势必被马匹撞倒践踏,轻则重伤残废,重则丧命当场。
这一枪显然已经将四者融为一体,出击的力量、时间、位置全都恰到好处,宛如铁索横江,浪遏飞舟。
天戈吃亏在身上未带盾牌或者长兵器,难以格挡如此迅猛的一枪,倘若就这样冲将过去,多半被对方连人带马串在一起;马匹奔行正急,也无法立即停止或者转弯。他将身子往下一伏,右手抽出腰间佩剑,猛的一剑刺出,手臂与剑尖成为一条直线。
碰,枪尖剑尖未差毫厘地撞在一起,亮起耀眼的火花,身下战马长声嘶鸣,竟然硬生生止住急奔的势头,停了下来,呛啷啷,手里那柄普通长剑经受不住如此凌厉的一击,粉身碎骨,成为地上的一堆废铁;持枪那人则被撞出十多米开外,碎掉了街边好几间屋子的板壁,躺在地上再不动弹。幸好被他撞破的只是一些店铺,里面堆满了货物,不曾住人。
这两下交锋,生死只在毫厘之间。这人显然早就等在这里,以逸待劳,充分发挥身体和力量的优势,倘若刚才天戈对对方枪尖的来势判断失误,这时候躺在地上的人就要掉换过来。饶是他向来胆大,回思刚才交手过程,也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是谁如此劳神费力,为他准备了这样特别的死亡飨宴?
天戈不待马匹停稳,立即翻身下地,伸手在马股上一拍,同时闪身避到街边,将心之眼全面展开。这里场地太过狭窄,周围又是高高低低的屋子,留在马背上只是增大敌人的攻击目标。
果然,他跟马儿刚刚离开,便听得嗖嗖数声,几支劲弩射在刚才马儿站立的地方。
天戈将身一翻,已经缩到屋檐下面,从敌人眼皮底下暂时失去影踪。周围安静下来,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样子。
借助水之力,天戈召来助阵的雾气,他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敌人的弓箭手逐一找到并且消灭。黑暗中最难防备的便是不知何处飞来的暗箭,倘被这些弓箭手们牢牢控住了制空权,再配合一定数量和能力的近战人员,就等于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弓箭手们自然隐在高处,跟其他的伏击作战人员大不相同。天戈很快就找到并拔掉敌人隐在暗中的三名弓箭手,还在敌人的伏击阵地周围暗暗做了一些手脚,以防他们再次利用。现在,还有最后一名,他就彻底拔除了敌人的空中钉子,到时候要打要走,全凭自己的心意,方便得很。
他隐在暗中,摸索着手里面刚刚缴获的一张硬弩,悄悄将箭矢卡在箭槽中,然后瞄准了一个方位。现在,猫跟老鼠的身份已经对换过来。
天戈并不急于进攻。先前他杀死第二名弓箭手的时候,敌人已经反应过来,当即调兵遣将收缩战线,将第四名弓箭手所在位置布置成了一个死亡陷阱。
看得出来,对方的指挥者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他到目前为止的若干布置与作战风格,端的是干净利落、迅快狠准,并且前后呼应、丝丝入扣,倘若自己反应稍慢,这时候早已成为横卧街头的一具尸体。认识的人里面,擅长这样作战的人并不多,因此他的真实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虽然杀死了对方好几个人,正主儿尚未照面,天戈在黑暗中默默潜行,又找寻了几个不错的位置,将缴获的硬弩一一安放妥当,自己手里面只留下一张。
冰魄短刀不在手中,眼下他最大的武器和凭倚便是水之力,它所制造出来的淡淡雾气,不仅俺住了自己行动的踪迹,还能将隐在暗中的敌人一一找寻出来。虽然对方兵多将广,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可是怎及得上自己能够知己知彼?暗夜中的杀手并不畏惧人多。
准备完毕之后,他隐在第一张硬弩后面数米之外,将左手一根丝线轻轻一拉,触动发射机关。弓弦轻响,远处黑暗中一声惨叫,有人中箭了。
高处仅剩的那名弓箭手反应极快,惨叫之声尚未停歇,嗖嗖嗖数支箭矢已经插在了弩弓附近。这时候天戈已经移到远处另一张弩弓附近,再次触发机关。
漫天箭羽紧接着跟了过来。如此大幅度的快速移动下,弓箭手的身形隔着老远都能轻易瞧见。这家伙太过大意,认为天戈只是一个人,分身乏术,因此肆无忌惮的只管拼命发射,企图将他压制在固定的地方,便于接下来的围攻。哪知道这时天戈已经移到两张弩弓之间的最佳伏击点上,瞄准心口狠狠一箭射出。
漫天箭雨顿时消歇,长长的一声惨呼,宣告着对方这次伏击行动的彻底失利。
“好!”静夜之中,响起一声低沉的喝彩,接着是双掌拍击之声,一个雄壮的身影出现在街道拐角最宽阔的地方,沉声道:“阁下好身手!按说此次伏击行动已经失败,我方应当迅速收拾离去,找寻另一个好机会。可是见到阁下这样的本领,本人忍不住技痒,想在这里跟你放手一搏,赌一赌各自的本领和运气。倘若我侥幸赢得一招半式,只须你坦诚回答一个问题;倘若失败的话,立即恭送阁下出城,此后再也不来打扰。你看如何?”
天戈细看对方身形,虽然颇有些眼熟,却并不是心目中所想的那个人,心里面暗自纳罕;再一细看,这个人可不就是先前隐在大元帅府的那个神秘黑影!他心里面颇为欣赏对方的磊落坦荡,于是扔掉弩弓,也从隐身之处走出,说道:“稍稍修改一下好不好?待会无论胜败,我都回答你一个问题;可是倘若我侥幸得胜,你也须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那人毫不犹豫点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周围街道边,那些原本埋伏的人从黑暗中纷纷现出身形,个个脸带微笑,没有丝毫的忧虑和担心。看样子他们对自己的首领相当有信心。
锵,那人拔剑出鞘,轻轻挥舞一下,宛如平地升起了小太阳,剑上火红的光芒照得周围霎时间明亮起来。
那人站在明亮的光球中间,利刃当胸,身后斗篷无风自动,形象威武有如天神。
“少帅加油!”“龙将军必胜!”周围的人挥舞着双手大声喝彩,脸上兴奋无比。
“火灵剑?!”天戈低呼。他感受到了剑上一股活泼泼灼热无比的巨大力量,跟冰魄短刀极为类似。这柄剑绝非凡品。
那人耳朵极灵,听清楚了他的说话之后,脸上微微露出诧异的神色,点头道:“剑名‘火灵’,的确是一柄灵剑。不过我会将它的威力控制在这条街上,不损坏两旁的房屋。你小心了!”
本来,他占了兵刃的便宜,获胜的机会自然大得多,对天戈来说不甚公平,然而这几句话说得大方端正,而且,将火剑的威力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仅大大增加灵剑的驾驭难度,还给对手提供了紧急避难的处所。旁观众人又是一阵喝彩。
天戈不敢怠慢,忙将手里刚刚夺来的一柄长剑拔出剑鞘,微笑道:“多谢提醒。不如我们再添加一条规定,谁先离开这条街,或者损坏了街道两旁的房屋,就算谁输好了。”
旁观众人全都睁大了双眼,周围再次安静下来。天戈这句话,相当于一口拒绝了对手好心提供的生机和活路。可是他手里这柄剑虽然也是精钢打造,怎及得上火灵剑百炼神兵?他是不清楚这柄剑的厉害,还是对自己的身手太过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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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西羽一直待在东离望的房间里面,几乎不曾出门。身边总是有人陪伴,时间最长的自然是东离望,他这时充当他的礼仪教师,全面指导他东离王国的各种王族礼仪和常识。西羽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兼且他出身富贵之家,在这方面耳濡目染,学习起来自然相当快。
虽然如此,对于东离王国的王族礼仪之复杂繁琐,仍然使他吃惊了好半天。东离王国国力虽弱,然而历史悠久,在大陆各国之中,是最讲究礼仪规范尊卑上下的地方,铁血帝国专职负责礼仪的教师,在他们面前简直就是一个乡巴佬。
从清晨刚刚睁开眼睛开始,到夜晚上床休息,即便最平凡最普通的一天,也有诸多讲究,更何况还有宴饮、祭祀、庆典、郊游、肃客……种种盛大场面。西羽最不能够容忍的是,甚至身穿日常家居的便服,竟然也有一整套便服礼仪!
整个东离王国的队伍中,只有采茵是女性,跟他年纪相若,便充当他的女伴和陪练。这个小姑娘平日里言谈举止跟她的名字完全是两个极端,简直就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小男孩,这时候充当淑女,居然似模似样,尽扫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给西羽留下的印象。
不过小姑娘身为繁琐礼仪的受害者之一,对于西羽眼下的处境反而兴高彩烈,每到陪练时间,对于西羽哪怕极微小的错误也不放过,一点都没有同病相怜的阶级自觉,害得他同样的动作又反复修习不知道多少遍,无端端增加许多工作量。
西羽这时反而有点理解她不类女孩的狂放举止了。在这样重重礼仪的可怕折磨下,没有发疯就已经相当了不起。当然,像东离望那样的超级变态并不包括在内。
三天的时间虽然短暂,运用充分的话也能够彻底改变一个人。有句古话就是这样说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以往跟西羽朝夕相处的人,这时候再见到他,应当惊讶于他变化之巨。
就像最蓬勃自然的山野景致,经过专业艺术家的精心修整打理,虽仍然保持着当初的基本轮廓,可是流光溢彩金璧辉煌,早非昔日那种古朴原始的风貌。
一头原本只是随意束扎、半散披在后面的黑色长发,此时一丝不苟扎在头顶,再总以束发金冠,配上合适的锦纹窄袖长衫,腰间宽阔的精美玉带,越发显出少年非凡的仪表与出众的神采。
足上是一双高帮鹿皮快靴,柔软而又合脚。原先蹦蹦跳跳的少年举止此时自然全部消失,可是一言一行在沉稳之中仍然不失活泼,真不知道东离望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我当初最担心的,便是经过一番调教之后,虽然各种礼仪合乎规范,可是少年原有的锐气与锋芒也跟着消磨殆尽,只剩下一具完美的空壳。现在自然不存在这样的担心。小望你果然很有办法!”能够直呼东离望为“小望”的,只有那位德高望重的老法师、前任国王的国师。其余人等无论老幼,全都恭恭敬敬呼其为“望先生”。
对于国师的赞誉之辞,东离望脸皮再厚,也不能够无动于衷,欣然笑纳,连忙躬身说道:“国师过奖了。王子本身就非常优秀,经过礼仪的调和,自然像精心琢磨之后的美玉,褪去原始的外壳,焕发出应有的光彩来。”
“一直没有机会问你,这个小家伙是怎样弄来的?他出身铁血帝国,一口东离话怎么说得如此标准,没有三五年的练习,必定不能够达到这样的成果。”国师悄悄问道。
“这个……”此事东离望也曾经不止一次问过西羽,却没有得到明确回答,只好含糊答道,“只能说他真的是天才了,嗯,他果真是名副其实的少年天才,迷途书院第一人,呵呵!”
西羽这三天虽然学业繁重,可是注意力转移之后,对于那天一念之差的既成事实,已经渐渐镇定下来,不再沮丧难过;再加上签约之后,原本已经发紫的头发和眼眸竟再次回复原来的颜色,令他放下了另一心事。
他侧转头,不管旁边百十双眼睛的眈眈注视,对身旁盛妆打扮娇美无比的小恶女采茵轻声道:“我怎么觉得这样的装扮,跟街边耍猴戏的也没有什么区别。”
采茵不明白他的意思,睁大一双美眸惊异地看着他,相当罕有地没有发脾气。
“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