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道理冯孟升就忍不住开口了,他当即说:“牺牲他人生命以遂一己私欲,又不能造福他人,这种欲望本是生之为人,首应克制的一类,就算只存此欲也说不过去。”
谢栖摇头笑说:“目光短浅,莫此为甚。”
冯孟升泛起一丝怒意,沉声说:“还请指教。”
谢栖一笑说:“如今的我,每日同化一人即可满足,被同化者则被吸纳入体,智能经验与我同存,也算不上就此死去,更没有人数暴增,最终自相残杀的缺点,而如此不断同化之下,若每隔一段时间搭配‘转能妖壶’的功能转化内息,能力与知识不断增进更是不在话下。而我既已没有其他欲望,更不可能为祸世间,从此为保护人类而尽心尽力,对整体人类来说,只不过是一日一人的损失,利弊相较之下,何者为重?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诸位卫统请深思。”
听来似乎头头是道,众人听了都沉默下来,管理众人事务之时,任何决定几乎都会有人牺牲,衡量的往往只是利弊得失,若如谢栖所言,他的存在对整体人类来说,确实是利大于弊,但难道就让他这么不断吃人吃下去?
“我不管。”但李鸿可从来不讲道理,他冷眼说:“吃人就不对。”
谢栖冷哼一声说:“不懂事的小子,你一个人看不顺眼有什么用?想上就上吧。”
怕你这怪物我就不叫李鸿。他一瞪眼正要往前冲,眼前紫光一闪,一个人影突然挡在身前,李鸿一怔,却见眼前人是玛莉安。
她正背对着李鸿缓缓说:“且慢,稍安勿躁。”
难道南极洲信了这妖怪的话?李鸿总不好跟玛莉安打起来,望望冯孟升,见他也是一脸为难,李鸿不禁有些失措,不知道现在应该如何处理。
玛莉安心中却在思量谢栖的言语,如今路南遗族送出的普通人,现在一定都被新大陆派人接管,等“单向跳跃壁”的问题处理妥当,路南遗族的残存高手若也都加入了新大陆政权,对方实力大幅度提高,南极洲确实也需要更多助力……一日一人虽然很难光明正大地向民众告知,但只要狠下心,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毕竟若如他所说智能仍存,也不算真的杀了人。
而现在为了“单向跳跃壁”的问题,似乎又非得与此人合作,这么说来……
“让胖子问一句。”赵宽的声音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既然如此,当初在地底城你为何要布下天罗地网?想将众人一网打尽?”
众人虽然对赵宽能够发声颇为意外,转念一想即知是依靠着合成人的仪器传声,而让众人重起警惕的反而是话中的内容;赵宽说的没错,谢栖刚刚的言语固然好听,但却不能说明他当时的行为。
见众人目光一变,谢栖眉头微皱说:“又是你这个胖子找麻烦,多吸收你一人,我可不觉得勉强。”
这话语带威胁,大伙儿都听得出来,柳玉哲不禁暗暗皱眉,若谢栖当真火大,开洞擒捉赵宽,就算赵宽也和李鸿一样来个功力大进,八成也是难逃被吞噬的命运。虽说自己已经决定不理会这臭胖子,但眼见赵宽自陷危境,她又不由得担心起来。
此时赵宽哈哈一笑接口说:“谢老头不用客气,你不好意思说胖子来说,你身体机能如今完全改变,若说过去身体上的欲求完全消失,如今只存下同化他人的单一欲念,这是有可能的……”
这话与谢栖之前的言语大同小异,但听的出来还有下文;谢栖皱着眉没接话,只听赵宽接着说:“但你生而为人,如今心智仍以人为主,本始自人心的欲望与执念,说完全去除胖子可不相信,好比名位、声望、权势、功力的追求……你每化合一人功力就能累积,当初在地底城,难道不是打算将所有人先全部吸纳再言其他吗?而如今功力大进却又委曲求全,难道不是因为‘单向跳跃壁’之祸迫在眉睫,这才退而求其次吗?若‘单向跳跃壁’的问题一解决,难道你不会想把天下高手全部同化之后,才安心地作你人类唯一真神的美梦吗?”
赵宽一连串的问题冒了出来,谢栖脸色一变再变,却让人意外地始终没有打断赵宽,而四面众人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对谢栖的认同感立刻大幅度降了下来,不禁都又往后退了一些。
谢栖目光四面一扫,脸色微变说:“早该吞掉你这个胖子,也许我的计画会更完备些。”
“是吗?”赵宽接着笑说:“虽说吸收后心智共存,但如今显见除了经验知识之外,控制本体的就是你这老头,为什么不是葛莉岚或其他人?这是一次意外吧?在转转壶帮你们转化能量之际,因为你本身功力最高,所以让你来控制能量的出入,没想到功力转化完毕之后,你趁机压服或逼出了他们的心念,夺取主控权;虽然成功,但如今你就算能获得他人的知识经验,智慧可是夺不走的,笨老头永远是笨老头,聪明不来的。”
这话终于让谢栖光火了,他触手迅速连弹,洞门又缓缓开启,众人心一惊,功力同时运起,赵宽却嘻嘻一笑说:“别冲动,想当人类之神哪有这么容易?”
当谢栖动作一缓之际,赵宽接着说:“你现在把胖子吞了,明白表示你的欲望不仅只是每日一人的同化,还有明显的爱憎之心,现在是不是非打不可倒在其次,想让天下人相信你可就困难了。”
谢栖沉声说:“凭老夫的能耐,想偷偷摸摸地一日一人也不是难事,何须大费周章地说明?”
这话也有道理,虽不知谢栖如今及不及得上那四大高手,但以他的能耐来说,脱离“单向跳跃壁”后,他吞入时若小心谨慎些,想避人耳目是简单不过的事情。
“若真肯偷偷摸摸,你也不会说这些话,现在如此委曲求全,除了眼前的问题之外,只是打算日后投靠南极洲而已。”赵宽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若不是实在忍不住,你也不会吞了刚刚那两人,现在故作大方不过想挽回咱们的印象……你虽然变成一副怪物模样,里头毕竟仍是人心,无欲无求只是骗人,日后南极洲不整个被你吞了才怪。”
他是为了投靠南极洲才这么说话的?本已经暗暗思量此事的玛莉安,仔细想想赵宽这话倒也有理;赵宽说的确实没错,此事不能想的这么单纯,看样子大有可能养虎遗患,到最后反受其害。
谢栖心中计画被赵宽戳破,见玛莉安脸色不断转变,他沉着脸说:“就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如今既然已经摊开来说,我自然没有客气的必要,难道你不怕我先吞了你再言其他?”
“吞了我正好。”赵宽一笑说:“这下你的真面目让人看的一清二楚,当然不会再有人心存侥悻,笨笨地相信你,否则胖子和你说这么多做啥?”
赵宽这话说的是自己吗?柳玉哲脸一红,自己不肯把南极洲部队送出“单向跳跃壁”,所以导致今日之祸?
想到这儿,柳玉哲终于恍然大悟,谢栖当时忍了几天,已经达到忍耐极限,若当时南极洲部队配合舒家的行动,全体都送出“单向跳跃壁”,留下的既然都是高手,谢栖未必能同化任何一人,非得立刻翻脸不可,自然也等不到转转壶替他转换功力,搞得如今这么难缠。
赵宽虽有猜测,但既然无凭无据,也只能给个模模糊糊的建议,而自己却一时意气不顾他的警告……就是因为南极洲部队留下,才勉强让谢栖肯多忍耐两日,等到功力转换完毕才发难;如今的情势,都是自己不听赵宽所言导致。想到这儿,柳玉哲彷佛坠入无底的山谷中,茫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栖却是当真火上心头,赵宽废话半天的目的居然只是绝掉自己的每一条路?不吞了他也太客气了,此时洞口早已全开,谢栖的十余条触手一弹,就往内直冲了过去。
柳玉哲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却见谢栖触手已经快捷地往内探入,她一惊之下此时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赵宽这样被吞了;柳玉哲全身紫光一爆,往前就冲了过去。
除柳玉哲外,李鸿、冯孟升也同时动了起来,虽说三人首先发难,但洞外众人牵一发动全身,所有人都在同一刹那聚集功力,攻击谢栖。
谢栖这时当真是被赵宽说的光火了,他身外触手连翻,抵御着众人足可毁天灭地的攻势,探入洞中的触手却毫不停留,直往内扫。
这次他抱着必杀赵宽的决心,同时探入十余根触手,打算当场吞食赵宽。
凭借着心念的感知,他知道赵宽此时正孤身立在洞口附近,刚要将赵宽团团包裹拉出洞外之际,赵宽却不知怎么一个舞动身子,体外突然漫出一股刚猛而不断流转的彩光气劲,将全身牢牢护住,十余条带着黑气的触手与那道强横的护身气劲一碰,当场爆裂碎散化为粉未。
这下洞内、洞外所有人,连洞口的谢栖都楞住了,他怔了怔才说:“‘狂霸七式’的‘立地金刚’?”
赵宽没有回答,不过那股猛烈的气劲还是依然维持在赵宽周身,劲道丝毫未退,谢栖一面抵挡洞外众人的攻击,一面冷哼一声说:“有你的,胖子,居然有那份功力练到第三招……别怪我顾不得其他人的性命。”
谢栖身上黑气大涨,两道粗如人腿的红色血脉往内直冲,硬生生缠绕住气劲护体的赵宽,两股强悍的劲力彼此冲突,爆出的劲风逼得洞中物件纷飞,人体乱滚,但两方却是一时僵持不下,谢栖拿不下赵宽,赵宽却也迫不开血脉。
当然这还是因为谢栖大部分的功力正在抵御着洞外人的围攻,这次与之前又有不同,谢栖摆明着要把人一个个吃掉,洞外众人当真是齐心合力、联手攻击。
此时李鸿杀伤力最大,众人都是高手,自然而然地帮助李鸿防御部份攻势,让李鸿安心进攻,在他人协力护持之下,谢栖几乎耗了六、七成的功力来抵御李鸿无坚不摧的破坏力。
这边强烈劲力鼓荡激散之余,周围的异兽根本无法接近,如此一来众人虽然需花更多劲力护身,但却更能专心进攻;而谢栖功力虽高,也不能轻忽众人联手,更没法全力对付赵宽。
正僵持不下之际,突然间谢栖浑身一震,所有血脉迅速往回直收,而围攻谢栖的众人也是蓦然劲力全失,身往下落,洞中的赵宽更是一个翻身往后倒,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发生什么事了?很想帮忙却冲不进劲力圈的吴耀久,见到赵宽一倒,前方阻挡自己的力道突然全失,他连忙往前直冲,一面关上了洞门,一面把赵宽拉了回来,这才焦急地说:“怎么了?怎么了?”
“没力了。”赵宽瞪眼说:“好象大家都突然没力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呃,我倒楣了。”
吴耀久一怔说:“什么?”
赵宽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感到天地间似乎激起了一阵感觉并不强烈,但却无远弗届的能量波动,似乎所有东西都在跃动鼓荡无法止歇,也所以每个人的体外气劲此时都突然无法操控——也难怪谢栖会在一瞬间收回所有触手应变。
洞外的众人,虽说体外劲力一个失控,自然往下直落,不过众人体内仍有气劲,一个翻身大多稳稳地站在地面,只有李鸿比较古怪,他的劲力凝结如实,虽失控却并未散逸,只见他不由自主地在空中乱转了几圈,这才勉强收回控制权,迅速落地收回气劲。
场中不乏见多识广的高手,谢栖更是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