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颇出铁门西云意料之外,李鸿怒骂或哀告都很正常,冒出这句话来却仿佛视死如归”般。他脸色一沉说:“难道你以为我不敢动手?还是你自知罪重,今日身亡只是报应,所以视死如归?”
李鸿冷冷说:“我纵然对不起你,还不需要赔你一命。但既落你手,要杀便杀,拖拖拉拉说这许多废话做什么?”
担忧李鸿的人不禁都在心底暗骂,这个糊涂李鸿,拖时间都来不及了,居然还要对方快点动手,他脑袋倒底是什么东西做的?另一部份的人纵然不怎么关注,也不禁为李鸿回话的方式暗暗咋舌,讶异不已。
铁门西云倒没想到李鸿这么强硬,他因当初曾被李鸿欺骗,主观认定李鸿十分奸诈,反而疑神疑鬼起来;他目光四面游走,查看四面众人是否有异常的动作,见周围仍在自己控制之下,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李鸿,心中颇有些疑惑。
李鸿体内功力逐渐增加之事,他也心中有数,但众人都练到了意动功随的程度,只要李鸿稍有集结内息往上的态势,他绝对能在第一瞬间逼出凝在掌心的力道,只要手仍按在李鸿脑袋上,也不用顾忌李鸿恢复功力。
看来看去李鸿并没有翻身的机会,他的信心又是从何而来?铁门西云当然能直接一掌杀了李鸿,就不用再担心还有其他的意外,但他自忖逃不出众人的围杀,今日一命换一命已经是不得已,他一心期望李鸿哀告求饶或胆战心惊的场景更没一个出现,让他意外之余更感到十分不快。
这样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铁门西云脑袋一转念,突然面色一松说:“如果你切实忏悔,好好求饶,也许我会饶你一命。”
一面说,铁门西云一面暗暗得意,一会儿就在他求饶到最后突然出手,让他含恨而终,才不枉自己陪他同归于尽。
李鸿讶异地望了望铁门西云,隔了片刻叹一口气说:“我之前骗了你,确实感到十分过意不去……”
这小子总算求饶了,铁门西云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喜色,掌上劲力跟着缓缓凝聚,只要李鸿央求自己饶命,当场就一掌轰出去。没想到李鸿接着却说:“……所以你若堂堂正正找我,我可能还不好意思杀了你,今日被你所杀,自然有人会替我报仇,我也不用为难,还不错。”
铁门西云当真为之气结,说来说去仿佛李鸿还占了便宜?他掌心劲力直想吐了出去,又觉得便宜了李鸿上时之间真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李鸿这时功力已经释放完毕,但似乎一样无法脱出此劫,反正他也懒得为此多费心神,等了片刻之后见铁门西云一直没动手,他不禁皱眉说:“怎么还不动手,你打算耗多久?你不动我要动了。”
铁门西云正想着怎样才能让李鸿感到痛苦,听到这句不禁狼狈地叱喝:“不准动。”但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看在对不起他的份上,陪他浪费一点时间倒是无所谓。李鸿闭上眼睛,等候着铁门西云结束自己的性命,心中一面思索着这称不上长的生命;见过天下高人、也打过怪物,虽然没谈过什么感情,那倒也不重要,至于那个与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女人……李鸿转过目光,瞧了孙飞霜一眼便转开,心中暗叹了一口气,那该是自己这辈子干过最糊涂的事情。
紧接着,李鸿心中浮起几个女子的脸庞。雪梅,那是个照顾自己的大姊,她对自己的恩情看来是报答不了了,班绣蓉,曾以为她触动了自己心弦,但似乎还是关怀多于情感,她若真选了一个平凡的夫婿终老,虽然有点可惜,却也算是个好结局。
满凤芝……此人正在眼前,李鸿目光自然而然地望过去,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她呢?因为在若有若无之间,她不断地帮助自己吗?虽然她也不大说话,但李鸿知道有时候关怀是不需要放在口中的,望着她,她似乎也正望着自己,她的目光中,又是在说些什么?关怀自己的人也不只她一个,为什么这时会想到她?
满凤芝这时确实正望着受制的李鸿,她心绪纷乱不已,却不知缘由。也不过是死掉一个日后可能大有可为的年轻人而已,又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从没让自己这么心烦意乱定不下来……自己确实关心这个小子,但这份关心似乎过了头,居然让自己动了喜怒?他悍不畏死的态度,与当年那个唠叨的卑劣家伙真是完全不一样……为什么自己的情绪老是稳定不下来,雪舞心法尤须定静,自己的功夫都练到哪儿去了?
两人目光相对,似乎什么都没说,又似乎交换了许许多多的想法。短短的几秒之间,仿佛取得了什么共识,迷惘相对的两人目光渐渐转变,李鸿表情露出少见的柔和神色,满凤芝轮廓分明的脸上,却露出了几分惋惜。
“哈哈哈……”铁门西云突然放声大笑说:“我有办法了。”
这一声,拉回了李鸿的目光,只见铁门西云恶狠狠地说:“我要折断你的四肢、刺瞎你的眼睛、拔断你的舌头、穿破你的耳膜,然后将你气海废掉,让你像个活死人一样苟延残喘,忏悔当初对我做的一切……这样,我纵然一死也不枉了。”
这家伙也未免太狠了吧?冯孟升脸色难看,说:“铁门西云,报仇归报仇,你这样还算得上人吗?”
李鸿脸色也变了,被这样恶整还不如死了算了,铁门西云如果是这样一个人,自己骗他那一次,倒不用这么歉疚了;现在又当如何?干脆与他拼个同归于尽好了……李鸿暗暗在体内凝结心剑,只可惜他功力纵然又进,依然只能一心四化,也就是一次只能凝出三支心剑,内息还剩下一大半。
其他的内息用不着也只能算了,问题是心剑气劲只要解体往外送出,还没凝结就会被他发觉,他岂不是一掌就打了下来?
这样倒也干脆,李鸿一咬牙,当下暗暗准备,只要铁门西云一动手,已成型的心剑马上就往外冲。
铁门西云望着李鸿终于变了神情,更显得意地说:“你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吗?怎么了?硬汉也怕人折磨?”他举起左手,一面缓缓地说:“没想到连要先打断那一只手都这么难决定……先废了你的功夫再说吧。”
不能再拖延了。李鸿三股心剑全速解体上冲,全身内息一涌的同一瞬间,马上激发了铁门西云的杀意,他右掌内息沛然而出,掌心劲力往外直吐的那一刹那,突然毫光一闪,铁门西云的手掌与手臂骤然分家,内劲一下失去控制,轰然往外炸开。
铁门西云的掌力虽然失去控制,主要的方向仍是李鸿的脑门,这下正面与李鸿上冲的内劲相碰,李鸿被那股力道轰得翻出数公尺,脑门冲出的内劲一乱,便往四面散逸。
没人知道那道毫光是什么,但这一瞬间众人都动了起来,冯孟升首先冲到铁门西云与李鸿之间,阻挡他的追击,赵宽“推山移岭”掌力暴起,一道光河向着铁门西云直冲,柳玉哲、乔梦娟、满凤芝等人则纷纷布下剑网围住了铁门西云的各个去路。
铁门西云手掌才断,血液四洒的同时,赵宽掌力已到,他还没想通自己手掌怎么断去的,全身气劲霎时鼓起,气剑由左掌猛然穿出,迎向光河。这么一提气劲,他断掌部分立即血液狂喷,一股股地往外乱射,而剑气一遇光河,光河立即激起狂烈的气爆,不但将剑气爆散,铁门西云左半身躯也大幅受创,光河余劲更将他往后击飞,直撞到柳玉哲的剑网上。
赵宽的掌力几乎已经能和谢栖相捋,铁门西云如何能挡?若非赵宽刚刚才耗去全身大半功力,如今已无法全力施为,否则硬挡的铁门西云根本没有被击飞的机会,会直接被毁在光河爆力之中。
也因为光河威力不足,撞上柳玉哲剑网的铁门西云,已开始重整体内纷乱的劲力,强稳受创的内腑;他正想翻身腾起的同时,柳玉哲剑网蓦然一散,聚化为四股凌厉的剑风,趁铁门西云护体劲力不足的同时,将他手脚四肢在一瞬间齐根断去。
铁门西云忍不住惨呼出声,他心知自己难逃一死,猛一咬牙,随着血液乱洒之际,全身劲力毫不保留地鼓荡而出,只见他全身爆出血雾,庞大的劲力往外直冲,轰向四面八方。
这样不顾一切地爆出内息,在强大的冲击下,铁门西云不只经脉粉碎断裂,他全身每一吋肌肤、筋肉都被撕扯拉裂,内腑更是尽碎;这种方式散功,不只万分痛苦,更是绝无生机,最可怕的是一时还不会死透,得在痛苦中挣扎许久,但浑身气劲却也会不受限制地全力往外轰散,四面八方直迫而出。
这种拼死散功的状况最为恐怖,在康勾森林之中,虽说要到这种功力才勉能生存,但并不是意味着这样的功力不值一提;雪梅、苏胆等人也不过在这个层次,就已能挥掌阻拦千钧海啸,今日铁门西云内劲这般毫不保留地外散,又并非李鸿、赵宽散功时仅迫人而不伤人的松散气劲,首当其冲的柳玉哲当场被轰得往外飞摔出去,连衣衫都遭劲风撕裂破烂,难以蔽体。
但没人有时间欣赏那隐现的春光,庞大的气劲往外直爆的同时,所有人自保不及,哪还有时间分心,尤其几个南极洲卫统更是惊心,这一爆散,不知道部队会有多少死伤?除了受创的柳玉哲之外,所有人都全力鼓起剑网,抵御向着自己这一方的气劲,至于身后能护住多少人,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若铁门西云是在空旷之处自爆散功,劲力自然往外直散,若是在封闭的处所,也少有建筑物能抵御他临死前的全身气劲,但这儿四壁却是合成人特别制造出来的生体材料,在格外坚韧的特性下,撞上墙壁的气劲自然反激再彼此互震,刹那间整个“第二空间”乱流激荡,威力不但往“第一空间”直冲,更把封闭通道的钢门炸出一个大口,气劲方能往两个通道泄出。
乱流固然会激荡好一阵子,但威力最大的还是爆出的那一瞬间,之后的乱流,渐渐只对卫官、卫士那个层次的稍有威胁,场中几个经验较足的高手,已经开始施力化散激流,另一方面,气劲也不断往两个通道散出,终于在数分钟后,完完全全平静下来。
气劲爆出的同时,赵宽本要奔到李鸿身旁看视,但同时发现柳玉哲受创,他见冯孟升已经护住了李鸿,连忙往倒地的柳玉哲那儿奔;但他内劲已经不足,在乱流奔腾中虽勉能自保,想自由移动已颇有些困难,好不容易挤到柳玉哲身畔,气流已慢慢地平静下来。
眼看柳玉哲衣不蔽体,脸色苍白瞑目不动,胸腹破襟下露出的滑嫩肌肤泛出整片紫黑,显见刚刚那一爆的威力,赵宽连忙解下身上的大袍,披在她的身上,一面轻声呼唤:“玉哲?”
柳玉哲轻嘤一声,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娇容露出痛苦之色,说:“没想到他这么狠。”
此时玛莉安等人已经飞掠到两人身旁,乔梦娟蹲身握住柳玉哲的手说:“玉哲姊?你没事吧。”
“没事。”柳玉哲缓缓摇了摇头说:“我运功调养一阵子就好了……梦娟,扶我起来,帮我护法。”
“好。”乔梦娟连忙点头,一面轻柔地扶起柳玉哲。
柳玉哲跟着望了赵宽一眼,轻轻扬了扬首,示意他去看视李鸿,跟着双眼一闭,半倚坐地入定。
明明是不轻的伤啊。赵宽有些讶异,看她肌肤受创这么严重,内腑所受的震荡必然不轻,能调养一下就复元吗?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