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云飞和上官长乐脸上难受的近乎扭曲的表情,华服老者恶意地笑了起来:“二位不是饿了吗?怎么这么客气,连一点都不吃?莫不是嫌酒菜不好?”
云飞是最厌恶这类小动物的了,若不是惦记着人去去,他早就逃之夭夭了,此刻强压着胃中一阵阵如浪潮般向上翻滚的酸水,强笑着道:“多谢盛情,我还不饿,上官老弟不知有没有胃口?”
上官长乐已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大厅,门外传来了他呕吐的声音。
华服老者叹息着摇头道:“可惜,可惜,这么好的一道菜竟然有人轻易放过,这不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又是什么?”
“我不是大傻瓜,”云飞笑道:“阁下若饿的话,自管请便,不用客气。”
华服老者沉下了脸道:“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他左手端着酒杯,右手就在盘中抓起两条蛆,放在眼前瞅了瞅,一副很满意的神情,然后放进口中大嚼起来,看得云飞实在坐不住了,起身便要离去。
华服老者沉喝道:“站住,你就这么走了吗?”
云飞回头道:“我是来拜访庄主的,既然庄主不肯来见,我也就只好走了。”
华服老者道:“谁说庄主不肯见你?”
云飞道:“难道庄主肯见我吗?”
华服老者道:“你现在不是已经见了吗?”
云飞讶道:“什么?难道阁下就是……”
“不错,老夫就是‘竹鹤山庄’的庄主匡心,”华服老者截口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他油腻的手随便在衣衫上擦了擦,但神情间却透出一股逼人的气势。
上官长乐这时皱着眉走了进来,恰好听见了匡心最后一句话,盯着匡心道:“我看你不像庄主,倒像是个疯子。”
一庄庄主又怎么会吃蛆?
云飞想要阻止他,可是已来不及了,只见匡心眼中上倏地闪出了一股杀机,胸膛不住地起伏,半晌方涩声道:“你说老夫是疯子?”
上官长乐被他目光盯的心里发悚,不自觉退了一步,但仍不声道:“说你是疯子怎么样?”
匡心冷冷道:“那你就得死。”
人影一闪,已到了上官长乐身前,一掌击向他前胸。我&看书 斋上官长乐大惊,躲闪已是不及,他强用双臂一格,只听得“咯喇”一声响,他双臂已被匡心打折,身形也被击得直向厅外飞去。
云飞轻喝一声,身形跟着掠起,半空中接住了上官长乐,落下地看时,上官长乐疼得满头冷汗如豆,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望着云飞想要笑笑,但只是咧了一下嘴,低声道:“谢……谢。”
云飞眼中涌上了一层水雾,握着他的手道:“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回去治疗。”
轻轻放下上官长乐,回头盯着匡心道:“庄主,你这算是什么?”
匡心“哈哈”大笑道:“谁让这臭小子敢说老夫是疯子?还有你,深夜闯庄不说,还敢伤了老夫亲家,难道欺老夫老了?”
云飞沉声道:“不敢,谁不知道匡庄主剑法独步武林,不在七大门派掌门人之下?只是听说‘笑弥佛’人去去来拜会阁下,我们二人也想来凑个热闹,不料却有些误会,还望匡庄主海涵。不知人去去还在不在,能否让我见见?”
匡心冷冷道:“噢,你是说那个胖得像猪一样的家伙吗?老夫看他不顺眼,已经把他关到地牢里了。”
云飞声音里有了怒气:“什么?你把胖兄关起来了?他本来是来找你的,是不是?”
匡心道:“是又怎么样?”
云飞大声道:“他来找你,是把你当成朋友,你怎么可以把他关起来?”
匡心漫不经意地道:“是啊,我们过去是朋友,现在已经不是了,谁让他不愿意加入我们的组织呢?”
“你们的组织?”云飞不相信地盯着他道:“难道你也是‘虎狼会’的成员?”
匡心得意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今武林,‘虎狼会’如日中天,势力遍及南七北六十三省,已不在九大门派之下,放眼未来,统一武林、称霸江湖的非‘虎狼会’莫属,老夫是聪明人,聪明人总是有聪明的选择,对不对?”
云飞怒极,眼中喷射的怒火似比灯火还亮,沉喝道:“匡心,你这个无耻之徒,岂不闻聪明反被聪明误?赶快把胖兄放出来,本公子尚可饶你一命,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匡心被云飞目光盯得打了一个寒颤,但随即挺胸道:“小子,你吓唬老夫呀?老夫仗剑扬威江湖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干什么呢。”
云飞道:“哼,不管我那时侯干什么,重要的是现在必须放人,否则……”
他缓缓握紧了双拳,已准备出手。
他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唾沫费尽不顶用,只有以行动来证明,一如耗子在见到猫从半空中扑下,方知有灭顶之灾一般。
匡心是个老江湖。
老江湖的意思,就是老狐狸。
一个人能在每日里刀光剑影的武林生涯中挣扎着出头,闯下不小的“万儿”,除了武功外,还必须有个狐狸般狡猾的头脑,否则怎么能活到今天?
匡心一见云飞的气势,就知他武功要高出上官长乐许多,本想先出手夺得先机,但心中忽又一转念,退了两步干笑道:“嘿嘿,小子,凭你还不配和老夫动手,你先过了‘双刀无敌’这一关再来找老夫吧。来呀。”
随着他一声呼喊,门外人影一闪,一人手持双刀扑进了大厅,恶狠狠地盯着云飞。
匡心笑道:“这位就是‘双刀无敌’高志平,你们二位亲近亲近,老夫还要去享受美餐,就只好袖手旁观了。”
大笑着又走到兵刃堆上吃他的蛆去了。
冷月在天,天地间充满了凄凉。
云飞冷冷地盯着“双刀无敌”高志平。
盯着他的人,他的刀。
高志平无疑是个很好的练武人才,坚毅的脸庞,坚实的身体,冷酷的目光,一切都表明他是个好手。
好的杀手。
刀也是好刀,在灯火都照不暖的斜月冷芒下闪烁着比冷月更冷的寒光,一般很重的杀气自刀身溢出,仿佛比夜色还要浓重几分。
云飞轻轻叹了一声道:“虽然我不峡谷承认,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好的杀手。”
高志平冷冷道:“对于一个死人的恭维,我不必说谢谢的。”
云飞淡淡道:“这里没有死人。”
高志平哼了一声道:“现在没有,不过马上就有了。我要杀得人,没有一个能够活着。”
云飞平静地道:“那你为什么不试试?”
高志平不是个爱说话的人,所以他立即试了试。
试的意思就是出手,杀人。
他的手中有两把刀,两把极好的雁羚刀。
刀是用来杀人的,所以他的一刀砍向云飞的脖子,一刀刺向云飞的胁下。
两刀是在同一时间出手,出手的部位和速度,都是他精心策划好的,死在这一招之下的英雄好汉,没有二十,也有十九了。
因为这一招叫“双刀追魂”
“双刀追魂”并没有追击云飞的魂。
云飞身形一退,就退到了兵刃堆旁,脚尖一挑,已将一杆松木红缨枪抓在了手中,低喝道:“你是双刀,我是长枪,今晚就看看你的双刀是不是无敌于天下。”
低喝声中,手腕一抖枪尖在沉闷的杀气中开了一朵如海碗般大的花,劈面刺向高志平咽喉,正是一招正宗的“杨家锁喉枪”。
高志平双刀一封,一招“十字披红”将长枪架住,左手刀顺势去削云飞握枪的五指。
云飞长枪一转,闪着寒光的枪尖像恶狼的目光,撕破了灯幕,批向高志平前胸。
高志平不料云飞撒招变招如此之快,大惊之下,身形疾往后退了两步。
云飞一招抢得杀机,毫不手软,眨眼间刺出了十一枪。这十一枪又快又狠,高志平虽勉强接住,但也退了十一步。
云飞低啸,再度出枪,一连十七枪,全是一招“毒蛇出洞”,既无变化,也无后招,但高志平就是不能避开,双刀竭尽全力化解了这十七枪,但已是汗透重衣,背背靠在了墙上,再无退路,只希望云飞会停停手,因为他连一枪都接不住了。
他骇极大呼道:“匡庄主,救救我。”
匡心用手指正将一条肥大的肉蛆放进嘴中,津津有味地嚼巴了几下唇,喝了一大口酒不屑地道:“你不是‘双刀无敌’吗?连一个走江湖的郎中都杀不了,老夫就是把你救了,要你又有何用?”
在他大呼“救命”时,云飞致命的一枪终于没有刺出。
他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
他是个郎中,救人的郎中。
杀人,是铲除邪恶的手段。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形,他还是宁愿不杀人。
他收枪退了两步,冷笑道:“高志平,你输了。”
高志平知道输了。
输得很干净,很惨。
他输在了云飞手下,但他此刻并不恨云飞,恨得是见死不救的匡心。
他充满恨意地瞪着匡心,见匡心正自埋头大吃,根本没有留意到他,一咬牙,飞身掠起,挺刀直砍匡心尚无一丝白发的头颅。
就在他飞身而起的同时,匡心忽然抬起了头,一股你夜风还冷的目光扫向高志平。
目光中闪烁着比夜光还浓的杀机。
高志平的心地一沉,仿佛从万丈悬崖失足一般沉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判断失误了。
因为他看见面前的托盘忽然飞了起来,旋转着向他扑来,比他扑向匡心的速度还要快上三分。
他还来不及挥刀格架,托盘已割断了他的脖子。
想砍人脖子的人,反而被人砍了脖子。
生活就是这么无情,想要害人的人,到头来却是害了自己。
高志平为自己的判断失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更多的人又为自己的付出了什么?
匡心没有去想这些问题。
他没有想到。
他正在为杀人的渴望所激动,他能感觉到热血像洪水般在血管里横冲直撞的奔腾,就像一个吃多了春药的男子,不痛痛快快宣泄一番便极难受、极痛苦、极可能被胀死。
他一伸手就从山也似地兵刃堆中抽出了一柄长剑,大笑道:“李云飞,老夫来会会你如何?”
左手二指一引剑诀,长剑直刺云飞眉心。
长剑未到,一股森寒剑气直沁入云飞肌肤。
云飞不敢大意,脚步一滑,已退开三尺。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匹练般剑光一闪而至,匡心犹如跗骨之蛆,跟踪而上,剑尖始终不离云飞眉心。
云飞疾退。
匡心疾追。
一个退,一个追,眨眼间在大厅已绕了三圈,云飞连变了七种身法,竟是不能摆脱匡心,始信外间传闻匡心之剑法不在峨嵋掌门人之下的说法,一时间也没有摆脱被动的好办法,鼻尖竟隐隐有汗珠沁出。
上官长乐歇息了片刻,精神略好了一些,靠在墙角注视着云飞和匡心的搏斗,眼见二人像道银线似的在大厅追逐,云飞性命岌岌可危,着急的不得了,暗忖道:“郎中兄若不是为了我,早可以逃走了,我怎么能眼看着他有危险而不顾呢?就算是豁出这条命,我也要帮他一把。”
主意一定,他反倒安心下来,只是他双臂已被打折,只得在地上往前滚了两下,眼见云飞从身旁一掠而过,匡心紧追而至,他大喝一声,双腿忽地伸出,像麻花般绞住了匡心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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