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做些什么?冲到昆仑山把上三天给灭了?”易天行自嘲说着。
古老太爷呵呵一笑:“我始终身份不大见得光,所以斌苦那和尚总是不肯见我。但你不一样,我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些和尚们便会有事情来麻烦你的。”
易天行苦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好玩。”
“我有没有帮手?”他搓着手说道:“你知道,我有非常世侩的一面。”
古老太爷皱眉道:“这就要问斌苦那和尚了。”
知道在这个比自己还罗嗦的老狐狸处再问不出来什么,易天行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我决定把省城的事情交给小肖管。”
“这是小事情,你做主吧。”古老太爷表现的很大方。
“鹏飞工贸的事情我不用管了吧?”易天行道:“我准备做专职的大和尚好了。”
古老太爷苦笑道:“江湖血腥,其实是帮助你入世修行罢了,你若实在不喜欢,我也没辄。”
“血腥,入世?”易天行笑道:“敢情这佛门弟子的入世修行就是打打架,跳跳舞。”
古老太爷挠挠头,心想你这少年归纳的倒也简单,讷讷道:“你要这么理解,倒也不错。”
“我的领路人……”想到自己这半年来的生生死死,都是拜面前这位老狐狸所赐,易天行语气中透出一丝寒意,“你领路的任务完成了,今后准备做什么?”
“混吃等死。”古老太爷表现的很大度。
易天行从庄园里走了出去,沿途那些彪形大汉们都向他躬身行礼,再想到先前在卧室里和古老太爷一番什么都没有弄清楚的谈话,他愈发觉得自己先前偷偷溜进来的举措有些滑稽和可笑,然后在门口看见那个一脸煞的古二。
“不要看着我不爽。”易天行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些什么,轻描淡写地说道:“别以为我想替你们姓古的看这家,别以为我想霸占你家,是你爷爷那混俅逼我当恶霸的。”
高阳县城江边乱石一片,江风带着淡淡的腥气拂过易天行的面庞。他看着江心随着波浪起伏的月亮倒影,忍不住抬头望天,想从这极高而远的夜空里寻出些蛛丝马迹出来。今夜的谈话,不仅没有把他心中的石块掀开,反而让他更沉重。与古老狐狸的交流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中的目的,至少也让他明白了很少的一些东西。
也是极重要的一些东西。
上三天的背后是道门,归元寺的背后是佛宗,要干架哟要干架。自己哩?好象是佛家的嘛大人物投胎转生,好神奇哟好神奇……
还有古老太爷下意识里说的那句话:“试问如此丝丝入扣,一步不错的阴谋,除了神佛,还有谁能编织出来?”
神佛?
呸!他往江里吐了口浓痰。
“老子偏不救,又能如何?”虽然这般蛮不讲理地设想着,他的脑海里却不自禁地浮现起在草舍中曾经惊鸿一敝的老僧背影,那萧索的背影仿佛蕴含着天下至大的不甘和郁结。
易天行心头一颤,他知道自己是真地不可能丢下这位老祖宗师父不管了。不说他救了自己和鸟儿子一命,单是那份被囚五百年的痛苦,也仿佛让他感同身受,万分不安,而他对这样一个传说中的英雄人物,不可能把他想像成无恶不作的坏人,擅用机谋的奸险小人。
即便他真的是坏人。
也没有人能拥有剥夺另一个人五百年自由的权利。
纵使是老祖宗口里说的那个大婶也不行。
在易天行最开始发现自己的妖异体质后,他曾经对着满天星空骂了句脏话。
“我干!”
这个时候,他又对着满天星空开始骂了起来……直到把所有骂人的话全部吐完,他才觉得心情似乎好过了些,然后对着幽幽深蓝的星空极粗鲁地比了个中指。
竖着中指的少年郎对着不知在宇宙间哪个角落里逍遥的满天神佛骂道:“老子玩不赢你们,当心老子不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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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易天行到了县城外的一处荒山上。他对着浅浅坟起的土丘,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爷爷,不孝的孙儿来看您了。”
坟头几点小白花迎风招展,不知这花儿是什么品种,生命力竟如此顽强,在冬日的寒风里也是自开无语。
拜完爷爷的坟地,他回县城买了一张火车票,便准备踏上回省城的路途。在邹蕾蕾家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饭,然后蕾蕾送他出了家门。
“考虑的怎么样了?”易天行昨天夜里模糊知道了自己将要面临的情况后,顿觉前途渺渺,此时看着女孩纯净面容,不知怎地有冲动希望她说出让自己失望的判断。
“还没想好。”邹蕾蕾看着他的双眼,仍然显得有些怯生生的,“你等我再想想。”
“也好。”易天行微笑了一下,昨天晚上兴起的学韦爵爷挟美挟款私逃的想法,在这白天里自然成了白日梦。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我们都没有权利去替别人做决定。
老天爷也不行。
这是易天行的人生信条。
第四章 不如跳舞
没有伤痛病痛的压力,没有生活的压力,甚至没有生死的压力,前十七年的小易过的是何等的洒然自在。若压力袭身,他却变成了有些执拗的少年郎,想不明白,那便不想了,应付不了,那便躲了。兼职的大和尚想来不怎么好玩,入世修行相对而言,总是自由些。
不过是打打架,跳跳舞罢了。
便在人生的风口浪尖上像只猴子般舞之蹈之,也算是不虚了时光。
力量给人带来权力,权力带来改变,这种改变便是一道城墙,小易不想进去,也已经进去了,想出来,也已经扯脱不开,所以只好——骑城墙,看风光。
围城,便是这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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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很早,易天行就离开了省城大学,往金羊广场去,准备去打人。
——可怜的孩子。
……
……
任何一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心脏有自己的脸面也有自己的不愿意被人看见的角落,而很奇怪的是这样三种地方,往往在一个城市里面都隔得不远。所以北京有王府井后海,广州有天河东有棠下,台北有西门町……省城也不例外。
省城的心脏和最见不得光的角落,便集中在省商中心和金羊广场一带,这一带高楼林立,商铺夹杂,长街之上车流如织,拥挤的人群在过街天桥和地下通道面色匆忙地行走着,来回于购物天堂和书香扑面的书城间,这般景象,在九十年代中期的中国,也算是排的上号的繁华城区。
易天行这个时候刚从书城里出来,这书城号称是亚洲前三的卖书之地,待他进去逛了一圈后,却略觉有些失望。在校图书馆里没有查到的梵文入门,在这个书城也没有找到,于是他只好买了张省城地图便出来。
本来按照他的记忆力,购书这种花钱费时的工作应该是不用的,只是易天行有些怪癖,他喜欢买地图,当年在县城里穷,就喜欢在图书馆里看,如今身上有了些闲钱,袁野给他卡上打的十万块钱基本上还没怎么动过,于是看见了地图便有些爱不释手,只是三块五一张的价格让他有些吃痛。
也亏得他有这种看地图的怪癖,不然在和小公子秦梓儿往武当山的赌约,只怕他怎样都会输个彻底。
从书城出来,沿着中山大道北往内一转,绕过省商中心,到了金羊广场的侧面,整个城市的景象顿时不同。只见天色未晚,各式霓虹灯已然闪亮,一排三四层的楼前停着数不清的轿车,一路望过去,竟似看不见头。从这些楼里飘来各式各样的香气,提醒着易天行,这就是省城最奢华的食肆聚集地。
中国人讲究个现世的福气,于是花在享受上的时间和精力总是显得尤其的多,如今的人们好不容易多了些闲钱,便拿出来瞎整。饮食居首,而饱暖思淫欲,自然,在这一排食肆的后面,便是各式各样的“休闲”场所了。
“泰式按摩。”
“正宗足疗。”
……
……
易天行险些被这些招牌和招牌字下面所隐含的暖昧意思幌晕了脑袋,赶紧低着头急行了几步,来到了一个略显得清静些的角落。
角落里有几个独立的楼层,门前看不到停的车辆,也没有太过花里忽哨的装饰,反而是淡淡暖色的灯光让人胸中升起一些难以言喻的感受。
易天行咪着眼看着楼上的招牌:“清心会所”,知道自己今天要找的地方到了,不由哑然一笑,心想那位周小美的生意手腕果然不落俗流,难怪城东彪子的几家夜总会生意会差成那样。
便要抬步进去,却遇见了自己根本没有想到的麻烦。
“这位……同学?”站在清心会所门口的保安拦住了他的去向。
易天行一笑,心想这保安眼力好,怎么就瞧出来自己是学生了,说道:“还没开始营业吗?”
那保安朝他身上望了两眼,忍不住笑了,带着一丝揶揄说道:“您是来消费的吗?”
易天行笑笑:“进去看看可以吧?”
“当然不行。”保安态度不算恶劣,“本会所恕不接待非会员。”
九十年代中的中国,哪有这种私人会所的调调,易天行当然知道这条规矩是莫须有的,笑着说道:“总没有把客人拦在门外的道理。”忽然瞧见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不由眼光向下自己扫视了一番,这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像自己这样一个衣着寒酸的年轻人,还背着个泛黄的军绿书包——要进这种销金窟,确实会惹人发笑的。
他有些好笑地耸耸肩,说道:“我是来找人的,请问周小美在吗?”
“周小美?”两个保安带着疑惑的眼神互问了几句,然后应道:“没有这个人。”
易天行本来还想说清楚一点,但一转眼看见街角一处颇为热闹,心思一动,向两个保安告了声扰,便在这两人莫名其妙的眼光护送下往街角那头走去。
街角也是一处大的娱乐场所,四层楼平平摊开几百米,楼前一个大院,看上去还有那么几分气派,霓虹灯招牌在夜色中闪闪发亮,幻成了一个流光溢彩的英文单词:
“M-town”
这是间迪吧,而且也是鹏飞工贸在省城的生意。易天行先前心思一动,便是想到城东彪子如果要来的话,估计也不会直接向清心会所伸手,毕竟会所里鬼知道有些什么官面上的人物消遣,最大的可能,还是来这间叫M塘的迪厅,袁野也说过,鹏飞开的这家迪厅在整个省城里都是排的上号的,和城东的JJ还有人民公园那里一家并称省城三大。
而且最关键的是,易天行此时的打扮,虽然进迪厅也会显得有些另类,但至少不会有人拦着自己。
迪厅里很吵。
非常吵。
这是易天行交了六十块钱门票后的第一印象,第二个感觉便是,贵,真***贵。
洵目的灯光映在易天行的脸上,让他微微闭眼,嘈杂的音乐打在他的耳里,让他微微心烦。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有人好静有人好闹,只是这般闹腾又有什么快乐可言呢?
看着舞场里把自己身体扭成奇形怪状的红男绿女们,易天行作如是想法。
走到吧台前,他要了一瓶啤酒,进门前就在保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