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若真的一走了之,岂非连累了帝君?”
“是么?”明知她这话是借口,可平生却并没有拆穿她,只是隔着一步之遥,细细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这个女子,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不,或许从她被送到紫微垣来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未看透过她!
方才梦里那一幕情景仍旧回荡在意识里,那般绝望与苦涩,甚至还带着些微想就此放手的疲惫,在平生这样毫不掩饰的探寻目光下,千色木然地站着,腿僵直得仿佛已经成了木桩子,许久许久之后,才答非所问地开了口:“帝君,若千色有一事相求,您可能允了我?”
隐隐知道这不会是什么好事,可平生却并没有拒绝。“什么事,你说吧。”他舒展了眉宇,黝黑的眸中有着熠熠闪烁的光芒,语调听起来似乎是轻描淡写的。
夜晚的寒风从门外侵袭而至,扑面而来,带着难忍的噬骨寒意,千色只握紧了手中的那颗珠子,顿了好一会儿,才涩涩地答道:“千色希望帝君能去救一个人。”
“救谁?”平生的眉梢越扬越高,在心里猜测着。
低垂着头,千色并不看他,睫毛细密地覆盖出了一片浅淡的阴影,勾勒在脸面容的深处。她的容颜,一半映着月光,另一半却映着烛火,两重光亮汇合到了一处,反而有了一种异样的释然,却也和着哀戚:“一个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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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累白骨在黄土间若隐若现。
寒气森森的乱葬岗上,一个身形瘦弱佝偻的女子正用手缓缓地刨着土坑。她垂着头,极长的发显得很凌乱,垂在颊间,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她刨得很慢,也很仔细,那掩藏在黄土间的碎石蹭破了她的指尖,缓缓涌出的鲜血混着泥土,带着令人触目惊心的暗红。可是,她却似乎像是全无感觉,只是机械地一下又一下地刨着。
而在她身侧不过一臂距离之处,躺着一个衣着褴褛,全身血迹斑斑的少年,看模样,他受了极重的伤,气息奄奄,只吊着最后的一口气,已是回天乏术了。
若非亲眼所见,千色绝对想不到,当初风华绝代的妖界公主喻澜,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谁!?”
察觉到身侧似有不速之客出现,喻澜警觉地仰起头,一把便是抓过了自己放在一旁的“乌蛟剪”。
那一瞬,千色才看清,喻澜那遮掩在长发之下的脸,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风华。那是一张极衰老的面容,带着憔悴,哀戚,却独独没有失望,即便是眼眶四周烙满了疤痕,眼睛再也睁不开,可她仍旧满脸倔强的表情,凛然风骨,不肯轻易妥协。
“喻澜……”饶是千色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也免不了目瞪口呆。她本以为自己已是够凄惨的了,却远没有料到,喻澜比之她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
“是你——?!”听到千色的声音,喻澜那满是戒备地姿势才稍稍松弛了下来。“千色你来看我的笑话的么?”她埋下头去,继续挖着土坑,言语中的冷漠像是冰一般,刺骨透心地冷。
是的,如今,六界之中,谁不是在看她的笑话?
想当初,妖界赫赫声威的喻澜公主,如今哪里还有半分往昔的风姿?
若说得难听些,如今,她倒已是有九分像鬼了。
当初倨枫魂归地府,入了轮回,她遍寻他而不得,最终无奈之下,只能拉下身段乞求北阴酆都大帝。
北阴酆都大帝倒也爽快,只坦言,凡是都需要付出代价。
第一世,倨枫转世成人,将在战场上被人残杀,她付出绝色容颜做为代价,却只来得及在倨枫惨死之前见到他最后一眼。尔后,便眼睁睁看着他血肉横飞,身首异处。
她能做的,仅只是含着泪捡拾他的残肢碎体,觅了一处所谓的风水宝地,将他给安葬了。
只是,风水宝地却并没有给倨枫带来好运。
第二世,他依旧躲不掉不得善终的命运。就这样一世又一世,而为了能在他身死之前找到他,喻澜几乎付出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直到这一世,喻澜已经没有东西可以作为交换了,万般无奈之下,她舍弃了自己的眼珠。
只是,这代价仍旧是徒劳。
待得她找到倨枫时,倨枫已经只剩下最后的一口气了。
她颤抖着手抚触着那陌生却也熟悉的身体,只感觉那喷涌的鲜血腻在手上,回忆着当初那温柔的身体冷却至于冰凉,那哀戚几乎搅碎了她的心。
难道,她能做的仅仅是一次又一次以手刨坑,将他的尸首掩埋么?
真的争不过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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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气很高的喻澜和倨枫又出场了,哈哈,看看千色和喻澜,她们其实都是同一类的女子呵……剧情预告,下一章航空母舰!
注意!注意!不要问我什么时候更新,因为,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我们亲爱的风华绝代的小P同学答应了要画千色和青玄OOXX的Q版图,为了增加情趣,我打算等着她的图大功告成之时,就把大家期待已久的航空母舰给开过来!所以,一切,小P说了算!
来吧,亲爱的们,让小P感受一下我们期待的热情,给她呐喊加油,摇旗助威吧!
爱船长,不霸王,爱小P,像太阳!
85 ˇ转日莲ˇ
正如喻澜所说,或许这六界之中,无人不在看她的笑话。
当初那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妖界公主,为了一个凡人,不仅失了权势地位,最终被放逐,如今,更是惨到了如此双眼失明衰老得仿若风烛残年的地步,哪里还有半分当日的风华?众人看的,不仅是笑话,更是一出悲剧,毕竟,谁都愿意用他人的不幸福来映衬自己的幸福。
只是,千色却是不在这其中之列的。
是的,在千色的眼中,她只觉看到的仿佛就是自己。一样的凄楚,一样的哀伤。只是,喻澜比她幸运多了。虽然轮回转世,倨枫也一样不记得往昔的种种了,虽然,喻澜能见到倨枫的不过是临终的一眼,但到底幸运,不似她,与她的青玄咫尺却是天涯,只恐一个不慎,便就害了他。
这世上没有任何感觉能抵得上可能亲手爱死心爱之人的恐惧与负罪……
“笑话么?”垂着头,千色淡然启唇,扬着眼睫,幽黑的瞳子有些涣散地望着眼前这分明已是极脆弱,却偏生还要装出漠然无谓的女子:“喻澜,你觉得你如今这模样,还有什么可惹人发笑之处?”
没有可笑,若真要说,那么,她只觉得如白蔹所说的那般,喻澜的坚持与倔强只为了那“生生世世一双人”的誓言,自然令人动容。她其实也明白,那誓言不是只有喻澜一个人能做得到,只是,即便她再怎么妄图证明,却也是不具备那样的机会的。
青玄许给她的生生世世,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梦。
一个很美,却注定无法实现的梦。
“那你是来可怜我的?”听罢这样的言语,因着看不到千色面容上的表情,也不知还有其他的人在,喻澜便只能揣测着,眉梢上挑,话语中暗含着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大可不必,我无需任何人可怜!”
无需任何人可怜么?
千色此时此刻又怎么会看不穿喻澜这故作的冷漠,毕竟,她也曾有过这样的举动。摇摇头,她看了一眼一旁快要断气的少年,压低声音,听不出是感慨还是叹息“我只是带来一个可以救倨枫的人——”
“能救倨枫的人?”喻澜耳尖地捕捉到了颇重要的部分,似乎是惊了一惊,可顿了一顿之后,她却是惨笑着,话语的后半截犹如钢针,一字一字扎在自己的心上,不像是询问,倒像是自问,即便是痛入心扉,也只能咬牙硬撑:“这六界之中,谁能救得了倨枫?!”
千色并不说话,只是转身看着不远之处的平生。
平生一言不发,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他身为神祗,自然能看得透这喻澜与倨枫的纠葛,只是,可怜归可怜,宿命难以翻转,轮回不可轻破,怀着这样的心情,他依旧只是淡然,那种神情,淡得近乎透明,不见任何颜色。
“若真有人能救得了倨枫——”许久许久没有回音,揪心的苦痛如血似的无形喷洒在空气中,喻澜闭着眼,俯下头去,低低地吟哦,像是要发洩她所有的不安,像个孩子似的浅浅啜泣起来,字字皆是真情流露的哀求:“不管是谁,若真能救得了倨枫,那你问他,想要什么?我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什么都可以付出!”
到最后,这种哀求成了一种令人心酸的癫狂。
代价。
喻澜一脸哀求的模样令千色登时只觉得心酸不已,扭头不忍再看她此刻憔悴落魄的模样,只是细细地咀嚼着那两个沉甸甸的字眼,心底的苦涩越发滋长,狠狠刺痛了她的心扉。
静静地走向平生,最终停下脚步:“帝君,这两人的事,您想必也是知道的罢。”
“略有耳闻。”风猎猎地吹拂着那紫色的衣袍,平生点点头,言简意赅地应了一声,尔后便不动声色继续沉默,只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垂眉敛眸的女子。听他的语气,似乎对喻澜和倨枫颇有些淡漠。
“帝君可否施以援手,救那少年?”千色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怎么也压抑不住自己语气中的悲凉。明明是乞求,可那原本就削尖的下巴竟是不自然地透着难以言喻的傲气,瘦削而高挑的身材更是显出一种遗世独立的孑然。微微仰起头,这是她第一次抬起头坦然地望向他,以仰望神祗的姿势:“这普天之下,六界之中,能救得了他的,唯有帝君。”
“你这么急着带我来,就是为了他们?”看不出喜怒哀乐地望了一眼兀自低泣的喻澜和濒临死路的倨枫,平生将视线折回千色身上,飘浮的心思令人捉摸不定,只是语出淡然地提醒了一句:“他们二人早前造孽太多,乱了生死循环,一切均是自偿恶果。这天地轮回之事,我不便插手,你也最好别管。”
“既是要偿恶果,那么,由我替他们偿,可以么?”心尖一阵微微刺痛,长久以来隐匿的苦涩被不知不觉地催逼了出来,千色淡淡地一笑,一手抚向自己的丹田,运气徐徐而上,瞬间已是将自己的内丹逼了出来。一手紧紧握着那封印着自己孩儿魂魄的囚魂珠,另一只手颤颤地摊开,其间是自己火红的内丹,她微微阖了阖眼:“只求帝君怜悯这一双有情人。”
“你可曾想过,你若是真要替他们偿恶果,便就会耗尽自己近万年苦修的功德与修为,再也无法登上仙籍!?”看她竟是无所顾忌地取出了自己的内丹,平生眼中凛然掠过一道光芒,温和的容颜里因此有了抹肃杀的意味,淡然的语调,冷得像是腊月寒风,忍不住那恨铁不成钢的愠怒:“你管这闲事,难道就只是因为他们可怜?”
从妖到仙,再从仙到妖,她明明还有再登仙籍的机会,却为何要这般放弃?
这世间,可怜的人不计其数,各有各的业障,各有各的因果,她能管得了多少,怜悯得了多少?
“只是看着他们,想起了我与我夫君罢了。”千色深深垂下头,漠然的开口说着,表情始终是淡淡的,波澜不兴,仿佛已是在木然中麻痹了。唯有在提起“夫君”二字时,那细细的秀眉不经意地微微一跳,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晃动,犹如海水之上漂浮的碎冰,那种冻噬心魂的寒冷,全都被掩盖在眼睫之下,没有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