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豪华的车子停在神剑山庄前的河边。
因为出现得很突然,庄中来不及作任何准备,所以那条华丽的画舫也没有放过来。
丁鹏不急,阿古也不急,小香自然更不急,他们就在河边的码头上静静地等着。
他们似乎很有耐性,但是神剑山庄里的人却失去了耐性,尤其是谢小玉,更是急得直转。
幸好她并没有急多久,谢先生就悄悄地到她身边,悄悄他说了两句话。
谢小玉的脸色稍宽了一点,走进另一间秘室,里面已有两个老者。
他们虽然在外面罩上了黑色的外袍,但是在衣袂隐约间,仍然可以看到金色或银色的底子。
谢小玉一进来,两个老人都站了起来:“姑娘好。”
“金伯伯,银伯怕,你们来时看见丁鹏的车子了?”
金狮点头道:“看见了,事实上我们就是为此而来的。我们在路上听说丁鹏的车子往这条路上走,我们就急急地赶来了。”
谢小玉皱眉道:“丁鹏突如其来,不知道是否为了玉无瑕的事?”
银龙苦笑道:“谁知道呢?不过可能性很大,因为他连家都没回,中途就跟青青分手上这儿来了。”
谢小玉道:“他怎么会知道的呢?那个柳若松实在该死,不该留下他的活口。”
金狮道:“这绝不会是柳若松泄漏的,他离开我们后,一直都在被监视中,没有跟外人接触过。”
谢小玉道:“那还有谁呢?此外再也没有人知道我的秘密了。”
银龙道:“如何泄密的老朽不得而知,但是绝不可能是柳若松,他心中对丁鹏的恨意比任何人都深,不会把这种事告诉丁鹏的。”
谢小玉叹了口气道:“可是丁鹏来了。”
银龙想想道:“他的来意还不知道,也许他不是为了玉无瑕的事情而来。”
谢小玉道:“除此之外,他没有理由再来。”
两个老人又陷入了沉思。片刻后,银龙道:“我先出去探探他的口风。”
“什么?银伯伯,您要出去见他?”
银龙道:“不错,我去听听他的口气,也想试试他的刀法是否真能够天下无敌。”
金狮连忙道:“老二,那太危险了。”
银龙笑道:“也没什么。听人家说得他有多神,已经超过了昔日的老鬼,我不去试一下,实在难以相信。”
金狮道:“那是毋庸置疑的,铁燕两口子在他刀下一招断臂,有许多人在场目睹。”
银龙冷笑道:“这倒不是我吹牛,使铁燕两口子一刀断手,你我也有这个本事。”
谢小玉道:“银伯伯纵然要会他,也不必拣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呀。”
银龙笑道:“正是此时此地,老朽去会会他才有用,必要时你把一切都推在老朽身上便是。好在老朽与姑娘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别人知道。”
金狮道:“老二,你一定要去,我也拦不住你,但是你一定要小心。”
银龙道:“我知道,我们最防范的人不是丁鹏,而是那个老鬼,而且丁鹏对我们也没有仇,他好像对老鬼的事还不知道。”
谢小玉道:“他一直相信自己娶的是一位狐妻。”
银龙笑道:“那就让他保持那个想法好了,我们也不必去说穿他,这对我们有益无害。他上次不杀铁燕夫妇,今天想必也不会杀我,因为老鬼最痛恨的人就是那两口子。”
金狮道:“老二,总之,你还是要小心一点,如果发现不是敌手,犯不上逞能,赶紧溜好了。”
银龙点点头去了。金狮道:“我也要走了,跟着去看看,见识一下丁鹏那无敌的一刀。”
谢小玉笑道:“金伯伯,你对银伯伯好像很关心。”
金狮道:“我们是多年的老兄弟了,自然要关心的。”
谢小玉本来想问:“你们跟铁燕夫妇也是多年的搭档,怎么下得了狠心,置他们于死地的?”
可是话到口头,她忍住没问。她知道过去那一堆人、那许多事,其中内情的恩怨纠纷错综复杂,不是任何一个人理得清的,即使是当事人也未必见得完全明白。
可是,任何一件悬案如果揭开了,就是武林中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当然连带着也要伤害到很多人。
别的不谈,她谢小玉本身就是一个谜。
她是神剑山庄天下第一神剑谢家三少爷谢晓峰的女儿,这由于谢晓峰自己都没否认,由着她住进了神剑山庄,似乎已经确定了。
神剑山庄有着赫赫的侠名,被武林中人视为圣地,可是这位女主人的一切却又充满邪意。
不仅如此,她还是一群杀手的女首领,是一个叫玉无瑕的女人的化身。
再者,她更与昔年魔教中的两大长老金狮、银龙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她的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这个答案似乎没有人能解答。
但是天下没有绝对的秘密,只有被保守的时间长短之分,迟早,秘密总会被人发掘出来的。
丁鹏仍是坐在车上,小香依偎在他的脚下,像一只可怜的小猫。
这个女孩子给人的感觉永远是那么娇弱可爱的,任何一个男人,只要有这样一个女孩子拥在身边,仿佛已经拥有了整个的世界。
她不是妻子,不是情人。
可是只要有她在身边,男人可以忘记妻子,不要情人,因为她给人的是一种超越尘世的感受。
她是一个女人,但是她却能给男人一种升华的情欲,她给人的满足是纯心灵的。
只有两种男人,才会在她的身上兴起情欲之思。
一种是最粗俗的男人,根本无视于她的灵性所在。
另一种是最超俗的男人,在完全接受了的灵性之后,仍然能感受到她的女性的魅力。
丁鹏自然不是一个粗俗的男人。
但丁鹏也不会是一个最超俗的男人,可是他把小香拥在怀中时,居然兴起了一丝绮思。
那不是情欲的冲动,他只想把这个满体芳香的女孩子脱光了衣服抱在怀中,把鼻子凑在那娇嫩的肌肤上,直接地闻一闻那种芳香,不知道又是如何的一种情景。
也许在那之后,他还会再做些什么,但是在目前,他心中涌起的却只是一个念头。
一个很美的、无邪的、不过在别人看来却是很香艳的念头。
正因为这是一个在别人眼中看起来就不很神圣的念头,所以丁鹏才感到时与地的不对。
只不过丁鹏是个想到就做的男人。
他有了那个念头,立刻就会将之实施:“阿古,把车子调头,找个地方歇下,我们明天再来。”
现在不过是中午,距离明天还早得很,既是明天还要来,何不多等一下呢?
因为从这儿到最近的市镇,乘车子也要走一个时辰的路。
但是阿古是个最忠实的仆人,他只接受命令,从来也不问为什么的。
所以他立刻就掉转了车头,驱车向来路行去。
那四匹骏马在他的操纵下,已经非常地驯服了。
它们每一匹都是日行千里的名种良驹,乍然用来拉车子,还有点不习惯,也有点不甘心。
时日一久,它们已能习惯了,而且也能表现得非常优秀,配合得非常和谐。
当它们开始奔驰时,八条前腿同时举起,也同时落地,八条后腿同时跟进,把车子拉得像飞一般的前进。
四匹奔马拉着一辆沉重的大车子,在行进时要想停下来是很困难的事。可是它们在奔出百来丈则时却停了下来。
阿古并没有控制它们,是它们自己停下来的,八条前腿举空之后,它们居然控制住自己没往下落的后腿,一连向前跳了几下,以抵制住车子的冲力,使车子停下来。
因为路中心站着一个人。
一个银色衣装、戴着银色面具的人,面具下飘着银白色的长衫,因此,可以知道这是一个男人,一个老人。
这些马匹并没有训练过见人要停的习惯,有了阿古那样一个御者,实在不需要那种训练了。
如果是个来不及躲避的路人,阿古的长鞭可以在马匹冲到对方之前,把他卷起来放到路边去。
有一回前面有个老头儿,骑了一头发了性子的草驴,赖在路中心,既不走也不让。
阿古的车子冲到,长鞭一卷,连人带驴都安放在一边去了。人驴安然无恙,倒是旁边目击的路人吓昏了两个。
假如是存心找岔挡路的,阿古一鞭横扫过去,任何障碍也都排除了。
可是这个老人居然能叫在奔跑中的骏马自动却步,能使天神般的阿古停鞭不动。
这个人实在是很了不起。
他只站在路中心,纹风不动,可是他身上却有股无形的、慑人的威力透射出来,使人不敢冒犯他。
丁鹏的手玩弄着小香的柔发,这已经成了他一种习惯,坐在车子里的习惯。
车子乍停,小香拾眼向外看了一看,忽地惊呼出声:“银龙长老!”
丁鹏却仍然在卷弄着那一绺柔发,漫不经心地说:“是昔日魔教中的银龙?”
小香点点头。丁鹏再问道:“铁燕双飞跟他是一伙的?”
小香又点点头,却低声道:“他在四大长老中排名第二,比铁燕夫妇高得多了。”
丁鹏笑了一笑:“那也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呀,他们好像都背叛了魔教。”
小香点头道:“是的。他们跟金狮长老,都跟五大门派暗中串通,背叛了门户,把魔教击溃了,否则魔教的势力也不会消亡得这么快。”
丁鹏道:“昔日魔教的作为,当真已到了天怨人怒的程度了吗?”
小香嗫嚅地道:“这个……婢子不清楚,不敢直言。”
丁鹏道:“没关系,你说好了,照你的意思说,你认为他们如何?”
小香道,“我出生的时候,魔教已经沦亡了,所以我并不清楚,但是根据后来的听说,魔教的一些作为,的确是招致天怨人怒。”
丁鹏道:“那么他们叛教倒是顺天应人了?”
小香道:“不过据婢子后来的了解,内情又并非如此,魔教的教规虽然与中土不完全相同,但是他们却很有纪律,不准随便杀人的。”
“那又为什么惹得天人共愤呢?”
“那是因为魔教的教主在参练一种新的武功,闭关参修,把教务交给他们去处理。他们倒行逆施,才使得魔教声誉日降,成为武林的公敌。等教主功成出关,他们为了怕教主降罪,又出卖了教主,跟五大门派串通一气。”
“这么说来,作孽的是他们了?”
“据婢子的了解是如此了。”
“五大门派难道不知道吗?”
“这个不清楚,但是教主闭关是一件秘密,外人不知道,魔教中人也很少知道。他们把责任推在教主头上,造成有口莫辩之势。”
丁鹏点点头:“五大门派的掌门人约了谢晓峰,才把魔教教主逼下了祁连山。”
“是的。要不是谢晓峰,五大门派的掌门人纵然联手,也不是教主的敌手。”
“谢晓峰似乎是个很讲理的人?”
小香道:“谢大侠并不明内情,而教主也不肯解释。”
丁鹏道:“为什么他不肯说明呢。”
小香道:“那时他并不知道四名手下已有三个叛变了,纵然对他们的作为不满,却也不能把罪过推在下属的头上,他原是个高做的人。”
高做的人,也是勇于负责的人。
丁鹏的脸上已经现出了一丝敬意,抱起了他的刀,跨下了车子。
车上的阿古似乎已为老人的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