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先生运了一阵子气才能开口说话,低着头道:“小姐出来了,属下无能。”
谢小玉冷笑道:“你可真够丢脸的!堂堂神剑山庄的总管,叫人家一个车夫一拳打败了。外面已经有人在说神刀一出、神剑无光了,经你这么一衬托,就更像回事了。”
谢先生苦笑道:“属下自信武功不会逊于他,只用错了招式。属下发出了那一式‘山雨欲来’是想把他逼退了,好继发后面的杀手的,哪知道他竞会真拼硬干了。”
小香现在才明白谢先生为什么不堪一击了。
他那石破天惊的一剑原来只是虚招,真正的杀手还藏在后面。
看那一剑的声势,谁都不会以为是虚招。
因此,相信不知有多少人折在那一招下,这原也是万无一失的一招。
只是谢先生的运气太坏,他遇上的对手是阿古。
阿古是个从不知道后退的人,他怎么不倒霉呢?
第二六章 调虎离山
谢小玉的脸上可以刮下一层厚厚的寒霜,而且做了一件神剑山庄重建以来从没有发生过的事。
她的右手轻轻一抬,“啪啪”两响,谢先生的脸上就添了两个鲜明的掌印。
谢先生是神剑山庄中很具权威的人物。
他的地位虽然高不过谢小玉,但是也相差不了多少,可是谢小玉居然当众打了他两个嘴巴。
谢先生的目中立刻闪出了一片怒火,尽管谢小玉刚才救了他一命,但是这两巴掌却也等于打掉了他以后的尊严,使他在人前永远抬不起头来!
一个享受惯了尊荣的人,突然间没有了尊严,那的确是生不如死。
所以谢先生对谢小玉流露出了反抗的意识,尽管他的生命是属于神剑山庄的,离开了神剑山庄,他的一切也都将失去了支持,而反抗了谢小玉,也等于离开了神剑山庄,但是他管不了这么多。
他再留在神剑山庄,也将如行尸走肉,没有生命了。
谢小玉无视于他的反抗,神色更冷,声音更寒,寒得有如雪地里的冰球:“谢升,我把总管一职交给你,让你掌管了庄内大大小小一切事务,是何等对你器重,结果你做了些什么?”
她峻厉的言词像是镇住了谢先生,他顿了一顿才道:“我败于来人之手,固然是我的不慎所致,但我也是在执行所司。”
谢小玉冷笑一声:“你执行了什么职务?你只会在门口乱摆威风,跟人家闲嗑牙、丢大人。”
谢先生再度挺挺胸,鼓起勇气道:“我可不是喜欢生事找人家决斗,而是因为……”
“因为什么?你说呀。”
谢先生又顿了一顿才道:“因为你说过,如果丁鹏来了,首先就赶紧通知你,然后想法子把人挡在门口,一直等你出来迎接。”
这倒是很新鲜的事,难道说谢小玉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需要掩饰,不能让丁鹏看见吗?不过这样一来,也解释了谢先生为什么要一再留难、故意生事、借故挑战的原因了。
他原是个很有修养的人,今天却为了跟小香吵了几句嘴,竟然会勃然大怒,进而动手决斗。
原来都是为了要阻止丁鹏进去,好让里面的谢小玉有时间准备,把一些不能让丁鹏见到的人或物撤下去。
丁鹏到达的消息,远在河岸的那头,庄中就知道了,却一直要拖到不久前才见谢小玉出来,可见这一番掩饰的动作是很费时的。
谢先生揭穿了这个秘密后,眼睛望着车子,神情有一种报复的快意。
他原是很忠于谢小玉而深恨丁鹏的,却因为谢小玉的两个耳光把他打得转向丁鹏那边去了。
看他现在的神情,似乎为了要能毁掉谢小玉,他不惜再身丁鹏吐露更多的秘密的。
不过他也是个很多疑而谨慎的人,已经在打算这么做时,首先防备到的是谢小玉杀人灭口。
因此他的另一只眼一直在看着谢小玉的手。
谢小玉的手果然已经握着了剑柄。她手中原本是执着剑的,在劈落了阿古的飞刀后,她就归了鞘,而且还用那只手掴了谢先生两个嘴巴。
现在她的手又摸上了剑柄,谢先生自然又紧张了,而且也作好了一切准备。
谢小玉的身子动了,动得好快。
转了一转,又转到谢先生的面前。
接着又是“啪啪”两响,谢先生的脸上又多添了两个掌印。谢小玉的手掌不大,但两个掌印并列在每一边脸上,也差不多能盖住了。
所以谢先生苍白的脸,现在已经变成通红的了。
只是谢先生挨了这两巴掌后,却呆呆地一动都不动了。
他并不是被谢小玉的身法或手法惊呆了。
谢小玉的动作虽快,他却有把握从容躲开的,甚至于还能作有力的反击。
第一次之所以会挨上两巴掌,是他根本没想到谢小玉会打他的耳光。
可是这一次,他却是乖乖地站在那儿,袖手不动,伸长了脖子,等着谢小玉来宰他的。
谢小王到他身前时,手中还执着剑,结果却用左手掴了他两个嘴巴,把剑归回了鞘。
是什么原因使他由桀骜变为柔驯?
那只不过是谢小玉拔出剑来绕了个圈子。
她身形动时,剑已出鞘,一开始不是扑向谢先生,而是扑向那辆车子。
那辆丁鹏乘来的马车。
到达车前时,她的长剑一撩,挑开了车上的窗帘,跟着便拨开了车门,钻进身去。
谢先生原以为她要去跟丁鹏拼命了,可是谢小玉很快又钻了出来。
她是由车的另一边钻出来的。
进去时没关门,出来后也没关门,门都敞开着,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华丽的内部陈设。
但是没有人。
丁鹏不在里面,也没有别的人在里面。
这是一辆空车,从车子上船开始,谢先生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车子,没看见有人出来过。
那证明自始至终丁鹏就没有在车上,闹了半天,接来的只是一辆空车。
谢先生这才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的确该挨打,所以他甘心情愿地挨了第二次的嘴巴。
谢先生故意闹的目的,是为了要阻止车上的丁鹏进入庄院,现在丁鹏不在车上,谢先生最多只是白闹一场而已,却并没有亏于职守。
为什么他很快就认错,甘心挨耳光呢?
这一点不能不佩服他的思路转得快了。
车子是从外面来的,谢小玉是从庄院里面出来的。
谢先生一直看着车子,都没有发现里面是空车,谢小玉一出来就知道了。
难道她有未卜先知的神通吗?
谢先生很清楚谢小玉,虽然她本事很大,但却没有这一套本事,否则她不会如此慌张失措。她如果能算到丁鹏只是出去转一圈立刻就回来,也就不会把一些不易收拾的玩艺摆出来了。
谢小玉居然在谢先生之先知道这是一辆空车。
这唯一的说明,就是丁鹏已悄悄地先入了庄。
如果渡河是进入神剑山庄唯一的通路,丁鹏是绝对进不了庄的。
只不过这条唯一的通路仅仅是他们对外的宣称而已,实际上另外还有些路也能进入神剑山庄的。
而这些原本是属于极端机密的通路,居然被丁鹏找到了,这实在是很糟糕的事。
身为总管的谢先生只有自认该死了。
谢小玉原本是想杀死谢先生的,只要他还有一丝反抗的意图,她那凌厉的剑式以及身上十七种暗器,都将全部罩将出去。
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她身上能同时发出这么多的暗器,就是谢先生,也不过知道她能发七八种而已。
知道的七八种,每一种都能要人老命的,而不知道的十种,更厉害不止四五倍。
否则以她一个女孩子,又怎能化身为王无瑕领导着连云十四煞星而肆虐江湖呢?
谢先生也幸好这一次是甘心领死了,如果他以自己所知道的谢小玉去衡量她并意图反抗的话,那么他此刻恐怕早已断气了。
就因为他伸长了脖子引颈就戮,倒反而保全了他一条性命。
谢小玉冷冷地道:“你知道自己的错了吗?”
谢先生惶惑地道:“属下该死。”
论在谢家的辈份,谢先生该是谢晓峰的族弟,也是谢小玉的族叔了。
不过这都是封建时代所遗留下来的家族制度,到了后世,已渐渐地衰微了,同族的亲戚虽然还能多少得到一点照顾,却已微薄得可怜。
辈份的尊严,早已被势利所代替,除了一些太直接的亲谊,不出五服还略受重视,此外就只有在族谱上排名在前面一点而已。
祠堂里的爷爷替孙子辈的当门房、做奴才的事常见不鲜,而这份差事还是沾着那点亲谊才挨上的,所以谢先生的这一声“属下”也自称得心甘情愿。
谢小玉冷哼了一声道:“你这颗狗头还能留在颈子上,就因为你还不错,知道自己该死。”
言下之意,是指他的脑筋还算灵活,很快就想到了自己所犯的错。
谢先生这下子变得更可怜了,腰弯得像只煮熟的虾子,颤着声音道:“是!是!属下再也没想到丁鹏会玩上这一套金蝉脱壳的把戏,他以前一向是寸步不离车子的。”
谢小玉叹了口气:“岂止你没有想到,连我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改变习惯的。”
小香在一旁却又笑了笑,说道:“这根本不是我家公子的习惯,他其实最讨厌乘车子。这辆车子看来虽豪华,但是坐在里面又闷又颠,简直是受罪,所以他从来不邀人同车,就是怕人家发现车子里的不舒服劲儿。”
谢小玉不禁道:“既然乘车子如此不舒服,他干吗要整天坐在车子里?”
小香道:“他要别人看来很舒服,以为这是他的习惯,这是他的标记,车到哪里,人到哪里,然后在必要时,他离开车子做一些秘密的事时,不会引人注意。”
谢小玉和谢先生两个人就像是挨了一巴掌。
谢先生的脸上更红了,谢小玉虽然没有挨打,却也开始脸红了。
谢小玉的一肚子闷气只有出向谢先生头上,冷冷地道:“他利用空车来上一手金蝉脱壳不能怪你,可是从河边登船以后,你居然会看不出是辆空车,这就该死了。”
谢先生可怜兮兮地道:“小姐,你是明白的,那位丁大爷从来也不允许别人靠近他的车子。”
这也是实话。谢小玉却冷笑道:“这个理由在你身上用不上。你是总管,方才千方百计也该想法子去试探一下的,这个疏忽的罪过你怎么也推托不掉。”
谢先生的头更低,道:“属下认罪。”
谢小玉叹了一口气道:“现在认罪有个屁用:丁鹏已经到了庄里逛了一圈,带了个人走了。”
谢先生不由得一震道:“他从哪条路进去的?”
谢小玉没好气地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谢先生乖乖地挨了这一个钉子,他也知道自己问的是一句废话,如果知道丁鹏是从哪一条路进去的,庄中早有警兆了。
他只有讪讪地道:“不知道他到过哪里?”
谢小玉道:“最不能到的地方全都到了。”
“他怎么会找到的呢?”
“有人给他带路,还有什么找不到的地方。”
“谁?不可能吧,庄中的人也不会知道那些地方。”
谢小玉冷笑道:“但是有个总揽全局的人跟他合作,情形又不同了。”
“总揽全局的人一共只有两个呀,一个是小姐。”
谢小玉道:“总不会是我吧?”
谢先生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