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仲由!黄胜眼前一阵眩黑,这所谓的破阵之法是仲由所想,他言之凿凿必能大败睿王,可没想到这个反骨之人,却将他陷于这样的境地。
放眼望去,他的几万骑兵已经方寸大乱,被困在阵中再也逃脱不得,成了瓮中之鳖。迷离的血,嘶哑的喊叫,震耳欲聋的锣鼓呼喝,令他再也站不住脚,喉头只觉一阵腥甜,“哇”的一下便吐了一口血出来。
口中只有喃喃地说着:“大势已去……已去……啊!”
当夜,睿王在军营大摆筵席,欢迎前来归降的孙翼、仲由。黄胜战败之后,依然紧闭城门,看来他是打算抵死不出,败虽败矣,可傲骨却一点不肯屈服。
酒宴上言笑阵阵,而在军营之后的浅潭边,独自黯然的婉月心绪就不这么好了。今日又是十五了,从月亮露出影子开始,婉月便又觉得浑身的血脉都贲张了起来,像要裂开一般,服下药之后,她便独自跑到了这幽静的潭边,安宁心神。
正调整着呼吸,闭目凝神,却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一个哀哀的男人声音在她身后传了来:“你果然还是没来。”
婉月此时心旌荡漾,浑身热的只想把衣服全部除下,她不敢回头看睿王,强制着心神,喃喃道:“你走……快走……”
睿王听她这般决绝,黯然伤神,走上前去扳过婉月的身子,两双眸子顿时绞在了一起。
红艳芬芳,柔情万种,睿王看着便不由心动,忍不住吻上她凝润娇红的唇儿,轻轻拂去贴在脸庞的青丝,那吻便越来越深,越来越缠绵了下去。
顺着唇际,他柔蜜的吻游弋到了婉月白皙的脖颈,停留在了上面,是一阵轻噬,她微微的喘息似乎是对他的鼓励一般,令他不由地更沉醉其中,轻唤着她的名字:“婉月,婉月……”
“宁远……”她喉间吐出的那个名字,令睿王微微一颤,他怔了一下,对上婉月那迷蒙柔婉的眼眸。
他突然疯了一般,将婉月紧紧抱住,大声道:“看清楚,我是子洛,不是司马晋,不是司马晋!!”
婉月似乎被惊醒了,猛地一把将他推开,当她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扭过头去,一言不发,就跳进了身后的浅潭,一阵水花溅起,没住了她的身形……
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是她听见岸边的那个男人也扑通一声,跳了下来。
37
37、报仇 。。。
睿王几乎没有思考,是出于一种本能一般地跳进了冰凉的潭中,他慢慢向婉月靠近过去,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满面都是湿漉漉的水迹,脸上的红晕渐渐在消退,她闭着双眼,已是昏了过去。睿王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将她往岸边拖去。
直到吐出了几口水来,睿王才放心了下来。昏迷中的婉月似乎口中在喃喃说着什么,他凑过去仔细地听,仿佛是在说着:“别碰我,别碰我……”睿王那如远山一般的眉不由地皱了起来,低低叹了一口气:“原来,你这么讨厌我……”
涟州城中开始乱了,粮草渐渐不足,每天分给将士的米粮开始减少,每天,基本只能靠一碗稀薄的小米粥度日,没几天下来,就有不少军士开始饿得乏力。
军中不少人劝黄胜,若这般苛刻,只怕将士没有力气,无法抵抗外面的军队。黄胜却依然坚持,他下了军令要将这一个月的粮草拖延至两个月,而另一面,他又修书一封,派人秘密前去暨州向周腾求救,信中言辞恳切,不仅谈到了他们的旧交,还言之,若睿王攻占了涟州,下一部必定发兵征讨周腾,希望他看在唇齿相依的份上,施以援手。
周腾看过只是淡淡一笑,置之不理,他不会傻到用自己的兵去帮别人解这个难题。更何况,周腾自信暨州固若金汤,睿王并无这个能力攻来。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无论是周腾还是黄胜,都有一件事并不知情。那就是,烧了黄胜夏口粮仓的那把火并不是睿王的手下所做,而是周焕的杰作!
若是知道了,只怕睿王可不会像现在这么安稳地守在涟州城下,静静等待着黄胜的末日。
他真是有耐心,这么多天,不急不躁,不烦不跳,就仿佛一个渔者,耐着性子等着鱼儿慢慢上了他的钩。
而与这种镇静自若不同的是黄胜的烦躁,他等得心焦如火,周腾那边没有一点儿消息,外面的军队似乎有着无尽的时间和粮草,誓要将他围困致死。
他发怒、暴躁,稍有不顺意便大发雷霆。仅十天工夫,他在城中杀了三名参将、副将,三百名士兵。无辜百姓家中的米粮都被抢走,给了军营,那些老百姓没有一个敢到街上,一听到城中有马蹄声便忙将大门紧紧闭起,颤颤发抖。
又过了几天,一些实在忍受不了饥饿和恐惧的老百姓带着锄头、铁犁,蜂拥到城门口,想要出城逃难。黄胜怒火中烧,站在城楼上,只说了一个字:“杀!”
于是城楼上的箭矢射向的不是敌人,而是那些羸弱无力的百姓。
睿王看着这一切,露出一丝深不可测的笑意,自古以来得人心者得天下,而黄胜在危难关头失了民心,那么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挥挥手,叫过齐楚天,淡淡说道:“时机已到,攻城吧。楚天,给我生擒黄胜。”
内乱未平,外祸又致。黄胜看着外面踏着铮铮铁蹄奔涌而来的睿王大军,再也没有了支撑的信心,跪地望天,哀哀叹道:“天要亡我!亡我啊!”
黄胜的军队,死了三万,降了五万,而他则被齐楚天生擒了回去,关在暗牢之中。
暗牢之中,不明天日,四周都是一片漆黑,虽说黄胜也是一世枭雄,可此刻却犹如待宰羔羊,若是一刀将他杀了倒反是痛快。
奇怪的是,睿王没有见他,没有杀他,每天三餐照给不误,他问看守的士兵“睿王到底想干什么?”但那些人却像是聋了哑了一般,没有人回答他。
暗牢中,干硬的馒头,老鼠的滋咬,还有那一点一点绝望下去的心都令黄胜生不如死。
这天,黄胜闭着眼睛正昏昏沉沉,突然牢门“铮”的一声开了,一个黑衣蒙面人出现在他的面前,黄胜还来不及询问,那人便轻轻说了一声“我是来救你的,快跟我走!”便拖起黄胜就往外面走去。
暗牢中的士兵似乎被下了蒙药,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似乎是很顺利,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外面。
外面虽有守兵,但看起来防范并不严密,要想逃出,也不是没有可能。黄胜此时重见天日,原本沉下的希望突然之间又浮了起来,感激地问:“壮士,你是什么人?为何会来救我?”
那人的口鼻被掩,不过矍铄的目光中露出一丝阴寒的笑意“你不必多问,总之我是来救你出去的。”他指着前面的一条分岔路对黄胜说:“等一会儿我去引开那些守夜的兵士,你什么也别管,就往东边那条路走,那里有座小山坡,到时我们再会合!”
他不等黄胜答应,便一跃而出,分散了那些士兵的注意力,大家顿时高喊:“有刺客!”围到了黑衣人的身边,而黄胜这里,就再没有人注意他了。
他气喘吁吁地在山路上跑着,本抱着必死之心的人,此时捡回了一条命,又是意外又是欣喜,他想着等一会儿可要好好地谢谢那个舍身救他之人。
没走多久,西面的一条小路传来了蹄声,不一会儿那队人马便到了黄胜的面前。在火把下,大家都是一惊,皆失声喊道:“怎么是你?”
黄胜咬着碎牙,一股怒气冲到头顶,恨恨道:“孙翼,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反骨小人,若不是你,我今日怎会这般狼狈?!”
孙翼却觉得此时黄胜出现在他的面前太过意外,正想下令将他擒住,可此时,上面的山坡之上,火光顿现,早已有伏兵埋伏在此处,几百把弓箭对准了他们俩。
“孙翼,我们王爷待你不薄,可原来你还是心念旧主,居然背着王爷私放人犯?”说话的人语声清亮,正是齐楚天。
他一开口,黄胜心中也是一凛,这人的声音,不就是刚才救他的那人?
孙翼忙道:“齐将军,这是误会,在下是奉命来捉刺客的,并没有私自放走黄胜!”
“哼,你还要狡辩吗?暗牢中的守将都中了蒙汗药晕了过去,若不是我发现的及时,在这里堵住了你们,只怕你已经带着黄胜逃走了吧!”
孙翼顿时明白这是一个圈套,再辩解也是无用,便朝着上面的齐楚天嚷嚷:“我要见睿王,带我去见睿王!”
“平江侯,王爷也想见你!”
刚才外面的一阵吵嚷婉月都听到了。第三个月圆之夜,她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想起那夜意乱情迷之中,差点把持不住自己,她心内一阵羞愧。
外面喊着抓刺客,难道是黄胜的旧部前来劫营?她摇了摇头,暗叹已是风中火烛,吹之即灭,还做这般挣扎,倒是无端白送性命。
大约是过了一个时辰,外面有人求见。齐楚天站在帐外,恭恭敬敬地说:“军师,王爷请您到他那里去一下。”
“何事?”
“王爷说,军师去了便知道了。”
“我若不去呢?”
“这……”齐楚天踌躇了片刻,道“王爷说不勉强军师,但他要我告诉军师,他答应你的事都做到了,没有食言。”
帘帐被掀了起来,婉月一脸肃然走了出来,她并未穿军师的衣服,而是浑身素白,她淡淡道:
“走吧。”
黄胜和孙翼被五花大绑地捆起跪在了睿王的面前。睿王的左臂似乎是中了刀伤,缠着一条白色的绷带止血,上面还渗出点点血迹。他坐在正中,望着地下二人,一言未发。
孙翼终于忍不住,大声问道:“王爷,我是奉你之名前去捉拿刺客的,为何你反而将我绑了抓来?”
婉月走进营中,淡然看了一眼负伤的睿王,站到了一旁。
睿王冷冷道:“孙翼,我早该想到你这个人不可靠,墙头草两边倒,你一听说黄胜还有一处私藏的宝藏,许你黄金万两,便趁着大家捉拿刺客的时机,偷偷去将他放了,是不是?”这些谎编之
言从睿王口中说出却句句凌厉,掷地有声,仿佛确有其事。
孙翼顿时张口结舌,什么宝藏?什么黄金万两?
黄胜此时仰天大笑,“孙翼啊孙翼,唐渊大费心思演了这么一出戏,难道你还不懂?”
他的冷眸中淡出了一丝杀意,挥手将其余人都屏退了下去,营中除了他和这两人外只剩下了齐楚天和婉月。
“婉月,害死宁远先生的两人就在你面前,我当初答应过你,待到涟州城破,我定会将他们交给你处置。我,没有食言。”
两对眸子绞在了一起,对着婉月,那些只有对着敌人才有的肃杀和冷意便全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他的怜惜和柔情似水。
她是错怪了他,只是,这样的借刀杀人、过河拆桥,若是宁远还在,定是会摇头叹息吧。
婉月缓缓走到二人身前,目光中是无穷的恨意。她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黄胜,你下令将我夫君活活鞭死,暴尸城楼,令他死了还要忍受风吹雨淋,烈日暴晒,无法安息。你如此心狠手辣,今日就也别怪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黄胜没有想到,当初他的恶行此时真真就报应在了自己身上,他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美貌少妇,竟然也能如此地狠辣。
睿王朝齐楚天道:“你都听见了,就照军师的意思办。”
黄胜被拖出去后,孙翼也面如死灰,他闭起双眼,哀叹道:“我孙翼自问阅人无数,却没想到当日跟在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