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南会意,带着一队残兵逃向南方。
无名始终留在队尾,担心的眼神望向身后,不晓得程怀宝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直至一队人马尽皆退入山林,追兵始终没有出现,暂时安全了。
程怀宝躬身潜行隐于官道旁一棵树下,远方烟尘滚滚,蹄声阵阵。
数息工夫,一队盔明甲亮、杀气腾腾的骑兵冲进视线,大致估算,竟有数百之多,骑兵之中,还夹杂着十数辆造型有些奇怪的马车。
程怀宝暗自咬了咬牙,为了能收服那群彪悍大汉做手下,说不得今日也只好拼了。
将身形伏得更低,程怀宝暗自调匀呼吸,屏息以待。
这队骑兵马速极快,转眼间已到近前。
程怀宝眼中射出两道刺目精芒,气势陡然提至巅峰,刀光似匹练一般斩向身前大树。
运起无上太清罡气的长刀真有无坚不摧的威力,刀锋过处,没有一丝迟滞,一人合抱的大树拦腰折倒,砸向官道。
一阵人呼马嘶,冲在最前面的三名骑士猝不及防,被大树打落马下。
变生肘腋,快马疾驰之间,后面的骑兵来不及反应,造成了连锁反应,稀里哗啦倒了一片。
程怀宝还没来得及得意,嗖嗖数声疾风,八支劲箭自前方划空而至,这些骑兵皆是精锐士卒,反应着实够快。
程怀宝心叫我的娘,一个懒驴打滚,险之又险的让了过去。
还没容他直起身子,马蹄声响,三名骑兵杀至,三柄骑兵专用的长柄大刀当头劈下。
程怀宝身法快疾似电,身影一虚,幻现在五尺外,这小子够阴损,长刀电闪,三匹马的马屁股上各挨了重重一刀。
三马登时惊了,稀溜溜惊嘶一声,不顾马上兵士的控制,漫无目标的狂奔而去。
就在程怀宝方自松了口气的时候,一阵轰鸣之声,随即感觉到左腿一阵刺痛,身形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带的一个踉跄。
程怀宝直觉得不好,不顾腿上有伤,强自运功使力,身形连闪。
果然又是一阵轰鸣之声,他原本站立的树后多了几个小洞。
程怀宝的眼角余光瞄到官道上几辆奇怪马车上所架的长长的稀罕玩意,不禁心中叫道:“火器!他娘的老子怎么这么倒霉?”
程怀宝还来不及自怨自艾,又有几名骑兵冲上近前,大刀长枪抡圆了将程怀宝罩在其中。
程怀宝把牙一咬,拼命了。
无名引领着这队人马在山林中一路缓行,来至他与程怀宝事先约定的碰头地点。
望着远处树下一身狼藉的程怀宝,无名一颗悬起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此时的程怀宝可真够狼狈的,披头散发,浑身血污,根本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左肩头兀自插着两只劲箭,好一副劫后余生的惨样,可想而知他是经过了何等血战才逃出生天,当然这也多亏了他天下有数的逃跑功夫。
赵志南感动至极道:“铁血神武营副指挥使赵志南多谢两位壮士出手相救。”又转头道:“王平,快为这位壮士取箭疗伤。”
王平应了一声,走到程怀宝的身后为他取箭。
程怀宝惨笑道:“赵老哥莫要跟我们兄弟客气,我们……嘶……”话没说完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王平用一支匕首划开了程怀宝肩头皮肉,准备取箭。
赵志南正待说话,无名已在一边道:“赵兄不用与我们兄弟客气,讯问那两个叛徒才是要紧事。”
赵志南猛醒,冲无名一抱拳,急匆匆来至五花大绑的贺彪与另一叛徒身前。
这两人被无名打昏,此时还未醒转。
赵志南一挥手间,旁边两名彪悍的大汉一把将贺彪提了起来,“啪啪”几个耳光扇过去,贺彪的脸已然肿得好似猪头一般。
悠悠醒转的贺彪缓缓抬起眼皮,一见眼前的形势那还不明白,自己是完了。
这人不愧出自铁血神武营,面上没有一丝畏缩之色,面色冷厉道:“姓赵的,贺爷爷落在你们的手中,认命了,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赵志南心中恨极,眼中射出两道血腥寒芒,一记重拳打在贺彪小腹之上,只将这叛徒打得似虾子一般弓起身形狂呕不止。
“说!于指挥使现在在哪里?”声音奇冷如冰。
贺彪面目扭曲狰狞的抬起头,嘴角兀自流着恶心的垂诞,狂笑道:“于广廷早已死了,你们别做梦了。哈哈……”
闻听此言,一众铁血汉子双目尽赤,赵志南心中恨极,“锵”的一声抽出长刀,刀光似电,将这叛徒劈成了两爿。
待从另一个叛徒口中确证了于指挥使的死后,二十余条铮铮铁汉,尽皆痛哭失声。
谁说铁汉不会流泪?
眼前这悲壮的一幕,引得无名与程怀宝也心有所感,眸中尽皆是黯然的神光。
许久之后……
赵志南使袖子一擦满脸泪痕,略带嘶哑的声音高声喝道:“都不许哭了!于指挥使不是说过吗?好男儿只有血,没有泪!”
铁汉们渐渐止住悲声,一个相貌彪勇的汉子道:“副指挥使,咱们以后怎办?”
以后怎办?
赵志南也在心中问着自己,现在他们已成朝廷要犯,除了落草为寇,再无其他生路。
刚硬的脸上现出一丝苦笑,赵志南道:“兄弟们再不用叫我什么副指挥使了,从今以后大家兄弟相称。”
他说罢,来至无名与程怀宝身前。
这会儿工夫,王平已将程怀宝满身的伤势尽皆处理完毕。
望着地上染满了血迹的两只狼牙箭与四粒火统铅丸,便能想象程怀宝以一己之力拖延一支骑兵大军,在生死一线之间苦苦挣扎的危险与艰辛。
为了收服这群战斗力强悍惊人的军士,程怀宝可是下足了本钱,王平为他治伤时,肚子里已快要喊断肚肠了,表面却仍是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情。
英雄最重英雄。
程怀宝押对了宝。
待得他行若无事的站起身来时,所有铁血神武营的勇士望向他的目光中皆充满了敬服之色。
赵志南右臂紧贴胸前,对着无名与程怀宝行了一个威武的军礼,肃容道:“赵志南多谢两位小兄弟相救之恩。”
程怀宝摆了摆手道:“赵老哥不用客气,咱们坐下说可好?小弟……嘿!小弟这两条腿有些打软。”
赵志南挥手打出几个手势,立时有六七名没有受伤的大汉分散至四方放哨,其余的人的坐于原地,鸦雀无声。
程怀宝由衷的感叹道:“如此铁军,想来在战场之上定是战无不胜。”
赵志南微微一叹,有些英雄气短道:“战场无敌又有何用?于指挥使英雄一世,被蒙人视为不可动摇的山岳,却被一个该死的阉人迫害,落得一个冤死的下场。英雄无用!英雄无用啊!”
无名被赵志南那苍凉凄然的话音所感,轻声道:“赵大哥能否给我们兄弟讲一讲于指挥使的事情。”
面对两个恩人,赵志南自然不会隐瞒,悠悠的说起了往日那些荡气回肠的英雄岁月。
第一百零五章 摸皇帝的屁股1
这些大汉皆出自铁血神武营。
铁血神武营乃是由永乐大帝朱棣精心打造的一支无敌铁军,提起这支军队,大明子民只怕还没有塞北蒙人知道的多。
六十余年前,永乐大帝朱棣亲统大军二十万北征,在沙井一带同北元皇帝帖木儿决战。
此一战中,建军十载的铁血神武营初露锋芒便一鸣惊人,在同蒙元最精锐的部队禁卫铁骑正面硬撼中,竟然丝毫不落下风,生生顶住了元军第一波狂攻之势,为那场沙井大捷立下了汗马功劳,并且开创了大明史上第一次与北元骑兵对决的胜利,一战成名。
自那以后,铁血神武营便成了与北元作战的主力,是大明军队里精锐中的精锐。
铁血神武营编制为一千人,从全国选取精锐的兵士,是大明除御林军外唯一一支不用屯田的军队。
每一名经过选拔,马步皆能的精锐兵士,都要经过堪称当世最为严格残酷的训练,合格方能成为铁血神武营的一员,淘汰率极高,故此铁血神武营的战斗力之强悍堪称天下第一。
由于长年在塞北同蒙元作战,蒙人恨之入骨也畏之入骨,提起铁血神武营,蒙人莫不为之胆寒。
铁血神武营的这一任指挥使于广廷战功卓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熟用蒙人的狼群战术,曾创下一千铁骑孤军深入大草原,转战千里,斩敌过万得胜而还的奇迹,直将北元军队杀得魂飞魄散,望影而逃。
蒙人畏惧的称他为特勒牧儿,意即不可翻越的高山。
然而就是这支无敌的铁军,最终却毁在了皇帝身边的奸佞小人手中。
大明朝现如今这位皇帝老爷不信将军大臣,只信自己身边的太监,派兵打仗,必要派出个太监作为监军。
于广廷生性耿直,不屑于奉迎拍马,对于狗屁不通的监军太监更是不假以辞色,引得这个陈姓太监的怨恨。
这个陈太监心计了得,当时并不发作,回到京城后将战功揽在自己身上,此后深受皇帝宠信,爬上了东厂统领太监之高位,这时才开始跟于广廷算起了旧账,诬陷于广廷通敌。
昏庸皇帝大为震怒,要斩于广廷,总算众多朝中大臣进言,这才救下于广廷一条命,改为发配至广西。
陈太监乃是心胸狭隘的小人,怎肯甘心,不停在皇帝耳边进谗言,终于将皇帝说动,赐下押解于广廷进京的圣旨。
本就因为于广廷被下冤狱而心存怨恨的铁血神武营的兵将们闻听此事,终于爆发,副指挥使赵志南带领着三十余个没有家世拖累的麾下士卒踏上了劫狱之路。
现在回想起来,从起始时贺彪等人所提供的押解情报,直至最后的囚车诡计,这一切皆是陈太监的诡计。可以说这次若非碰上无名兄弟多管闲事,数十名铮铮铁骨的汉子便要覆没于此了。
听罢赵志南的这番话,无名的紫眸中冷电四射,自他的口中阴森森迸出四个字来:“此贼该杀!”
在徐文卿有意为之的教导之下,无名明白了人世间的正邪忠奸,在他的心中便也产生了对忠臣义士的敬与祸国奸佞的狠这两种强烈的情绪,这时的他再不是玄青观中那个淡漠世事,一切以自我为中心的小道士了。
感受到无名身上那股浓若有形强至极点的暴烈杀气,赵志南等一众铁汉暗觉心惊,他们想象不出,这个外表普通甚至有些憨厚朴实的年轻汉子身上的杀气,怎么竟比他们这些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还要浓烈还要血腥。
程怀宝听了无名的话,立刻接道:“木头说得对,老子恨不能立刻干死那个注定了断子绝孙的死太监!娘的!若不宰了这个死太监,为于指挥使报仇,老子誓不为人!”
这小子可没有无名那么单纯,话语中多少带了点收买人心的心机。
所有人的眼神中皆现出愤恨杀芒,但却没一人出声,显示出绝佳的纪律。而纪律,正是一支战力强大的军队的基本保证。
赵志南眉头微蹙,忽的略带疑惑道:“不知两位壮士怎会忽然现身相助?”
程怀宝心思百转,犹豫间双眸问询的往向无名。
眼见无名微微点首同意,程怀宝终于将自己的真心话说了出来:“赵老哥别壮士壮士的叫了,比起你们这些铁血汉子,我们兄弟差得远了。不瞒赵老哥,我们兄弟开始时是抱了私心而来。昨日我们跟踪着这几位兄弟,偷听了你们在营地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