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不掌兵!”张华轩一口回绝过去,他向着杨廷宝正色道:“今日因为要用兵就饶过他们,明天就有人敢强轩妇女,杀害良民冒功,抢劫商人的财产,军队是一只野兽,需要一只有力的手来掌握!”
这一番话,也是他自己看到这样的场景有感而发,这支军队在他的调教下已经有了一点铁血与残酷的味道,军队鼓励尚武与铁血精神,张华轩甚至编了不少杀身成仁的铁血故事来灌输给这些以前淳朴憨厚的农民,在他的调教下,这支军队已经有些强军的影子,同时也有了一点让张华轩害怕的东西。
这支军队,现在就缺乏一场真正的战斗,在战斗中浴火博杀之后,必将会产生属于它的军魂,它会有自己的纪律,荣誉,与永往直前的战斗精神!
这样一来,就非得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来掌握它,不然,等于是养虎贻患!
等到行刑完毕,张华轩又宣布了对一批军官的处罚决定,除了三营管带直接换人外,还有十几个军官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罚,有几个管带被记过处分,剩下的都是帮统与副统级别的军官,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分,由上至下,从管带到士兵,从免职到军棍,不到半个时辰,张华轩已经把麾下军队重新梳理了一遍,让所有的军官与士兵在战前感受到他的铁腕手段!
一支没有经历过战火淬练的洗礼的新军,主帅只能一次次的用军纪来敲打所有的人,不管是大过还是小过,一律绝不饶恕,这样才能让他们害怕军纪,更甚于对死亡的畏惧!
猛虎出柙(14)
张华轩如此的杀伐决断,令得杨廷宝等人敬佩非常。大清朝建立早就过百年,传说中的强军与那些强悍的带兵将领早就消失无踪,满天下官员腐败的同时,军队也早就失去了应有的战斗力,如张华轩这样练兵带兵的统帅,已经是绝无仅有。
最少在杨廷宝眼里,张华轩大人带兵严格,军队纪律严明,士气高昂,一万来人在人数上可能不够多,不过看到炮营摆在地上的四十门火炮后,杨廷宝对眼前这支军队的最后一丝怀疑也全部打消,转而变的信心十足。
当时中国自制土炮很多,不过众所周知的原因,中国在清朝建立后的火器发展限入了停滞状态,就在十几年前英军入侵时,镇海炮台还使用着一百多年前明朝铸造的火炮,性能居然还超过了现在刚铸的土炮。而清军的岸防大口径的火炮,也多是那个时代所铸造,清廷在这一百多年来,除了有限的几门火炮用来展览外,根本没有铸造火炮装备部队,在技术上更加没有任何的发展与改变。
岸防的大型火炮是这样,八旗兵以骑射为根本,更加不会使用火器,只有皇帝身边的有限几支部队使用少量的火枪,用来做仪仗或是打猎时所用。绿营中倒是有不少火器,不过多半都是老旧的土制火器,保养极差威力有限,那些名称好听的火炮,打起来的威力十门也不及洋人的一门,而现下摆在杨廷宝面前的,却是标准的普鲁士制作的火炮,三十门一磅的鹰炮,十门五磅的加农炮,这些火炮都是用精铁所铸,在工艺水平上远远超过了中国自制的火炮,不论是在火炮的威力上,还是在运输方式上,各种细节上,都已经超过了中国百年。
其实他购买的这些火炮,都并不是当时威力最大的火炮,在射程与射速上,或是炮弹的重量上,鹰炮只是最小型的火炮,用来做近程的火力支持,威力小,不过炮管容易冷却,射速也快,五磅的中型加农炮在中等规模的战争中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张华轩不是不喜欢那些十磅二十磅以上的重炮,要知道当时重炮发展已经极快,在大规模的几十万人的大会战中,需要数以千计的重型火炮才能赢得胜利。张华轩考虑到现阶段的战争很难有这样的规模,在人力物力上也很难达到建立专门炮兵部队的标准要求,所以只能暂时放弃,等以后他掌握的地盘更大,可以建立规模更大的军队时,同时也有相当的财力保障后,才能考虑建立由各型火炮组成的专门的炮兵部队。
就是这样规模的火炮,在杨廷宝等人的眼里看来,这几十门明显在工艺水准上超过中国的火炮也引起了他们的震惊与感慨。
在当时那个年代,愿意引进先进火器极为难得,有这种开放的思维,还需一定的契机与手段,张华轩也是机缘凑巧,才能有如此的运气购得这些火器。要知道就在十几年前,大清名将们与英军做战时,对方的火炮威力太大,引起清军上下的怀疑,觉得那是洋人在使用妖法,于是用洒黑狗血的方法去破解洋人的妖法,这件事成为当时国际上的笑柄,可就事隔十年,大清军队中也有人装备了与敌人一样的火炮,这如何能不教人大起惊异之感!
“大人,贵部有如此多的火炮和洋枪,下官顿觉扬州城可以安然无事了!”
淮安团练的军营在扬州城内,可是门禁森严,可怜杨廷宝一个堂堂的地方主官,朝廷派驻的知州,居然被这些丘八们挡在兵营外,不管杨廷宝是商量还是威胁,守门的兵丁一概不加理会,要进门容易,有张大人的手令就成,杨知州在兵营门大大的丢了面子,原本是要向张华轩狠狠告上一状,此时看到这些洋枪与洋炮,感觉到扬州可守的知州大人立刻喜上眉梢,把原本的不满抛到了九宵云外。
张华轩也极是兴奋,这支军队终于完全成型,以后就算扩大规模,一切经验也都是从眼前这支军队中得来,淮安团练好比是他的儿子,完全是由他的精血汇聚而成,得到别人的肯定与夸赞,不管夸赞的人是谁,都会令他欣喜非常。
当下却是按着欢喜,向着杨廷宝板着脸道:“贵府此说不对,兵凶战危,岂可如此浪言胜负。”
这算是严重的斥责了,道台比知州高了半级,张华轩正四品,杨廷宝从四品,一般来说,相差这么小的官员,彼此说话间极其客气,不会张华轩这般的斥责对方。
不过张华轩算准了对方的心理,他越是这样持重谨慎,不管语气如何,都会令得对方更加欢喜,果然杨廷宝被训了个狗血淋头,脸上的神色却是更加欢喜,当下向着张华轩连连夸赞,身在官场锻炼多年,杨廷宝拍马屁的段位也不算浅,拍的张华轩如同三皇五帝重生,卫青霍去病也远远不及,若是隔的远了去瞧,只怕杨大人不像知州,反而是一条纯种的哈巴狗儿。
张华轩忍住笑,向着杨廷宝正色道:“兄弟在回扬州前,曾经与钦差大人约定,如果发匪敢渡江来战,兄弟所部与江北大营一起合力,把发匪赶过江去!”
杨廷宝刚刚还把淮安练勇夸的如同卫霍重生一般,此时一听说张华轩要带队出城,立刻便是面若死灰,张着大嘴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颤抖的嘴唇,半响过后才道:“大人的麾下初练,大人也说过要谨慎,现下发匪士气正旺,大人还要小心为是啊。”
张华轩故意迟疑道:“不过约期合战,本道难道能不去?”
当时清军将领之间做战经常有背信弃义的,张华轩就是不去也不足为奇,倒是对方是钦差大人,身份远远高过张华轩,所以他有此顾虑也很正常。
倒是杨廷宝愤然道:“大人原本并没有来扬州做战的身份,此次前来完全是出自公心义愤,若是明显不敌,哪有逼迫人做战的道理。依下官之见,看江北大营打的如何,胜则助战,不利则咱们守住扬州,也是大功一件了。”
张华轩抚额一叹,苦笑道:“难道当真要兄弟如此?”
猛虎出柙(15)
他轻轻巧巧之间,已经在杨廷宝那里把琦善卖了个干净。此战过后,他需要扬州等地官员士绅的支持,琦善可卖,这些地头蛇还不能得罪。杨廷宝当然不会知道,江北大营敢出来迎着北伐军打,也是知道张华轩手里有一支不弱的力量,有了张华轩做助力,江北大营才敢有打一仗试试太平军深浅的想法,而在杨廷宝面前,张华轩有意无意的言说,却是显的琦善逼他助战,不顾扬州安危一般。
果然不但杨廷宝反对此事,其余在场的扬州官绅也都是露出愤然之色,江北大营一建立,首先考虑的是江浦与浦口一带的防御,而不是扬州城的安危,扬州原本的兵马就很少,琦善过来之后又把兵马抽调走了不少,等镇江一失,太平军控制了长江,扬州立刻就被对岸的兵锋所指,一点儿安全感也是没有。身为扬州的本地官绅,原本就对清军的这种举措不满,感觉扬州如同弃儿一般,此时好不容易有张华轩这根救命稻草,哪里就这么轻易放他走?
当下除了杨廷宝外,其余的官绅也是纷纷上前,苦劝张华轩不要轻易离开扬州,有的人声泪俱下,有的人晓之以理,也有的语带威胁,甚至有人扑腾一下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唉,兄弟也很为难啊。”张华轩满脸苦恼,却是不堪其扰,终于虚扶一把,向着众人道:“既然如此,兄弟就先看看情形再说吧,请诸位父老放心。”
此语一出,在场的扬州官绅终于放下心来,跪倒在地的也爬了起来。
张华轩话锋一转,又是向着众人笑道:“大战在即,发匪兵锋直薄扬州,兄弟助守扬州有责,断然没有什么二话可说。不过兄弟目前就顶着一个淮安团练的顶子………这个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不大方便啊。”
一个矮胖老人立刻站上前来,面对着张华轩,却是向着在场诸人道:“兄弟不才也做过一任侍郎,在京师还有几个同年在,张大人为了咱们出力,终不能让张大人就用一个道台顶子办事,各位说是不是?”
扬州大难当前,官绅们此时还有什么话说,甭说对方是个盐商捐官,就是土匪流氓出身又如何?
当下各人纷纷道:“这是自然,咱们应当力保张大人才对!”
更有人道:“吉尔杭阿到任巡抚之后,就顾着和向荣保江南,咱们扬州这里便不管了,既然他们不把咱们苏北看在眼里,张大人自古淮扬一家,咱们一定力保你上位,取代吉尔杭阿咱们的江苏巡抚!”
张华轩肚里只觉好笑,如果是承平时节自己这样一个捐官来扬州,扬州城里的这些大佬怎么会把自己看在眼里?现在手握大兵,这些官绅们一个个都捧着自己的臭脚,溜须拍马奉迎讨好无所不为,恨不得把自己捧成内阁大学士总督两江才好。
他连声咳嗽,向着众人连连摆手道:“兄弟可没有取代吉巡抚的野心,只要朝廷给个名份就成,诸位父老有心。”
张华轩双手一拱,向着众人连连逊射。他出身富贵,身形高大且不瘦弱,也称的上是面若冠玉,风度气质更是远在常人之上,此时虽然是在谦逊,在场诸人却只觉张华轩逊谢之间仍然有一种傲视诸人的气度,而他所表现出来的沉稳与超人一等的气质,也让大伙心折不已。
成功的挟持了扬州官绅一把,张华轩心里甚是得意,他的淮军一到,已经被张华轩抽调来负责后勤的张得利立刻约见了扬州官绅代表,狠狠敲了一笔竹扛,只说大军前来扬州耗费不少,打起仗来用钱更多,逼着这些阔佬们大大出了一次血,一下子就兑会了三十多万两银子,这一次扬州之行的本钱算是不需要自己出了。
再弄个一官半职,把那尴尬的团练委员的帽子一换,嘿!
“稳住,稳住!”张华轩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