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如此,李兰的杀意更浓,更觉十分难受,手中拳头不由捏的更紧,便想向旁边柱上砸去。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李兰不想被他人看破,乃压抑心中恨意,沉声喝道:“是谁?”
李兰虽然竭力掩饰,但语气只中透露的寒意,也让萧贲暗自吃惊。自从跟随李兰以来,便是泰山崩于前,也不曾听到李兰语气之中有半点不妥,今日却不知何人将其惹怒至斯?萧贲素来克尽职守,脑袋里面念头一转,便立刻停下脚步,抱拳答道:“禀将军,廖将军从荆州回来了,在门外求见,将军可要召见?”
关兴阵亡之后,廖化奉命前往武陵报丧,算时日也早该到了,而且关兴葬于汉中,怎么关平竟然不随之前来拜祭,只有廖化求见?李兰不愿自己多作猜想,乃点头答道:“速请廖将军前来,再去准备些酒菜送来。”声音已经恢复平常,而转身之后,面色也与平日无二。萧贲看在眼里,又不禁佩服,方才必定是恼怒至极,现在却又如无事一般,这样的城府断非常人所能及,当下匆匆领命而去。李兰便坐在亭内,静候廖化前来。
家将送上酒菜摆好,廖化也随着萧贲进来,齐到李兰面前行礼。李兰见其一身风尘,乃亲自斟酒,递上前道:“廖将军辛苦,且先用些酒菜充饥解乏。”廖化乃是关氏嫡系,本来对李兰并无多少好感敬意,当下也不推辞,只低声说了句“多谢将军”,便一饮而尽。复又取过碗筷,风卷残云般地将饭菜吃完,才抹了抹嘴,从背后取过包袱,交付李兰道:“这是关将军吩咐末将转交将军之物。”
李兰在廖化吃饭之时,便注意到了他背上背负的包裹,此刻见他主动递上来,正要伸手去接,旁边萧贲却抢先将其抢到手中,道:“属下替将军打开。”廖化见他如此无礼,本要发作,复又想着关平临行时的交代,强自忍住,鼻孔中却是重重的哼了一声。
李兰知道萧贲是担心包袱中是不利于自己之物,想来关氏与自己的仇隙越结越深,关平就算派廖化来取自己的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当即感激地看了萧贲一眼,示意其小心打开。萧贲遂将包袱放在石桌之上,又以半个身体遮翼李兰,方才小心翼翼地将包袱打开。打开之后,映入二人眼帘的却是两个四四方方的紫檀木盒。
李兰还待要想盒内究竟所放何物之时,廖化却先开口道:“这两枚印信是关将军交还朝廷的。请大将军速差心腹前往武陵移交防务,关将军愿意自从与山林为伴,不复再理俗事。”语气之中,难掩对李兰的恨意。
李兰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关平驻守武陵,对于荆州的郭淮多少有些制肘,如今肯甘心交付兵权,这是再好不过。但关平这样的人才岂不是可惜了?廖化就在眼前,倒让李兰不由地想到了一句:“蜀中无大将,廖化为先锋”的俗语。
第二百五十三章
李兰并没有立刻答复廖化,而是先让萧贲带他下去休息,自己却是枯坐在亭中,不住把玩关平送来的那两颗刻有“汉寿亭侯”与“汉征东将军”的方印。脑海之中,却又浮现出当年与关平把酒言欢,称兄道弟的情形。当年的关平何其豪情天冲,如今正值壮年,怎么就肯解甲归隐呢?难道当真就如此怨恨自己么,宁愿放弃平身追逐的梦想,也不愿与之打交道,即便是为敌?李兰嘴角苦涩一笑,拿起旁边酒盏,又灌了下去。
吕容知道廖化从荆州赶来的消息,料想得到又会勾起李兰对关氏姐弟的思念,便悄然来到亭外,见到李兰如此伤怀,急忙上前,低声道:“我陪你喝杯如何?”李兰不置可否,等她饮完一杯才指着那两方大印,喃喃道:“依你说,这大印给谁合适?”吕容不假思索便道:“自然还是关将军为最。”
不听则已,一听反而更加增添李兰怀中伤感,长叹道:“吾意何尝不是想挽留,只是彼心中怨我甚矣,岂能再留下?即便强以皇命留下,只怕徒为伯济添一劲敌,倒不如任其自去。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我与他兄弟一场,当真不愿意再闹下去。”吕容见夫君如此伤神,复上前轻握着李兰双手,柔声道:“事情并不似你想的那般糟糕。关将军若是想要与你继续为敌,又怎么会甘心交出职位与兵权?”
李兰自然也愿意将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不过饮酒半酣在先,其后又为叶枫之事深感愧疚,此刻再复加上关平这档子事,李兰的心中自不会好过,乃拥住吕容拥,将自己的脑袋紧紧埋在爱妻的怀中,喃喃问道:“宝贝,我究竟该怎么办?自从我跟随先帝之初,便有心辅之成为一代明主,一统宇内,中兴汉室,奈何事与愿违!先帝部下派系林立,我虽无害人之心,但岂能无自保之意?即便是先帝本人又何曾体谅我一腔忠义,密诏前往白帝讨贼,我若有丝毫自立之意,又岂会应诏前往?可是一入白帝,便被先帝剥夺兵权,软禁起来。若非如此,怎会有连营六百里之败,以致国力大损,再无复兴之望?只有在白帝的那数月,我才真正明白,想要为所欲为,便要牢牢将权力抓在手中。所以我斗垮了孔明,送先帝最后一程……”
吕容知道李兰心中苦闷,所以任他在自己的怀中畅所欲言,却万万没有想到李兰居然如此失言,连这等大逆之事都说了出来,急忙伸手掩住他的嘴巴,低声道:“你醉了。”又不住四面打探,惟恐被旁人听去。好在李兰府中家将仆役不多,此刻又都是在前厅侍奉宾客,左右并无他人。
李兰却不识好歹,摇头挣开吕容手掌,继续道:“做便我的做,谁能奈我何?手中不沾染些血腥,能坐到这样的位置?可是我现在身居住高位,权倾朝野,却怎么还又那么多的事情不如意?凤儿走了,安国也走了,叶枫我也害了,关平,我的好大哥,此刻更是恨我入骨,哈哈……”一阵长笑,一口气没有换过来,便引得连声咳嗽。
吕容急忙为他轻轻锤背,宽慰道:“不论如何,你现在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必太过自苦?关将军要去便随他去吧,没有他一人,整个大汉朝廷便要崩塌么?你若无心进图曹魏,便安守三分天下,做你的太平大将军。等孩儿出世,随我朝夕弄子,不好么?”说到这里却听到李兰微微的鼾声,原来李兰激动之后,酒意上涌,竟靠在吕容怀中睡着了。望着李兰恬静的睡容,吕容也不由的暗自叹息,低声道:“都是我害了你,你本不该属于这个乱世,却被我强拉来复仇。”说着便又抚摩着自己的小腹,道:“若是知道有这个小坏蛋会出来,我又怎会让你如此?当日便与你归隐多好?”话虽然可以这样说,但过去的时间却不能挽回,吕容只得将李兰安置好,复去叫家将前来,将其送回卧室休息。
李兰在后院“醉倒”,桓易在前面也没有坚持住,最终喝趴在地上,其余诸将也无不是八九分醉意,宴席也只得就此告散。吕容指挥家人收拾妥当,已经是月上中天,加之身体不便,早呵欠连连,遣散家将、仆役休息,自己也回到卧室。还不及宽衣上塌,但觉得李兰呼吸急促浑浊,双颊火一般地通红,口中也不住喃喃呓语。吕容心中大惊,伸手向其额上一摸,果然高热烫手,知是身染重病,急忙转身出门,吩咐家将去请叶枫。自己却先以冷水浸湿毛巾为其敷在额上降温。
叶枫见到张霖的私信,十分伤感,自己回到住所,也喝得烂醉如泥。只是那家将既得吕容之命,知道是李兰突然重病,遂与叶枫家中仆役连拖带抬,将其请到了大将军府。吕容原是等他前来治病救人,却没有想到会是这副德行,一时情急,便取来一碗冷水,使人喷在叶枫脸上。
被冷水如此一激,叶枫的酒倒醒了六七分,待要发作,睁眼却见吕容站在身前,也不顾仔细察看四周,急忙勉强起身。心中大为惶恐,还以为是自己醉酒失态,便要说两句请罪的话,却听吕容道:“大将军身患恶疾,病势汹汹,不得已如此,还望天涯莫怪。”叶枫方才记起自己确实是回到住处才喝醉,并无过失之处,听吕容这样一说,才看见塌上的李兰。也顾及不得说话,当即迈步上前为之把脉,良久才长长一叹。
吕容早等得心急不已,却不便开口打搅,现在听到叶枫的叹息,更唬得半死,急切问道:“莫非将军病势沉重,难以施为?”叶枫为李兰把脉,知其是因为饮酒之后,在外面吹了凉风,受了风寒。但更重要的郁结在胸,气血不畅,故而看着十分沉重。这病说来倒并不难治,只是药石只能治标却不能治本,还需得李兰自己将心中不快之事尽数解开,放才能尽全效。至于叹息那声,不过是以为李兰是因为对张霖之事感到歉疚,才得了此症。听到吕容问起,急忙道:“夫人过虑了。将军不过是偶染风寒,属下开过一贴药服下,自可药到病除。只是大将军心中有事,还望夫人多加开解,方可痊愈。”说罢,便走想书案,提笔开下一副药方。
吕容急忙命人去取药,又亲自煎好,为李兰服下。这一折腾下来,天色已经蒙蒙发亮,吕容是有身孕的人,哪里能受得了如此劳累?身体极为疲惫,却又不愿意休息,就坐在李兰塌旁,片刻便迷迷糊糊睡着。等一觉醒来,吕容却发觉自己和衣躺在窗塌之上,而李兰却不见踪影,急忙起身出门,就见叶枫迎面而来,遂问道:“将军病势好转?现在去了何处?”
叶枫昨夜饮得太多,虽然被一时激醒,但在为李兰把脉开药之后,回到住所却睡到现在。醒后因为牵挂李兰病情,便又急忙赶来,却遇到吕容这样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乃茫然不解,道:“大将军不在府中?”
吕容只道是李兰病情好转,睡醒之后,将自己抱上塌,自己起身处理日常公务。于是又前往书房寻找,却哪里有人?找便整个将军府也不见人影,吕容正满心焦急之时,却是桓易赶过来,言李兰方才登门拜访,暂时将汉中大小事务相托,自己却带着廖化,萧贲等数人驰马离城而去,但不曾说明要去何处。桓易心中担心,便赶来询问吕容。
吕容听他如此一说,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但李兰病体未愈,却千里奔波,不禁又为之担心起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得到胞弟伤重不治的消息,关平几日几夜水米不进。虽然关羽三子一女,可是现在活着的,居然只有关平自己一人。关索早年便为父亲所弃,自不必再言,而关平自己又不能生育,这为关氏延续香火的大任,便落在关兴的身上。万万没有想到,关兴还没有成亲,便又遭此不幸。昔日威镇天下,名扬四海的关君侯,居然无嗣,就是俗话说的断子绝孙。关平每每想起,便觉得愧对父亲在天之灵。
而廖化带来关兴的最后几句话,也让关平的内心深处陷入无尽的懊悔与自责。诚如关兴所料,献大张皇后给刘禅之事,关平与张绍确实是同谋。当时关兴与李兰关系密切,亲如兄弟,作为兄长的关平自然不愿意看着弟弟和李兰这样的乱臣贼子走在一起,所以才想到这样的计谋。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却不想关兴洞察明白,临终的那一句“不会原谅兄长”,在廖化听来不过是觉得是二将军神智不清,胡乱说话,而关平却明白那其中的含义。
是自己害了安国,关平脑中一直环绕着这样的念头,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