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的言语,关平也似乎心有所动,低声道:“某正是依照安国之言,不愿再与汝为敌,方才还印交权,但若让某随汝篡权欺主,却是万万不能。”
李兰听他口风松动,遂取过一方金印,也不言语,只是递到关平面前。关平只道是李兰将侯印归还,正犹豫是否要接,却见那金印下面却赫然刻着“汉江陵侯”四字,不禁道:“将军,这,这是何意?”
李兰淡然笑道:“关氏两代功高,正该晋爵。如今朝廷有意北伐,伯济引兵北上,大哥若能不计前嫌,重镇南郡,必能使伯济无后顾之忧,全力伐魏。”关平所恨李兰者,也很有夺取荆州的原因,如今李兰肯让他再镇江陵,不论其中原因如何,关平心中总是高兴的,乃道:“将军便如此放心某?”
李兰明白若想要关平放下旧恨,只凭着关兴临终前的几句话,而自己没有实质性的让步,是万万不行的。所以才肯将南郡相让,而且郭淮带兵北进,于圭等将移驻襄阳供应粮草,江陵也要提防那个所谓的盟友孙权的偷袭。此一举两得之事,李兰也愿意做,只是担心郭淮征战之时,关平不肯尽心相助,便又道:“荆州被是大哥常镇之地,吾早意归还,只是恐大哥不肯尽弃前嫌,而使国家受损。今伯济征战,若能尽取曹魏南阳之地,吾当以伯济为南阳守,而奉还荆州全境与兄。万望兄长以国家大计为重,不计个人之私怨。”
关平心中固然是千百个愿意,朗声道:“将军如此说来,某岂不汗颜?北伐曹魏,争夺中原乃军国大事,亦是先帝与先父之遗愿。某虽不肖,却也听过廉蔺之典故,愿为国略尽绵薄之力。”李兰于是大喜,握着关平之手,道:“有兄长此言,大事可济也。”
四手相握,关平突然觉得心中轻松许多,这样的情景在多少年前,似乎也发生过。而近几年来,关平在处处与李兰争斗的同时,也在时时提防着某一天会突然降下大祸。听到张绍满门被杀之后,关平更是兔死狐悲,当年威镇天下的张飞张翼德,居然绝了后。关平也担心自己关氏族灭,直到这一刻,关平才感觉着李兰还顾念着旧情,处处对关家留情。关平心中明白如今张绍已死,自己孤立无援,想要继续保证关氏家族的赫赫声名,以及血脉流传,大约也只能是跟着李兰后面走。正因为关平内心的深处有了丝这样的念头,才会作出那样的噩梦。
想起“血脉”二字,关平方才记起关统之事,复请道:“某还有一不请之请,忘将军应允。”难得关平主动开口讲条件,李兰自无不允之理,连声道:“兄长但说无妨。”关平遂道:“实不瞒将军,先父确有三子,但关索早被逐出家门,是以不复相认。”李兰虽然清楚当年关羽与张飞互相残杀家人之事,现在却不便说明,乃点头道:“原来如此,料是关索不肖,关君侯才不得不忍痛如此。久闻关索嗜酒无德,还是先帝大量才将其留任一职,却不知道进取,以致招来杀身之祸。也怨不得旁人。”
关平所担心的正是自己的丑事被旁人知道,此时见李兰确实不知,顿时放下心,故作惋惜地道:“正是如此。只是如今安国不幸阵亡,而某膝下又无抚养,是以某有意使关索之子关统归宗,以继承关氏血脉,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此乃天大之喜事。”李兰拍掌道:“安国在日便常有此意,是以吾虽将关统养在府中,却不曾改其姓名。既然兄长也有此心,吾回去汉中便使人送关统来荆州行归宗之礼。如此一来,非但君侯泉下得知,感慰关氏有后,便是关索在地下也要感激兄长之大德。”
关平见李兰轻松答应,也十分高兴,暗想总算没有让关氏绝后,不负父亲在天之灵了,遂再三称谢不已。李兰终于将关平安抚,也觉得心情大快,便是病势也觉得轻松了许多。两人四手再次相握,从而奠定下蜀汉称霸的基石。
第二百五十七章
话说曹真带大军攻破宛城,却不见司马父子,于是下令在城内外大行搜捕。部下兵将皆是死战余生,于是乘机欺压百姓,强抢财物妇女,其祸尤甚于盗贼。如此十余日,根本不见司马父子,倒将宛城附近方圆数十里,糟蹋的十室九空,百姓深怨其苦,或者逃入深山躲避,或者举家南奔。曹真又恐民力流入蜀汉,乃下令截杀,一时激得民怨沸腾,不可收拾。军中司马建威将军贾逵,遂进言曰:“如今司马懿下落不明,大军留驻宛城,一则扰民,二则耗粮,不如使曹大司马留守宛城,以防备郭淮。大军却可班师。”恰巧皇帝曹睿也刚好下诏,命曹真移兵西往,前去潼关驻扎,侍机夺回长安。曹真于是分兵八万与曹休留守宛城,自统大军前往潼关。
曹休为曹氏族子,少年时曾得曹操夸赞曰:“此吾家千里驹也。”待如己子,常从征伐,颇得重用。后曹丕崩时,以大司马督汝南军事,防备东吴。如今宛城得破,郭淮撤兵樊城,曹休遂留驻南阳,以备蜀汉。
以曹休的本心,并不是要与曹真分兵,自己独镇宛城。而是希望能合两军之力,挥师南下,攻破郭淮驻扎在樊城的荆州兵马。即便不能攻取荆州,好歹也让将郭淮赶到襄水以南,使曹魏据有南阳全境。可是魏延奇袭长安,曹睿震恐,定要下诏曹真,移兵西进夺回长安。就军事角度而言,长安之东有潼关、武关两座坚固的关隘,又有徐晃、张合这样的名将守卫,即便是李兰倾全国之力,也未必能越雷池一步。而宛城失去樊城为屏障,直接暴露在郭淮的兵锋之下,显然大为不利。可是曹真却赞同皇帝的诏命,也认为长安乃是前汉旧都,象征着汉家正统,若是长久落在蜀汉的手中,难免对中原那些少数的所谓的汉室遗老产生激励,还是应该及早收复。为此曹休与曹真还起了次争执,但最终皇命为大,曹休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想法,让曹真带兵离开。
宛城只留下八万兵马,曹休没有足够的兵力进攻郭淮,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收复樊城。可是当机会摆到了面前,曹休却又不敢贸然答应。手中的书信固然言辞恳切,但曹休却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关平居然会派人来联合自己夹击郭淮。关氏素来以忠义著称,怎么可能干出这样叛逆之事?曹休冷笑数声,将关平的书信扔在案上,斜视着前面站立的廖化,道:“尔等想用这等计谋引本都督入瓮,未免太儿戏了。刀斧手何在?将廖化拖出去斩首示众。”
左右刀斧手听到命令,齐声应和,上前押着廖化便要出去。廖化非但面无惧色,还突然仰天大笑,挣脱手臂道:“某自会走,不需旁人。”说罢昂然迈步向外走去。曹休见他行为异常,不禁问道:“被本都督识破奸计,还有何可笑?”廖化轻哼一声,冷然道:“不过是笑汝自作聪明罢了。”
“放肆。”曹休下首心腹部将张普见廖化出言不逊,当即出声喝止,道:“还不快将此人拖下去。”左右军士还不曾动手,曹休却先道:“且住。”复转问廖化道:“天下谁人不知汝主关平忠于汉室,却修书信前来约本都督一同进攻郭淮,岂非有诈乎?”廖化并不回答曹休之言,反问道:“我家将军虽然终于陛下,但郭淮又岂是汉室忠臣?不过是李兰帐下一走狗耳。”
“哦?”曹休微一沉吟,乃挥手让刀斧手退下,道:“你且详细说说。”廖化于是道:“我家将军并非诚心要与都督合作。”张普听廖化这样说来,又出声喝道:“既然是如此,却要你来此何干?”曹休却又示意他住口,复谓廖化道:“将军请继续。”
廖化略向曹休抱拳致谢,复道:“实不隐瞒都督,鄙国现在之心腹大患,不在于贵国或者是东吴相侵,而是,而是,”廖化略微迟顿片刻,才叹了口气,道:“而是国贼李兰。”
李兰在蜀汉国中独掌大权,天下皆知,而且还有过逼宫迫死主母之事,要称其为国贼,倒没有什么不妥。曹休却故意道:“这话却是从何说起?李将军威名远播,若不是与本都督份属敌国,本都督还真想拜望结交呢。”廖化又哼道:“这只怕不是都督的真心话吧?李兰如今已经攻克长安,又使郭淮北上樊城,联合司马懿反魏。都督心中怕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断,还谈什么结交?”
这话虽然很不给曹休留面子,但确实说到曹休的心坎里面去了,只得讪讪笑道:“将军倒是知我心。李兰虽然遭我朝将士痛恨,但在汝国之中,立此大功,难道不是倍受崇敬?”廖化正色道:“收复旧都,功劳固然很高,但李兰狼子野心,欲借此篡位,便是乱臣贼子。我家将军不忍见汉室江山易姓,是以才欲联合都督,破坏李兰北伐大计。”
听到“北伐”二字,曹休也不禁动容,问道:“李兰有意入侵我国?”廖化点了点头,道:“李兰既然有篡位之心,自然要向外征伐,以建立威信。夺取长安不过是第一步而已,接着便该是郭淮引荆州之兵北上,攻取宛城。然后亲自引军攻克潼关,两路并进,直取洛阳。”曹休先时还有些吃惊,听廖化说完之后,反而哈哈笑道:“汝未免过分危言耸听了,李兰有何德何能,胆敢如此妄为?你国中兵力财力,岂是我大魏敌手?须知我大魏带甲百万,拥有中原富庶之地,李兰若是敢来,便让他有来无回。”
廖化并不反驳,只是跟着冷笑几声,才道:“尝闻贵国在樊城也布有重兵,又有文聘将军镇守。城不可谓不坚,兵不可谓不精,将不可谓不良,却只守了几日?便被郭淮攻破,可怜文聘将军当世名将却落得如此惨淡下场……”
“住口。”廖化说话并不知道文聘之子文休就在曹休帐下效力,此刻也正在旁边。不等廖化把话说完,文休便按耐不住,冲上前去,抓住廖化衣甲,道:“先父岂能容你如此亵渎?”廖化心中固然极怒,却以大事为重,淡淡道:“这位便是文少将军?当日樊城交战,你是亲眼所见,李兰所造之攻城器械,奇技淫巧,哪里是贵国将士所能抵挡?”
曹休此刻对廖化之言已是将信将疑,又说到李兰军备之事,自不肯就此罢休,惟恐文休失礼,乃起身上前,劝说道:“少将军且息怒,文老将军之死,乃李兰、郭淮二贼所为,与廖将军无关,请先松手。”文休见主将如此,只得含恨将手松开,复又道:“此人所言不虚,郭淮军中确实器械精良,若非如此,先父,先父又怎会……”说到此处已经是呜咽不能再言。
文休将樊城败报传到洛阳之时,也就将交战的具体情况讲述清楚,如今再次重提,曹休虽然不曾亲眼所见,却也不禁心惊。但又不能在廖化面前显露胆怯之意,遂命文休暂时退下,复笑道:“彼只能偷袭一次,本都督早作下准备,定不会再蹈樊城之败。”廖化整了整衣甲,不屑地说道:“难道都督就以为李兰除了那些攻城器械便没有制造出其他的东西?”说着便伸手去怀中摸索。
曹休离廖化较近,担心被其暗算,不禁连退两步,再转眼望去,廖化手中已经多了一截柱状物品。似乎是用硬纸裹成,除了一端有根线头,看上去并无其他特异之处,曹休遂问道:“这是何物?”廖化摇了摇头,道:“此乃李兰秘制之物,某也不知,不过窃取这一支,为都督演示一遍。还请命人取一块石头进来。”
曹休深觉好奇,遂使人依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