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僻疆哪敢托大,“皇上言重了,僻疆一山野草民,怎么敢当皇上如此厚爱,僻疆早就听闻皇上盛名,能有幸得见天颜,实在是平生一大幸事。”冒僻疆虽然远离庙堂,但他的消息并不闭塞,门下食客众多,而且他又订了朝廷的机关报金陵旬刊,对这位弘光皇帝的事情知道的很多,从原本的不满到后来的钦佩,他甚至也希望能在弘光帝身边干点事业,像那陶渊明采菊东篱的事他不会去做,在他看来那是陶渊明在官场混不下去才自作高雅,不过他前时拒绝了王铎的好意,因此这个台阶并不好下。
“僻疆不必拘礼,朕读过你的文章,很不错,不愧才子之名,可惜文词之中少了些豪气,想来是被董娘子消磨尽了吧!”我说罢,方以智等人不由微笑,气氛为之一变,大家都不再拘谨了。
陈贞慧笑看冒僻疆,“僻疆贤弟当年抱得美人归,倒是让江南无数才子扼腕,连方大哥都苦闷了很久呢!”
冒僻疆一愣,他可不知道方以智也对董小宛动情了,心说还好自己手快,不然依自己的性情,怕是要成全方以智和小宛,那时扼腕的恐怕就是他了,“说到苦闷,我想大家都苦闷在了圆圆身上才是,听说吴三桂那厮对她还好,不然诸位恐怕不止扼腕啦!”说完觉得自己有些口无遮拦,看了看一旁的弘光帝。
我笑着朝冒僻疆点点头,“僻疆说的不错,朕也听说过陈圆圆的美名,乃是当年秦淮八艳的头一名,是连先帝见了都不敢流连的美女,我大明江山如此局面,都是拜她所赐啊!”
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现在已经传遍大江南北,我知道吴三桂虽然不完全是为了陈圆圆才勾结满清,但其中肯定有这个因素,而且吴三桂在和满清对抗的时候,表现完全和现在不同,变化很大,所以一怒为红颜的说法不是不成立。
钱谦益见这接风宴扯到了吴三桂身上,赶紧转移话题,“话题扯远了,今晚我们只谈风月不谈国事,密之,你先前不是惦记着媚香楼的袁宝儿吗?现在恐是没希望了。”
方以智连道不敢,“先前不知郡主身份,受之兄就不要取笑贤弟了。”方以智确实对袁宝儿有好感,也经常去媚香楼捧场,不过世事难料,谁会想到袁宝儿是镇北王袁崇焕之女呢,况且现在贵为开阳郡主,那可不是他能想的人了。
陈贞慧一笑,“密之还为此作词一首,今夜不妨一抒胸臆,况且弟妹又在内室,我也很久没有听到小宛的琴声了,僻疆,不知可否让弟妹为密之兄弹奏一曲?”
我一听,耳朵马上支楞起来,我们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到冒僻疆身上。冒僻疆微微一笑,“拙荆也是甚为想念几位,某与受之兄又是通家之好,小宛,你就出来吧!”原来董小宛得知弘光皇帝今晚来,她也很想见见这位有争议的皇帝,此时正躲在屏风后面偷看呢!闻听丈夫之言,漫步而出款款道了个万福。
怎么说呢!我觉得有些失望,因为董小宛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绝色,她比晓爱和香君要年轻,身子骨看起来很弱,最让人注目的是那双手,净白如玉,手指也纤细的很。
按礼董小宛不应该出来相见,但冒僻疆不拘俗礼,他敢顶着流言蜚语续董小宛为正妻就可见一斑,而董小宛也是如此,夫妻二人很是合拍。
钱谦益心下骂起了陈贞慧,皇上恐怕还不知道董小宛的妙处,一旦皇上着迷了,岂不生难,可事已至此他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只得让董小宛为众人操琴。
钱府的仆人准备了一张古琴,但见董小宛深施一礼后做到众人面前,那双与众不同的手轻轻按在琴弦上,拨出迷人的音符。
我马上觉得这个董小宛是为艺术而生的人,当她坐下来抚弄琴弦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马上就变了,原本不是绝色的容颜反倒凭添了一种使人欲罢不能的吸引力。
“花似雪,东风夜扫苏堤月。苏堤月,香销南国,几回圆缺。 秦淮河上雀声歇,江边杨柳谁攀折。谁攀折,西陵渡口,古今离别。”方以智听着董小宛的琴声,情不自禁的和声而唱,他虽然没有袁宝儿那天赋的金嗓子,但却别有一种韵味,倒也好听。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董小宛能成为秦淮八艳之一了,那些江南才子看到和琴相伴的董小宛,不痴迷的话恐怕就是傻子,冒僻疆好艳福啊!我记得这个董小宛非常重情义,历史上,冒僻疆生病的时候她衣不解带照顾了三年。
就在我们沉浸在董小宛的琴声和方以智的唱词中的时候,不识好歹的一个钱府家人前来搅局,进来后在钱谦益的耳边嘀咕几句,把良好的气氛破坏殆尽。
看着董小宛施礼后退出厅堂,我冷眼看了钱谦益一眼,“出了什么事吗?”虽然我的身份钱府的下人不知道,但没有大事一个下人是不会跑到主人宴客的地方来的。
钱谦益看出弘光帝不高兴,他笑了笑,“一位故人弟子前来拜望,扰了皇上雅兴,实乃臣之过也。”
方以智知道能被钱谦益称为朋友的不多,“不知是谁?夜晚来访怕是有大事吧?”
“是人中的弟子夏存古,皇上,就是您白天提过的少年才子夏完淳。”钱谦益记得皇上白天跟他说国学院的时候提到过夏完淳,看来皇上对夏完淳的印象不错。
我哦了一声,“今天可以说是才子大聚会,爱卿还不快快把他请来。”我是从袁宝儿那里听说夏完淳的,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才子很有才名,所做的曲词也都充满了豪气,我倒想看看这个夏完淳是什么样。
时间不长,随着钱谦益走进一个少年公子,面相虽然稚嫩,但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气质,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个人一身正气,但此时除了满面风尘外,脸上似乎有悲苦神色。
夏完淳一看在座的他就认得冒僻疆,刚才出去接他的钱谦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呢!“叔叔,弟子是前来报丧的。”他一看在座的都是衣着光鲜面貌不俗之人,想来都不会是无名之辈,抱着拳拜了一个圈礼。
弘光帝和冒僻疆以及钱谦益等人都被吓了一跳,报丧?不知是为谁报丧,冒僻疆一把拉住夏完淳,“莫不是我家中出事了?”冒僻疆记得自己离开家的时候,夏完淳和他父亲正好在他家做客,一听报丧,冒僻疆脸上的汗马上下来了。
夏完淳眼圈一红,“不是!是老师去世了。”夏完淳口中的老师是文学声誉不次于钱谦益的明末大家陈子龙。冒僻疆等人和陈子龙都是好友,一听陈子龙死了,叹息之声满屋。
钱谦益愣了愣神,他真没想到陈子龙死了,不可能啊!陈子龙今年也就四十岁左右,怎么这么年轻就死了呢!“存古,你老师你怎么死的?”
夏完淳鼻孔抽气,“老师在江边赏月不慎失足落水,虽然被人抢救上岸,但一直昏迷不醒,没两天就去世了。”陈子龙死后,因为故友亲朋大多在南京,因此夏完淳才前来报丧。
我一问方以智才知道死的是陈子龙,这个人我有印象,记得兵部曾经翻出了一个马士英隐匿不报的奏折,那奏折就是陈子龙写的防守长江的几条策略,我看过,虽然不全面但也有可取之处,曾经让郑森找过这个陈子龙,可郑森说因为陈子龙的建议没被采纳,辞职回家找不到了,没想到今天再次听到的却是他的死讯。
老师在读书人心中的分量非常重要,我见夏完淳很是悲伤,“存古不必伤悲,月有阴晴,人有生死,这是避免不了的事情,对了,你是如何进城的?”现在城门早就关闭了,他是怎么进来的?
夏完淳闻听脸色一红,“晚生早就进城了,可因为一路赶来实在太累,找到客栈本来不想睡,只想打个盹,可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晚上,打听了几个人才找到钱世伯的府上。”夏完淳毕竟还小,一说到这个事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钱谦益这才为夏完淳介绍众人,方以智等人就不用说了,夏完淳早就听说过几位才子的大名,现在方陈二人又贵为朝廷二品大员,自然不敢怠慢,等介绍到弘光帝头上,钱谦益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才好。
我见钱谦益为难,微微一笑看着夏完淳,“朕早就知道江南有一个少年才子夏完淳,今日一见果然非同一般,朕甚感欣慰。”夏完淳的家世我早就让天地会查明白了,他父亲夏允彝现在是华亭县令,政绩还不错,父子二人都是难得的人才,我几天前已经让夏允彝升迁到吏部帮助王铎,现在圣旨恐怕还在路上,这个夏完淳因为没有参加恩科,而且年纪又小,一时我还没想到怎么用他。
夏完淳一听弘光帝这话,愣了一下马上跪倒重新施礼,他没想到面前这个人会是当今皇上,心中不免惊惶,“草民刚才无礼之处还望皇上恕罪。”
我伸手把夏完淳搀扶起来,“不知者不怪,朕没想到一直想见的人会突然出现在面前,算是一个惊喜,看来朕今天喜事不断,不但见到了名噪江南的僻疆和小宛那美妙琴声,又见到了存古,看来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啊!”
夏完淳见弘光帝如此平易近人,心中很是温暖,惊惶神色尽去,“草民小名怎么敢污皇上龙耳,那都是文人之间的吹捧罢了,不值一提。”
“朕怎么觉得这草民二字这么刺耳呢!钱爱卿,你给存古在国学院留个位置,朕会和傅山打招呼的,存古到了南京就不用回去了,你父亲不日将到吏部上任,家也会很快搬来。”我觉得夏完淳给我的感觉很像陈永华,这个人才不能浪费了。
钱谦益马上答应,回首看着夏完淳,“存古,你这马上就是皇上的学生了,世伯在此先恭喜你,前途无量啊!”
夏完淳虽然不知道那国学院是干什么的,但听说父亲升迁到吏部,家也会搬到南京,这让他很高兴,“学生多谢皇上器重。”
“僻疆,朕看你也留下吧!傅山一个人管理国学院,先期工作肯定会非常繁重,你过来也可以帮帮他,怎么样?”我单刀直入向冒僻疆提出留他出仕的意思。
冒僻疆略微犹豫了一下,“承蒙皇上看得起僻疆,那僻疆就试试看吧!不过僻疆家中俗事颇多,还得处理一阵子。”
“朕给你两个月的假期,你和存古回去帮着料理一下陈子龙的后事,然后和存古一道回京吧!”我今天真的很高兴,白天肯定了两个大的基础政策,晚上又招揽了两个人才,心里美的我脸上也笑容不断。
月朗星稀,韩氏姐妹从柳如是那里看完龙凤胎回来后发现李香君正对着月亮发愣。姐妹二人当时和李香君相处的不错,现在也从未把李香君当宫女看待,韩双过来一握李香君的手,“姐姐,你怎么哭了?”
李香君这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她赶紧起身,“奴婢让两位娘娘挂心了……!”虽然韩氏姐妹没把她当下人看待,可她带罪之身面对的又是一国的贵妃娘娘,岂敢怠慢。
韩双噘着嘴打断李香君的话,“姐姐真是的,皇上让你当宫女那肯定是气话,你还当真了,不理你了。”说着拉起韩丹的手走开了,身后却传出李香君幽幽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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