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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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歌- 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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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神色舒缓了许多,点了点头。突然她又接着问道:“何以太和宫会如此安静?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皇上封闭太和宫的消息,怕她老人家多想,认为皇上这是对她不管不问,只好避重就轻的回答:“这时候已经是戌时了,宫中的人怕是见太后您身体不适不敢打扰,因此都避开去了。”

太后点了点头,神情越发放松。她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王御医,有些疲倦的道:“王御医是么?退下吧,哀家有些话要跟祁王妃说。”

王御医恭谨的称是。行礼后退了出去。

太后见他出去,示意我将她扶着坐起来,而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道:“皇上是把太和宫给封了吧?”我一愣,心里惊讶,只听她又接着道:“也不知道太子怎样了,虽然他现在是带罪之身,可毕竟是哀家的孙子,哀家既然染上了瘟疫,想必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吧。”这段话说完,她的神色越发疲倦,靠着床喘了几口气。

我静静听着,不知道该作何应对。

太后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拍拍我握着她那只手的手背,“九歌,如果可以,派个御医去瞧瞧他吧,虽然他差点害了你,可他毕竟是祁儿的哥哥啊。”

我心里一惊,诧异的道:“太后知道太子要害我的事?”

太后虚弱的笑了笑,“哀家在这宫中几十年了,什么事情是哀家不知道的?更何况那晚的动静那么大。要不是哀家稳住了皇后,你以为祁儿怎么能这么容易的从东宫将你救走?”

我本来还想不通那晚皇后为什么没有动静,原来是这样的。

太后见我不说话,又接着道:“如果可以的话,保他一条命吧。他也是个可怜人,走到这一步,也不完全是他心中所愿的。”

我犹豫着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太后顿了一下,轻咳了一声。我抬眼看去,只见她眼神扫了一眼四周朴素的甚至有些空旷的宫殿,而后视线又落在我脸上,语气有些感慨,“哀家在这宫中见过太多的争斗了,后宫妃嫔之间,皇家子嗣之间……唯一的感慨就是,这世上的事,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的。”

我听着这话,心中有些不安,不知道太后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继续抿着唇不说话,静静的听着下文。

“皇家哪里有什么真情,哀家从十四岁进宫时就知道这点,所以哀家才能一步步坐上现在这个位置。皇上是哀家一手带大的,他自然也明白这点。如今哀家感染的瘟疫虽不严重,但一旦传扬出去,宫中甚至整个大梁都会引起恐慌,到时候事情便会一发而不可收拾。皇上虽然孝顺,可还要依靠哀家平衡权势,所以是绝对不会将哀家得了瘟疫的事情大肆张扬的。”

她顿住了话头。眼睛紧盯着我,“所以哀家才叫你设法救救太子,你应该明白,太子跟哀家一样,也是一颗平衡权势的棋子,没到时候决不能轻易丢弃。”太后的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那种坚定不是面临什么突发灾难时的从容不迫,而是一种看尽了人间沧桑后的大彻大悟。

我明白过来,微微垂眼,点了点头,“太后的话,九歌明白了,明日便会向十皇子提起这事,请他调几名御医过去为太子诊治。”

太后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而后她突然笑了起来,边摇头边道:“靖儿……这个孩子最不像皇家人,也从不与哀家和皇上亲近,哀家在他母妃去世之后才见到他,那年他都已经十六岁了。当哀家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的心中藏了太多的事,有太多的目的。而现在……”

我听得正入神,太后却突然停了下来,于是忍不住追问道:“现在怎么了?”

太后微微皱着眉。眼里似乎有些哀伤,似自言自语般接着道:“现在哀家居然发现祁儿也给哀家有这种感觉了……是不是孩子大了都会这样?曾经皇上是这样,现在祁儿也是这样,难道惠妃一死,他们就变的全不是自己了么?”

我没想到太后会突然提到萧祁,有些震惊,但还是赶紧平复下心中起伏的情绪,小心的试探着道:“王爷心中藏着什么事么?”我想知道太后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她会不会也知道萧祁的最终目的。

太后恍惚的眼神略微清亮了些,似乎从刚才的怔忪间恢复了清醒,她叹了口气道:“九歌你又何必在哀家面前装傻。哀家知道的可能还不及你多。”

我心中大震,眼睛大睁着不可思议的看向太后,不知道该作何回答。眨眨眼睛让自己恢复常态,我惊犹未定的对太后道:“其实,九歌并不知道王爷藏着什么,他……对我十分坦诚,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太后低低的笑了几声,脸上染起一抹奇异的红晕,“坦诚?倘若他对你坦诚,上次见你们时,你们便不会那么别扭了。祁儿什么都好,偏偏缺的就是对别人的信任,他不是会对你说谎,但是有些事情他会选择不说。不过,他倒不是天生的这般……”太后说着陷入了沉思,好像在回忆着什么,神情时喜时忧。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我探究的目光下回过神来,淡笑着道:“祁儿变成这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的母亲惠妃。”

我奇怪的皱了皱眉,“因为惠妃?”

太后点点头,“惠妃的死看上去没有异样,实际上却是疑点重重,当初皇上为了保护祁儿免得步上他**的后尘,便设计故意将他逼出宫去,又封了皇后的儿子做太子,这才让他安稳的过了这么多年。”

我在恍然大悟的同时更多的却是震惊。原来是这样,太后说她自己和太子都是平衡权势的棋子,原来是这个意思。太子是不是知道?所以他不甘愿。自己已经成为萧祁的挡箭牌,为他挡去了所有觊觎皇位之人的明枪暗箭,现在还要承担着随时会失去妻子的患得患失。难怪太后会说他也是个可怜人。

他的确是可怜人,可怜他遇上了这样的父皇,遇上了这样的时局。

原来萧祁的每一步都有皇上在参与,难怪会一直很顺畅。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我试探着问太后:“那护国将军是不是也是王爷这边的人?他当时是故意在西域战败,而后才将王爷顺利的推上了前线?”

太后嘴角勾起笑意,看着我点点头,眼中满是赞赏之色。“难怪祁儿会选择你,一点就透,果然有些聪明劲儿,没给我们商家丢脸。你说的不错,郑定山是皇上的人,他奉皇命故意战败,毁了常胜将军的名声,自然心中十分不平,听说前段时间为了兵符的事情还跟祁儿斗了很久的气。只是哀家身居后宫,久不问政事,所知不多罢了。”

我撇了撇嘴,心中暗想:不问政事都知道这么多事了,要是问了还得了?

太后说完这些,突然问我:“你现在知道祁儿的目的是什么了吧?”

我一愣,“什么目的?”心里却是在打鼓,太后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太后叹了口气,缓缓道:“自然是为母报仇了……”

听到这话,我突然怔住了。一直以为萧祁的目的是为了满足自己想要君临天下的欲望,难道他是为了拥有足够的权势去报仇雪恨?难道这么久以来我都误会了他的初衷?

太后脸上的倦意越发重了,她朝我摆了摆手,“你下去吃些东西吧,想必到现在也该饿了。哀家也乏了,是时候休息了。”

我听出她口中逐客的意思,点点头,将她扶着躺好,仔仔细细的给她盖好被子,而后才恍恍惚惚的走了出去,脑中还在回想着太后的话。为什么她会突然跟我说这些?

正想着,身后传来太后极其轻浅的声音,她说:“不要猜想哀家说这话的用意,哀家只是希望祁儿能过的好些,九歌你要好好待他,他受的苦太多了……”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想要再听下去,太后却再也没开口。

一路走到外殿,我的情绪还犹自恍惚着。想起太后的嘱咐,我对王御医道:“太后吩咐要派几位御医去为太子诊治,你去禀报十殿下一声吧。”

王御医应承了出门而去。我在外殿转了一圈,看着眼前纷纷向我投来诧异或探究目光的诸位御医,心情郁闷,转身往殿外走去。

漫无目的的在太和宫中闲逛着,这么久了居然一点没有饥饿的感觉。心情起起伏伏,一句句咀嚼回味着太后的话。

是我一开始就把萧祁想的太过野心勃勃了么?是我早已忘了原本那个善良柔弱的九皇子了么?是我将他所有说的话、做的事都当成了是别有用心么?

心里突然升起一丝酸楚。萧祁他究竟是怎样挺过来的?自己的母亲被人所害,在宫外孤身一人煎熬,之后好不容易正要建功立业却又身中奇毒,落下一生的病根,只余十年的健康时光。

太后说得对,他的确是受了太多的苦了。而这些我都不知道。我所知道的永远都是他想让我知道的那部分。于是我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冷血无情,满腹阴谋。理所当然的将他划入了如左相和萧靖等贪图权势者之列。即使心里掩不住对他的关心,另一面却还是心生防备。

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么?

抬头看向天空,冬日的夜晚,孤月当空,洒下一地清辉。我停下脚步,在一处凭栏前站定,注视着自己被月色拉长的影子,心里突然很想念那个月白色的人影。他是不是也有这般孤寂冷清的时候?

转脸向宫城东北方向看了看,祁王府隐在众多建筑中根本看不分明,我却一下子找到了它的所在。下一刻,我像是疯了一般,突然往太和宫左边的眺望台跑去。气喘吁吁的爬上几百步台阶的眺望台的时候,我很庆幸太和宫里有这么个好地方。

高处不胜寒。眺望台上寒意深重,我抱了抱手臂,仔细盯着祁王府的方向。然而只是看着怎能叫我满足。我想了想,突然兴奋的跳了起来,又急急忙忙的从眺望台上跑回平地,脚步太急,好几次差点从台阶上摔的滚下来。

我一口气跑遍了太和宫大大小小几乎所有的宫殿,甚至有的太监和宫女的住处我也没放过。等我终于回到眺望台顶的时候,已经累得快要趴下。然而看着自己怀中四处搜刮来的焰火时,我又忍不住欣慰的笑了起来。

将一根焰火固定在眺望台的凭栏边缘,我掏出火石小心翼翼的点燃了引线,嘶嘶的声音响起,一团火星冲上了天空,“嘭”的一声散开来,劈啪作响着显出一朵繁花的轮廓。我往祁王府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想着:萧祁能看到吧?

陆续将所有的烟花都点燃,眺望台的上空顿时被一阵繁华灿烂的烟花笼罩,我像是回到了在商府的日子,无忧无虑的笑着,心中只想着萧祁肯定会看到,一点儿也不觉得这个想法其实很幼稚。

烟花在空中拼出无数的图案,精彩绝伦。那漫天洒下的花火如同带了生命一般,在空中舞出了最美的姿态。然而,烟花虽美,终是短暂。当手边所有的焰火全部燃完,只余浓烈的烟火味道萦绕在旁时,我黯然的低下头,盯着脚下自己的影子发呆。

突然,一阵破空的箫声传来,我下意识的循声看去,顿时呆住。

祁王府最高的阁楼屋顶,一个月白色的身影迎风而立,手中依稀可见淡淡的碧色,那一定是碧玉箫。

他的身影有些单薄,却挺拔孤傲,整个人站在那里,岿然不动犹如傲立苍穹万年已久的雕像。风扬起他的衣角和宽大的衣袖,使他整个人都显出无限的飘逸出尘之态。月色洒下,他周身光华流转,让人误以为那是九天而下的仙君。

我怔怔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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