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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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歌- 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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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左手拿着第一张纸,右手拿着第二张纸,一边细细比对着,一边对萧祁道:“这药方分开来看倒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我还是合在一起看看再说。”

萧祁“嗯”了一声,我抬眼看去,见他已经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想必又是累了。

收回视线,我继续手头的工作。细细比对下来,我突然发现第二张纸上有一味西地草,忍不住奇怪道:“这里根本就不需要西地草,怎么会加这个?”

“父皇对西地草过敏。”萧祁的声音突然传来,我忍不住一愣。

皇上对西地草过敏是什么意思?

不过西地草只是一味辅助药草,并无什么药性,除了会引起皇上这种较为敏感之人的过敏症状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萧祁突然提到了皇上,便让我忍不住猜想这药方到底是谁的。

我细细打量了萧祁一番,他微微垂着眼帘,从我这里看去,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下紧抿着的嘴唇。

我只好将视线再度移回纸上,继续比对下去。突然眼神在一味草药上停住,那是一味叫陌百的药草,我拿起第一张纸看了一下,顿时一愣,上面果然有一味叫扶篱的药草。

我想了想,眉头有些不自觉的皱紧,而后赶紧走到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翻箱倒柜的找我的医术。萧祁平时看书都是在书阁里,出尘园里的书桌基本上都是我在用,因此我的那些医术全都塞在了这里。

好不容易从一摞书中找到了师父留给我的一本手札,我赶紧翻开来去找这两种药草。

纸张唰唰的响着,我快速的翻动着纸页,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

假如没有猜错,这药方该是惠妃娘娘的吧。

手上的动作终于停止,我看着纸上的话喃喃的念叨出声:“扶篱,多生于庭院篱笆底部,喜潮湿、阴凉,性微苦、辛,平时多为牲畜食料,作药用较少……”视线在最后一句话上停顿,我吞了吞口水,极其艰难的缓缓说道:“本无毒,但切不可与陌百合用,否则轻量使人昏迷,重量使人……殒命。”

下面还有师父特地加注的话:轻量之中再减少用量,便会使人身体亏损且不易察觉,长期累加下来,后果等同重量使用,会身体虚耗而死。

看完这段话,我好半天才敢回头去看萧祁的神情。

他已经抬起头来,但就那么坐着,神情淡漠。表面上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但细细看去,甚至能感应到他周身被一种巨大的悲伤笼罩着。

我走近几步,在他面前缓缓蹲下,微微仰头看向他的眼睛,那里平静无波,又或者,一片死寂。

“允然,这是你母亲用过的药方是不是?”我尽量将声调放的柔和,小心翼翼的问他。

萧祁神情微动,眼珠转了转,视线停在我脸上,“是,是我娘的药方。”他移开视线,眼神越过我的头顶,像是看到了过去。

“终于找到证据了……终于……”

他突然开口,语气里似乎是在感慨,然而其中又夹杂着那么多的无奈和悲哀。我怔怔的看着他,此时这个平时冷静自若、心沉似海的人正在极力的掩饰着自己的无助,可是又第一次失败的那么彻底。

“是皇后?”

萧祁神情一顿,眼中浮现出愤恨之色,而后缓缓点头。

“允然,你是不是很难过,如果难过你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我试图开导他,希望他可以放开一些,然而他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用极其轻缓的语调说:“我不难过,我的难过早已用尽,在我娘去世时,在我知道她是为人所害时,在我失去幼时那个亲近的弟弟时,在我孤单住在宫外时,在心爱的人被夺时,在我身中余毒时……”

他的话没再说完,因为我已经猛的站起身来,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我只是不忍心他再这么撑下去。萧祁的身子在我怀间微微颤抖,此时此刻我才知道这个平时看似强大的男子,内心里有那么多的脆弱。

“允然,没事的,有我在,我会陪着你……”

我一字一句缓缓道来,说出的话犹如誓言。

就算这是我一个人一厢情愿又如何?这一刻,我心中所想,无非就是希望身前的这个男子能过得更好,有更幸福的人生而已,而不是整日的被这些悲伤的往事笼罩着。

即使这幸福最多只能持续十年。

腰际一紧,萧祁的手臂环上我,声音微微颤抖,“九歌,你这又是何必……又是何必……”

第二卷 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 第九十七章 秘密揭穿第九十七章 秘密揭穿

梁顺义四十年的正月底,在萧祁和段治几年暗中的调查之下,惠妃娘娘的死因终于浮出水面。

那时,原本健康的惠妃娘娘因为偶感风寒,而被有心人有机可趁,在其药方中做了手脚。本来如果惠妃娘娘一直没有生育,可能她还能保住一命。可是她后来生下了萧祁,并且萧祁自幼聪慧,深得皇上和太后的欢心,一时间便引起了后宫无数人的嫉恨。

这嫉恨的后果便是使某些人下定决心去改变这一切。

萧靖的母亲越才人便是那时候被推到了皇上的跟前,然而这个做法并没有多大的效果,皇上和惠妃的感情依旧没有动摇,萧祁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便也依旧稳固。

这样才终于催动了杀机。

处心积虑的计划,小心翼翼的掌握用量,这里面体现了皇后多么深沉的心机和手腕。然而即便如此,还是被萧祁看出了端倪,并且终于找到了证据。他现在所缺的便是时机,只要时机一到,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挥下手中早已举起的复仇之剑。

于是,确定了母亲死因的萧祁像是变了个人,原本他在朝中以温和隐忍的手段为主,但此时却突然变得凌厉风行,冷漠无常。

而朝中在他这番动作之下,局势也急剧的产生了变化。听如意说,基本上每天都会有人从原本的官职上被贬黜或是革职,然后就会有新的人员顶上。

那些顶替上的新人自然都是萧祁的人。

萧祁的这番动作不可能不引起萧靖的注意。但是皇上显然是偏向于萧祁一方,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他没有将赤焰指给萧靖,也没有提出要降旨正式废除太子。总之,给人的感觉很是模棱两可。而这样便直接导致萧靖既不能随意的跟刘岚烟成婚,以拉拢左相;又不能作为宫中禁卫兵统帅正式接管太子在宫中的其他权力,一时间便被绑住了手脚。

所以萧靖在暗中加紧布置兵力的消息传来时,我一点也不惊讶。

萧祁最近也是频繁奔忙与城外拱卫京师的兵马营中,并且已经召回了前段时间派去秣陵城的段豫,显然也是在积极应对萧靖的部署。

萧祁与萧靖总有一天会持戈相向,这一点我早就想过,但是却没想到情势的发展这么迅速,看来用不了多久,这一天便会到来了。

这几日我总是想跟萧祁静下心来谈谈,但是他忙得脚不沾地,已经有好几天都是在深夜的时候才回王府,甚至有几天还没有回来。

原本我还因为那天那个情不自禁的拥抱而尴尬,但是他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见到我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跟我说话反倒越发的少了,语气是能有多疏离就有多疏离,让人很不舒服。有时我会十分忿忿的想:难道我那天都那么投怀送抱了还不行?可是事实证明,萧祁他就是不在乎。

这段时间跟着萧祁出入宫廷多了,如意耳中便传入了许多鲜为人知的消息。太后跟太子便是其中的一部分。

太后的病是早就好了,这段时间倒是经常叫人传话给我,叫我没事就去太和宫里坐坐。我一想到那晚太后跟我说话的神情,还是忍住了,一直推脱有事。

而太子也在这段时间里恢复了健康,只是仍旧被幽禁着,跟秦桑桑是一样的待遇。其实若不是为了牵制萧靖,皇上也许此时已经将他废除,他连个太子的头号也没了。

因为这一切变化来得太突然,突然的让我感觉很不对劲,心里总觉得很快便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而萧祁又已经整整三日没再回来,这便更加加深了我的不安。只好叫吉祥如意紧跟在一边伺候,有什么特别的消息用书信传来便是。

头两日我都是每天早上醒来后第一时间便追问芙儿萧祁有没有回来,然后问周管家宫中可有书信送到。然后就在这样烦乱不安的情绪中度过了两天。

第三天的时候终于收到了如意的信,我赶紧展开一看,顿时心里大乱。

如意在信中说,萧祁突然晕倒,太后急招御医诊治,已经被查出身患奇毒的事实。

我来不及思考,随意的披上披风,拿起医药箱便赶紧进宫去。如意在信中说萧祁是被安置在太和宫的,因此我当即也不停顿,一进宫便直奔太和宫而去。

进去第一眼就看见萧祁脸色惨白的躺在正对殿门的软榻上。一边站着一脸阴沉的太后,地上跪了十几个御医。

我心中顿时又慌乱起来,哪里还顾及什么礼仪,也没有向太后行礼,赶紧快步跑到了萧祁的跟前,扔下医药箱就开始为他把脉。

心中太过慌乱,萧祁面无人色的躺着,嘴唇紧抿,毫无一丝生气可言,这样一幅景象一直冲击着大脑,我搭在他腕上的手不停的哆嗦着,好半天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等我为他把好脉,已经过去好一会儿,而这期间太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仍旧一脸阴沉。

我喂萧祁服了药,又给他在身上几处扎了针,才站了起身。可能是太过焦急,眼前一晕差点倒下去,好在及时稳住了身子。

太后的声音这时候才响起,却是对地上跪着的十几个御医说的,语气里满是怒火,“你们这群庸医可以滚了!”

这些御医早就看惯了太后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哪里见过她这么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都慌了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一边直呼着“奴才该死”,一边手忙脚乱的往外退去。

“慢着!”我猛的提高声音叫了一句,所有人的视线顿时全都集中到我身上。太后也眼神复杂的看着我。

我深吸了口气,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沉稳冷静,“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许将这件事说出去,否则我不敢保证各位会有什么后果。”

“九歌!”太后狠狠的呵斥了我一声,“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不为祁儿的身体着想便罢了,现在还在威胁别人,难不成你连哀家也要威胁吗?”

我知道太后是真的发怒了,但是事到如今我又能如何?看着太后已经气到铁青的脸,我只有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九歌不敢。”

“不敢?”太后冷哼一声,“你最好是不敢!”她转身看向那些在门边唯唯诺诺不知改进该退的御医,扬声道:“你们记住,现在什么都得听哀家的,祁王妃的话不用理会。只要你们能尽快治好祁王殿下,就算是要广告天下,遍访名医,哀家也定然全力支持!”

“不可,太后!”我赶紧出声制止,“允然最不愿意的就是别人知道这件事,求太后您顾及一下他的感受吧。”我在太后面前跪下,诚恳的哀求她。

太后面色不佳的斜睨了我一眼,没有一丝犹豫的道:“哀家不想顾及他的什么感受,哀家顾及的只是他的性命!”她垂下眼睛看我,眼神带着十足的遗憾,“九歌,哀家原本以为祁儿跟你在一起会得到很好的照顾,但是没想到会这样,你没有尽到为妻的责任,现在还想阻止别人救他吗?”

我诧异的看着太后,嘴唇张张合合,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怎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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