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京大呼三声:“呜呼,呀!”,知会了老周童,立马点起三十余个家丁,都骑快马,自己打头,顺着大路,向北一路追赶下去。
等到刘秀才广定得知此事,韩京领人早就跑的不见影了。刘广定跟周童又合计了一番,一面扣住岳飞给家里人的信不发,一面回到房中,施展多年练就的工笔丹青功夫,给岳飞等五人都画了像。然后进城,将那黄县丞由打家里扯将出来,一起具了公文。专等韩京若果找寻不到,就连同画像,一同送往安阳。只说是五个少年给坏人拐带,请府里传檄北面各个关卡,张榜堵截。
韩京向北追赶,沿途派人,去麒麟村等处假意探视。结果发现王贵跟随母亲去了邻县娘家未归,马铁枪也在家中,茫然不知发生何事。李显却是不见了踪影,只给父亲留张便条,说是师父有事,去去便回。韩大少一路兴师动众,搞得四处人心惶惶。撵了七、八十里路,连个人影也没看着。没办法,复又跑进安阳城中,到韩轩家里讨些酒肉充饥,好歹歇了一晚。第二日韩轩派人,知会韩家北面各个庄园,都撒出人手,四下找人。刘秀才、马铁枪、李富等人也赶到了,韩京一边叫嚣要扒了岳飞等人的皮,一边还是执意要亲自往定州方向追赶。韩府众人,正在七手八脚备马,准备行囊,乱成一团。知府李卫连官服也没有穿,颠颠儿跑了来,这回却是带来一个天大的喜讯。(起点中文网首发2。/book/1170234。aspx)
话说岳飞等四男两女,六个孩子,要去北国搭救师父、师兄弟。因梁兴少白头,又长的老成,就扮成商行掌柜,其余几人都作小厮打扮。牛皋挑的快马,个人包裹里都藏好了兵器。知道韩京定会派人来赶,六人就用备下的干粮充饥,马不停蹄,当天就绕过安阳城,进入磁州地界,夜宿荒村野店。虽然席破炕冷,可是七妹等人觉得分外刺激,兴奋到几乎睡不着觉。第二日晌午进的磁州城,就往南市里打探。一看才知,所有瓷器行都是关门落锁。告示上写的明白,要到过了正月十五上元节,才会重新营业。梁兴领着这小几位,好歹找到临街一间开门的粥铺,一边要些热汤大饼,祭奠一下五脏庙,一边与岳飞商议对策。
这厢几位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那厢街上却是一阵人荒马乱。就有禁军士卒,成群开来,驱散行人,封锁街道。牛皋就说:“糟了,定是那个刘秀才报了官,差人来捉拿我等。”
第四章 打烂屁股来见朕
牛皋以为刘秀才引来官军,捉拿自己。岳飞皱眉道:“按理不应该有这么快。”叫众人先不要动,自己来在门口处观瞧。牛皋是坐不住,也跟过来站在岳飞身后。一会儿就听见“咣咣”的锣响,先是磁州知府的官轿在前边开道,然后大队镇捷军的骑兵,簇拥着一辆高厢大车过来。两旁打着的是明显新作的牙旗,“大宋支辽副使”,“左散骑常侍叶”。岳飞还在惊疑不定,牛皋眼尖,一下子看见盘腿坐在大车辕上,挥着长鞭赶马的,那个晒的黝黑的胖子,不是徐庆是谁?
急的牛皋一把揪住师哥岳飞后襟,嘴里大叫一声:“哇呀噻!肥庆,你怎的来到这里?”这嗓门震得粥铺里别的食客,耳朵里一阵嗡嗡作响。
来的真是徐庆。他坐在车上,听得真真,有人唤他,声音非常熟悉。这厮正转动大脑袋,四下里打量,是谁知道自己的小名。车旁猴骑骆驼一般,缩在马上的汤怀,把那顶大的遮住眼眉的头盔往天上一抛,纵马过去,翻身跳下,一把抱住岳飞,连哭带笑,又蹦又跳。
大车来在粥铺门前停下。徐庆傻呵呵过来,冷不丁抱起牛皋偌大身躯,狠狠甩了三圈。饶是牛皋体壮如牛,也被徐庆两只熊掌箍的,几乎背过气去。车帘一挑,就见叶大老爷面色微黑,形容清减,却是步履稳当,走下车来。“叶哥哥!”那边韩七妹发一声喊,如同乳燕归巢,扑入叶祖珪怀中。叶祖珪张开双臂,仿佛抱窝的老母鸡,把岳飞、牛皋,连带李显等人,都揽在身边,抬头望着天上飞速南去的白云,呐呐自语道:“啊!终于到家啦……”(起点中文网首发2。/book/1170234。aspx)
叶祖珪等人归心似箭,不在磁州稍停,一路前行。走到半路,正逢着韩京、马铁枪等人迎了上来。兄弟们隔年再见,竟然恍若隔世,简直不胜唏嘘。马铁枪见到岳飞等人也在,因其迎接师父有“功”,当即沉下脸来,一人头上赏了一个大耳勺子。就连刚到家门口的汤怀,也被他误打了,大呼冤枉不止。别人都在哄笑,马铁枪揽住小个的汤怀、大个的徐庆,独眼中却是流下泪来。
是日亥时,一众人等赶回安阳。知府李卫等人上午就接到制置使司衙门通报,早已恭候多时。不顾天晚,置酒接风。席间韩京喜极而歌,直至醉到不省人事。把头晌还在发誓,定要狠狠责罚岳飞等人的事情,干脆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叶大老爷在安阳盘桓了两日,各路军政官员,都来拜会贺礼。等到见过姚太翁和岳飞母亲姚氏,叶祖珪返回汤阴。先给周童老爷子补上拜年之礼,然后把酒言欢,好不痛快。王管家等人知他归来,都赶来相聚。韩府上下,一时热闹非常、
汤怀连日客串说书先生,将那辽国历险,猎熊追虎,亡命出逃,添油加醋,一一道来。只是把叶大老爷惨遭抢亲一折,小心隐去不提。即便略去了激情戏份,也已经听得岳飞、牛皋等众兄弟,惊呼阵阵,神往不已。到后来,不仅七妹等小女孩整日追着汤怀不放,连韩京的老爹以及他的各位夫人,每天吃罢饭,就来央告汤怀快讲。徐庆照例只是“呵呵”傻笑,并不多言。至于“武乾英”等叶大老爷从辽国带回的几个“仆人”,单独住在一处小院,整日悄无声息,好象集体死翘翘了一般。
早在上年十一月,两浙路制置使刘韐,上书弹劾太师蔡京,任用朱缅父子,横征暴敛,四处敲诈“花石纲”。致使江南产业凋敝,“民无所生”,才酿成方腊之乱。请置朱缅父子死罪,罢蔡京相位,以安民心。天子朝论,刘韐以“妄议”罪名去职,与其子刘子羽从速归京,着大理寺查办。朱缅父子“废为庶人”。副相尚书左仆射赵挺之以“深闻不究”罢相,继任者却是蔡京的心腹王黼。太常寺少卿李纲叩首额血,为刘韐申辩,主张江南“以抚民为先,征剿随后”。道君皇帝不取其议,诏命童贯领两浙、江南东、福建三路招讨使,限期平定匪乱。
腊月,枢密使童贯返回汴京。置措大军十五万,进剿东南。其中,征调永安军、秦凤路,“西军”诸路骄兵悍将七万余。此前,殿前司都指挥使高俅,招讨梁山宋江,屡战不能胜。童贯阴使前皇城司提举朱振,往助之。高俅、朱振密约宋江、卢俊义等,许以金帛,且“各头领皆安官职”。宋江早就有意受招安,借此机会率众归降。童贯大喜,厚赏宋江诸人,使其众为先锋,往攻方腊。
同月,支辽副使叶祖珪与辽国天祚帝草签之《辽宋租借东八州土地密约》,由天雄军传回京师,再次在朝野掀起一阵“叶祖珪旋风”。对于岁入数以千万计的大宋朝来说,以十年区区几百万钱,赎回梦寐以求的长城东段八州土地,实在是“善莫大焉”。道君皇帝龙心大悦不说,朝野竞相捐助“义钱”,寄意从契丹人手里,赎回功臣叶祖珪。从祈福宫到政事堂,各派大佬难得一次齐心合力,推波助澜。至正月,礼部竟汇总各路“义钱”凡六百五十万贯。
至新年,徽宗道君皇帝改元重合,是为重合元年。正月初十,河北路宣抚使刘光世遣使快马到京,言叶祖珪乔装成行脚僧,夜渡岐沟水,潜回安肃军宋境。太师蔡京奏请,以参知政事、兵部尚书白时中为正,东宫主讲、尚书右丞李邦彦为副,持朝钺华盖,代天子巡幸相州,迎接叶祖珪还朝。届时文武百官出北曹门,前往陈桥驿渡口相候。天子准奏。此议轰动京师,军民汹汹,都要随往陈桥驿,竞相一睹叶副使风采。
白时中等人尚未成行,叶祖珪在汤阴,一天之内就接到大哥叶祖洽、恩师李纲、郸王赵焕三封急信。从第二天起,京中政要、皇亲国戚,贺信纷至沓来。从东京到相州,各路信使不绝于路,都是奔着叶副使而来。
叶祖珪接到叶祖洽和李纲的信,明白京中情势,还是颇费了一番思量。“百官迎接陈桥驿。陈桥驿,那不是赵家老祖赵匡胤,黄袍加身的戏台子吗?蔡京蔡元长,你可真会选地方啊!看来这个老贼,是有点忌讳本少爷功高了。”小叶学士思量已毕,冷笑一声,提起笔来,“刷刷、刷刷”,一道陈情的折子,就拟好送往京师。
转天,门下省报进宫中,徽宗皇帝打开一看,就见写着:
“微臣叶祖珪涕下叩首:
微臣此次伴驾郸王,深入辽国腥膻之地。目睹北国蛮荒,教化未及。其人,上自帝王,下至臣僚,或荒诞似顽童,或狠毒如豺狼,皆微臣闻所未闻,想所不敢想也馀。微臣所见所感,一日三惊,夜不能寐。幸而郸王少年大度,落落大方。胸有甲兵,腹藏良策。逼使彼国群獠,皆彷徨无计矣。及至彼等黔驴技穷、图穷匕见,郸王殿下临危不惧,面授微臣机宜,从容脱身而去。微臣万赖王爷留策,全仗陛下道德真君法力护体,才使其之天祚帝大发昏聩,宋辽密约乃成。微臣即便斗胆,亦其不敢贪天功于己身,则虽万死不能辞其罪也。……
此番微臣,侥幸得脱。然臣下肢,已然遭受契丹无良子荼毒。近日前创复发,流血不止。微臣卧于榻上,数日不能起矣。还望吾皇陛下再施隆恩,准许微臣将养旬日。到时再拖残次之躯,拜于天阙坎下,惶瞻陛下龙颜。微臣虽万死,亦无一憾乎哉!……”
叶某人下肢,此番赴辽,除了第三条腿惨被长公主蹂躏,至今仍略呈疲软之势以外,两条大腿都是完美无暇,连外侧寸把长的寒毛,也不曾少掉一根。如今上了这道折子,小叶学士知道,怎么着,也得委屈一下这对兄弟。乃与周童密谋良久。老周发起狠来,将叶大老爷捆绑在马房里,挥动皮鞭,狠抽了十几下。打的小叶鬼哭狼嚎,声震四野。待到七妹等人闻讯前去解救,老周早已自顾自走了。众人也只能先将叶大老爷放下,扶回房中将养。七妹自此,心中将老周暗恨。
可怜叶大老爷屁股开花,躺又不敢躺,坐也不能坐,只能趴在炕上,哼哼唧唧,实在让人痛心。好在没两天,道君皇帝差来的太医观右副提举沈寒生,领着五名供奉太医,赶到了韩京府上。六个人五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大冷天颠颠儿赶得来,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就依次给叶大老爷把脉。沈副提举掀开叶祖珪所盖棉被一瞧,就见叶大老爷下身血污中衣,还渗出黄乎乎的脓水,其味臭不可闻。这才与几位太医捏着鼻子退下了。留下金创、生肌、还肤、褪痕等各式大内秘制药膏凡八种,以及压惊、散风、凉血、调理等汤药一大堆,方告辞,赶回宫里复命去了。
待到沈太医等人前头走了,后头就听见叶大老爷在房里怒骂道:“徐庆,你这个该死的,还不快把藏在老爷褥子底下的这包大粪弄走!”
老周童将太医们辛辛苦苦带来的伤药,一股脑丢出窗外。自己取出一只黄色瓷瓶,洗净叶祖珪伤处,倾出一撮白色粉末敷好、包扎。一边还笑道:“老夫这个,可是从大理国崇圣寺弄回来的好东西。剩的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