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有的是曲意逢迎的妃嫔,皇上从前不就喜欢那样的女子么?李静翕是这样、从前的慕容箬含也是这样、许美淑那样娇滴滴的说话不也是迎合了皇上的心思么?后宫佳丽不少,皇上不需要在臣妾这儿费时间。”这一切,早该结束了,或许它不应该出现。又道:“臣妾没有因为皇上不入景嘉苑而生气,也没有难过,亦没有怨恨皇上,所以皇上不必为此耿耿于怀。只是臣妾累了,想过…平静的日子,突然发觉以前那样的日子挺好的。”
皇上不免惊诧,轻声问:“这是什么意思?”不禁冷笑,浑身释放着冷意,连窗外洒入的月光都变得凝重,虽是询问,可语气却异常坚定,寒气迫人,死死盯着她,“原来你对朕的情意也是假的啊?什么‘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什么宁郎,这些都是你争宠的手段吧?倒真是叫朕大开眼界。”明知她不是,却也不免赌气,“那你与别的女子又有何区别?”
沈嘉玥彻底心寒,不免气急,大声喊去,“是,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这些都只是手段而已,臣妾与她们并无区别。皇上满意了么?”抹去脸上的泪水,“臣妾告退。”
皇上有种感觉,如果今儿让她走出这里,他两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谁让你告退的?”
急步过去一把抱住沈嘉玥,沈嘉玥猝不及防的倒入他怀中,缠绵的吻已覆上朱唇,爱意涌来……
这一夜,她的半推半就,他的简单粗暴,两人终究少了那一丝情意与爱意……
☆、第九章 追玥之路(3)
这几日,沈嘉玥都闭门不出,而皇上亦未涉足妱悦殿,曾恩宠无数的宫殿此时也寂静无声。宫里的情况沈嘉玥并不大了解,只听赵箐箐等人偶尔说上两句。
近日皇上的脾气愈发暴躁,宫人们已小心谨慎亦被责骂无数,而众妃嫔除闭门不出的沈嘉玥与荣宠至极的华婉仪沈嘉琼外皆被无端训斥,连身怀有孕的慎宁夫人许美淑与恭妃杜旭薇都未曾幸免,一时间皇清城里怨声载道。
秋雨淅淅沥沥,绵绵不断,沈嘉玥与赵箐箐一同坐在炕上,听着外头的雨声,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却也敲入心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怎的往华婉仪身上扯开。
赵箐箐对皇宫里的事情知道不少,正说的兴起,未曾注意沈嘉玥越来越暗的脸色,轻声道:“听说,华婉仪又要晋升了,她倒是好运气,”话一说,想起之前沈嘉琼的趾高气扬,“姐姐,你可知思意二字?”
沈嘉玥心中一顿,绣针刺破了手指,血染了绣布,轻呼一声,未觉得疼痛,亦不去理伤口,微微意外又无神的双目望着赵箐箐,挤出一丝微笑,淡淡问道:“可是,思念之思,意念之意?”
赵箐箐看见她的伤口,轻责她的不当心,一面让宫人进来替沈嘉玥处理下伤口,一面应声,“正是这字呢,怎的姐姐知道?”待伤口处理好,挥退宫人,朱唇勾起一抹冷笑,愤恨道:“皇上私下唤华婉仪为思意,思意说是她的表字,只是她从前的表字不是琇莹?”又穷追不舍的问:“姐姐,你真的知道那意思?”自从沈嘉琼在合欢殿行男女之事后,她再未唤她嘉琼或是琼儿,不再如从前那般亲密,只唤她位分,在她心里沈嘉琼只是普通妃嫔,与她并无过多交集。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是这个意思么?或许是,又或许不是。沈嘉玥淡淡一笑,“我哪里知道这意思?皇上爱唤她什么便唤她什么,与我并无关系。”脸色忽的一暗,“不过她的表字确实是琇莹,出自‘有匪君子,充耳琇莹’1。”
赵箐箐猜的几分,隐隐明白这意思,转念一想,试探她,“姐姐,过两日便要去暖阳行宫了,上回那湘珊园也该换换了吧?皇上有没有说过?”
清荣堂,终究是不可能的。沈嘉玥心下一沉,嗔怪道:“你怎的如今三句不离皇上啊,羞不羞啊?”又接道:“这般想他,便去皇极殿来我这儿做甚,恐怕皇上还巴不得呢。”
赵箐箐识趣的闭上嘴,见四下无人,附耳过去,闻声数语,惊得沈嘉玥呆坐在那儿。前几日的场景尤在脑海,他的简单粗暴,即便是不得宠也没有的。如今却告诉她,近日众妃嫔的招幸,只让她们在西暖阁独坐一夜,或是为他研磨陪他看一夜奏折。
过了良久,沈嘉玥略展双眉,眉梢盈满笑意,整个人都暖化许多,“这,可是真的?”又想起一事,“这事你怎知道?”
赵箐箐愈发肯定她的好姐姐在与皇上闹别捏,皇上才做出这样的事,黑瞳闪过一丝灵光,“这事如何瞒得住?连太后都知道了呢,听孝嫔说都单独找过皇上,可皇上仍自顾自,竟不理太后的言语。”终是忍不住,轻声问道:“姐姐,该不会是你与皇上吵架了吧?还是冷战?”对上沈嘉玥复杂的眼神,又接,“你可别骗我啊,自那日招幸你后,皇上便大发雷霆,而你又这样如闺中小姐,如此一想,便都明白了。”
沈嘉玥不以为然,亦不可否认,只轻轻摇头没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吵架,抑或是算冷战?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这样安安静静的日子便很好,低头刺绣,一针一线昭示着拳拳爱意,却不知该给谁用?
窗外的雨听了,一道彩虹挂在天空,赵箐箐见她不说话,硬拉着沈嘉玥出去,沈嘉玥不愿出去,耐不过赵箐箐的硬拖生拽,与她一道走在宫道上,出门不过一会子便遇上了皇上,一身紫底银丝团龙纹常服,迎面而来。
请安后,三人站在秋风萧瑟的宫道上,甚为尴尬,皇上嘴角勾笑,只是语气生硬,“你们怎的出来了?”
沈嘉玥没有答话,望着几日不见的他不知在想什么,那日的话犹在耳边,不觉心中大痛,脸色由红润化为苍白。赵箐箐见沈嘉玥没有开口,旋即微笑如春风化人,“回皇上话,臣妾见姐姐好久没出宫门了,一直闷在殿里也不好,便拉着她出宫门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
皇上瞄了一眼沈嘉玥,见她这副样子不免来气,可语气却软了下来,应了一声,“嗯,这样也好,你们逛罢。”抬腿欲离,却被赵箐箐拦住,‘皇上,请等下,方才臣妾与沈姐姐聊起时,沈姐姐可有话说呢。’听后,停了脚,看向低着头的沈嘉玥,明知她没有话说,或是不想说,这只是赵箐箐的托词,却也不免有些好奇与期待,应了一声,“那便说吧,朕听着呢。”
赵箐箐拉了拉沈嘉玥衣袖,不免着急,让皇上等得不耐烦。可沈嘉玥却无动于衷,不想说话,只现下不得不说了,抬眸凝视着皇上,秋水般动人的眼眸,勾得皇上心下悸动,好久才抿唇一笑,“听闻皇上唤华婉仪为思意,不知为何意?”
皇上深知近日沈嘉琼得宠的原由,却不点破,旁人都道是华婉仪一曲白纻舞赢得帝心,其实不然,只是因着华婉仪与沈嘉玥容貌有些相似,加之她足够温柔小意才得宠于帝前,皇上偶尔恍惚间将沈嘉琼当成了沈嘉玥,沈嘉琼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替身。乍一听,皇上以为她吃醋,心下暗喜,又觉失仪,轻咳数声,“思意,只是字面意思,并无它。”
沈嘉玥有一瞬的失望,欲开口再问,耳边传来一声动人的笑,遂不再开口,目光移至远处传来的笑声,迎面而来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子,乍一看还以为是自己,那身衣裳、那些首饰皆与自己的相似,只是自己一向不愿戴出来的,不免生疑,又觉得隔应,满宫里与她相似的除了沈嘉琼还能有谁?连赵箐箐亦不免惊愕,平时不过四五分像,现下竟有七八分像。
果不其然,沈嘉琼款款而来,独占风骚,一身粉底软烟罗长裙,一套珍珠头面,嫣然笑称,“皇上,方才嫔妾可都听见了,”挽着皇上的臂弯,隐隐含着几分撒娇,“皇上还说是思念与心意,如今又这样说,莫非是诓骗嫔妾的?如此,嫔妾可不依?”
不说不行礼,只说这失礼举动便不似沈嘉玥举止,毫无大家闺秀可言,通气小家子气十足,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勾栏女子,丢尽沈家颜面。沈嘉玥见此,少不得出声训斥,“沈嘉琼,这像什么样子?未曾行礼又这副做派,混忘了沈家家规么?若是……”她忘了这里是宫廷,她当众训斥底下的妃嫔有欲管六宫之嫌,现下又放着皇上在跟前,尚不提宫规,却说家规,若是被多事的妃嫔告去太后那儿少不得又是一顿训斥,渐渐的没了声音,她也不想惹事,心中暗自悔恨,怎的忘了慎言二字?!
皇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起初还以为沈嘉玥要训斥她,后来听着听着却没了声音,只得歇了看戏的心思,瞧了这两姐妹一眼,一个气定神闲,一个微微惊诧又露出不满,这便是两人的差别。沈嘉玥永远淡然处之,即便错了亦从不低头,更让人猜不透;而沈嘉琼心中所想总会不经意流出在外,让人一猜便知,在人面前如透明的一张纸。
皇上微微失笑,手一抬,沈嘉琼的手滑落下去,脸上划过一丝狠厉,语调生硬,“华婉仪圣前失仪,言谈举止无妃嫔应有气度,罚俸一个月,命其前往安逸宫自省,无沼不得出。”
沈嘉琼很是激动,将这次的惩罚归咎于沈嘉玥,皆因其出言训斥才落得这样的下场,临行前狠狠瞪了沈嘉玥几眼,沈嘉玥瞧见也只当没瞧见,她并不在意这些,可沈嘉琼的动作全被皇上尽收眼底,皇上出奇的没说话,不知何意。
沈嘉琼走后,又是一阵寂静,皇上欲离开,现下赵箐箐也没了挽留他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皇上与沈嘉玥继续冷战。
皇上转身时捕捉到沈嘉玥眼中一闪而过的哀伤与幽怨,心中一颤,一时没忍住,“左右朕也无事,这儿离妱悦殿近,朕去坐坐。”
沈嘉玥心头一暖,既而恭敬称是,而赵箐箐识趣的退下,只留皇上与沈嘉玥慢吞吞的一前一后往承乾宫而去,盈袖园内皆是枯枝败叶,皇上看后以为花房拜高踩低,不为盈袖园培植一年四季的菊花,不禁有些生气。沈嘉玥明白皇上心思,连忙笑道:“臣妾明白皇上的心思,臣妾谢过皇上好意。只是花开花谢,本就是常事,何必培植一年四季的菊花呢?若是培植一年四季的菊花,反倒失了菊花的意韵。”
皇上来了兴致,望着盈袖园,良久才道:“你真明白朕的心思?”
不是我不明白,而是明知你做不到,所以不想明白,你的心思永远只在一人身上,而那人永远不会是我。沈嘉玥淡淡一笑如饱经风霜的秋枫,“臣妾也很想明白,只是…帝王的心思,终究猜不透,也不能猜透。”
底下的宫人不知何时早已退下,皇上见四下无人,横抱起沈嘉玥往里走,沈嘉玥惊呼一声,又不免羞涩,面红耳赤,挣扎了一下,不再说什么。
1有匪君子,充耳琇莹:出自《诗经·卫风·淇奥》
☆、第十章 本是孽缘(1)
以往要等十一月才赶赴暖阳行宫避寒,只是今年的初冬来的尚早,比往年早了足足半月,如此一来,皇上决定十月中旬便赶赴行宫避寒,省得十一月里被大雪覆盖,难以启程。陪同前往暖阳行宫的妃嫔名单早已拟下来,禁足的皇后、恭妃杜旭薇、定充媛慕容箬含、安逸宫自省的华婉仪及嫔主以下妃嫔皆留于皇清城,皇清城一切事宜交由定充媛处理。
其余妃嫔皆赶赴行宫,原本愉贵人许妙玲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