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头上,二则也是遮掩这桩丑闻。我王祖父因为此事,对我母后赞不绝口,我父王从此也对她千依百顺,事事迁就,她这才有了椒房专宠。” “我幼年时,对这些事情都一无所知,想着自己是父王母后唯一的孩子,不知有多骄纵霸道。但后来我懂事了,便渐渐觉得很奇怪,宫里既没有嬷嬷管教我宫规,我也不懂读书女红,外人都道是父王母后溺爱我,实则我身边的人都明白,这是要对我放任自流了。” 姜王后说到此处,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我当时毕竟年幼,根本想不到会有内情,问了母后几次,她都是敷衍了事。如此一来,我便被生生耽误了,及至十岁,诗书礼仪一样没学,性子也渐渐野了。” “说来倒是奇怪,这其间我母后曾有过两次身孕,但都无一例外小产。她便怀疑是我出身低微妨碍了她,要找个理由将我赶去别宫。我自然哭着不肯,在宫里闹腾一场,将母后气晕了,可她这一晕,却被御医再次诊出了身孕。” 姜王后忽然看向微浓,露出一抹奇异的笑:“而且,她还怀了双生子。我这一下子,从灾星变成了福星。”
第190章:陈年往事(二)
“双生子!”至此,微浓终于明白姜王后要说什么了。可这本是天大的喜事,怎么对外却说,楚璃和楚珩是相差了一岁多? 微浓难掩惊讶之色,忍不住与冀凤致对看一眼。她张了张口,本欲插问一句,可想到姜王后此刻的心情,还是决定当个倾听者。 姜王后将她的神情从头至尾看在眼中,总算目露一丝赞许,这才幽幽续道:“当时父王才刚登基,母后就怀了双生子,本是宫里一桩好兆头。父王怕母后再次小产,便在宫中大做法事,但没过多久,给母后保胎的两个御医相继获罪,说是诊断有误,母后有孕是真,但并非双生子。” “宫里人知道是闹了个乌龙,谁都不敢再提‘双’这个字。万幸的是,母后这一胎得了个男婴,父王立即册立为太子。就是复熙。”姜王后说到此处,似是在酝酿着情绪,忽然停了下来。 复熙,是楚璃的表字。寻常人家的男子一般都在弱冠之时由长辈赐字,但王室宗亲通常会早一些,十三四岁通了人事,或是订了亲,便会取表字。 只是……微浓眸光闪动,心里划过一个念头。 许是沉浸在了回忆之中,姜王后面有感慨之色,根本没有发觉微浓的异样,她停了半晌,才续道:“宫里有了太子,所有人都围着他转,我还是以养病为由被送去了别宫,这一走就是四年……直到我及笄之前重回宫中,才晓得母后又添了珩弟。我原本以为父王母后终于记起我了,谁知他们是打算为我议亲。” “我当时心里想着,既然在宫里不招待见,嫁出去也好,只要将两个弟弟照顾好了,父王母后必定会为我说一门好亲事。于是我尽心尽力地照顾复熙,但我没见到珩弟,父王说他是早产体弱,已将他送去长生观养几年,要到五岁之后才回来。” 姜王后话到此处,别具深意地看向微浓,笑着问她:“你猜出来了吗?” 微浓沉默。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猜的,姜王后已经说得如此清楚了。当年楚后怀的必定是双生子,却不知为何要掩人耳目,又改口只怀了楚璃。世人都是信坏不信好,毕竟谁也不会将好端端一桩喜事说成坏事,所以宫人们必定都相信是御医诊断有误。 随即楚后偷偷生下了双生子,将楚珩秘密养着,又怕年幼的楚瑶发现,便将她以养病为借口送去别宫。直到一年多后,楚后又再次借口怀孕生子,才给了楚珩光明正大的身份。 孩子年幼之时,相差一岁便甚是显眼,越大越不容易看出年纪。所以楚王将楚珩送去了道观抚养,直至他五岁之后才接了回来。其实他当时已经和楚璃一样六岁多了,但小孩子长得快一点也正常,对外说五岁也能瞒得过去。再者同父同母的兄弟两人,即便长得再像也不为过,谁也不会怀疑他们是双生子。 可令微浓不解的是,双生子明明是更为光彩的事情,楚王和王后为何要瞒着?苦心积虑给楚珩再安插另一个身份?微浓如此想着,便也将这疑问问了出来。 姜王后闻言叹道:“你问在点子上了……这也是我离开楚国的根本缘由。” 微浓忙竖起耳朵细听。 “珩弟回宫时,我因从没见过这个弟弟,不免有些好奇。有一日便找了借口,偷偷跑去母后宫里看他。当时他正在午睡,我把他逗弄哭了,又怕母后训斥我,便躲在床榻下头。母后果然亲自来哄珩弟,没过多久父王也来了,还命人将珩弟抱出去,要和母后密谈。” 姜王后说到此处,竟又沉默许久:“他们说着话,我在床榻下面听着,才知道六年前母后的确怀了双生子。但钦天监和几位高人相继测算出一个预言‘双生子诞,必有国难’。” 又是钦天监!难道钦天监的话真得这么准?真能通晓未知之事?微浓不禁呢喃着:“双生子诞,必有国难。” 她心头忽地一窒。 姜王后亦是苦笑:“当初父王害怕预言成真,便想让母后将孩子打掉。可母后先前已小产过两次,这次又是双生子,一旦落胎必定再也怀不上了。两个人便商量怎样避开钦天监的预言,最终想出了这个法子,把珩弟改了生辰。” “这岂不是自欺欺人?”冀凤致终于忍不住了,开口插了句话。若非知道了楚国的结局,他几乎要嘲笑这个无稽的法子。 “我那时年纪小,又不通诗书礼仪,也觉得这法子无稽可笑。”姜王后再叹了口气,附和道。 微浓却能够体谅:“可怜天下父母心,虎毒尚且不食子,哪个父母愿意将孩子杀掉?何况是为了一个渺茫未知的预言。” 姜王后点了点头:“是啊!可这话是钦天监算出来的,父王又不可能杀了监正灭口,便只能想出这个法子来堵上钦天监的嘴。” 微浓不想在楚王的动机上多做纠缠,她更关心后续的事态,便追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姜王后目色平静,话语也是波澜不惊:“然后我知道了这段秘辛,简直寝食难安,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杀了珩弟。” 微浓大惊失色:“他是您的弟弟!” “我知道,但我当时性子早就养野了,宫人也都对我冷冰冰的,我根本不知伦常礼仪为何物。”姜王后微微垂下双眸:“我只知道我是楚国的大公主,我不能让楚国蒙难。既然父王母后下不了手,不如我来做。” 微浓突然想起聂星痕说过,楚珩的左脸早就破了相……她立刻问道:“楚珩脸上的伤……” “是我烧的。”姜王后坦然地承认:“我一个公主,手上没刀没枪,我根本没法子下手,便借口去看他之时,踢飞了桌案上的油灯。为了逼真,我甚至假装被偷袭,晕倒在珩弟的屋子里。等到守卫发现之时,整张床榻已经烧着了,珩弟正坐在床上大哭,我和嬷嬷昏倒在他身边。” 踢飞油灯烧着床榻……微浓觉得此计很熟悉,想了片刻,才记起聂星痕也曾用过。就在燕楚边境的驿站里,她第一次试图杀他的时候…… 可那时候聂星痕都已经过了弱冠,这些手段自然不在话下。楚瑶当时才多大?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能想到如此手段,真是不容小觑!也难怪楚瑶一个异族女子能坐上姜王后之位。尤其,姜国还如此排外。 后面的事不用说,微浓大约也能猜到了。必定是楚珩没死,东窗事发,楚后要为儿子报仇,楚王也要杀楚瑶灭口。无奈之下,她只好逃离了楚国,求得姜王庇护,最终当上了姜国王后。 这就是楚国大公主与楚王决裂的原因,牵涉到了这样一段宫闱秘事。难怪当初她做了三年的楚太子妃,人人都对楚瑶讳莫如深,而楚珩也早早封侯出宫,鲜少在宫中露面。 这些内情,楚璃当初知不知情?他若知道,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而到了此刻,姜王后平静的情绪也终于被打破,就如那白釉瓷面上突然裂开一道细痕,然后渐渐扩大,终致粉身碎骨:“在父王派人追杀我时,我才晓得自己的身世。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子,我生母低贱,我就活该低人一等?那楚珩呢?他是王子,是王后所生,他就能遇难成祥?即便是危及江山,父王也不愿意放弃他?” 被亲生父亲派兵追杀,从安享富贵的公主变成孤身逃亡的弃女,微浓能体会楚瑶当时的心情。可对于重男轻女、出身贵贱一事上,她却实在无话可说,没有立场。 一桩宫闱秘辛,牵涉到国祚根基,任谁是楚王,大约都会选择牺牲庶出的女儿,保住嫡出的儿子吧!这就是可笑的命运! 但显然姜王后一直不能释怀,又切切地笑了起来,婉转美眸骤然闪过凌厉之色:“你知道吗?从离开楚国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我要摆脱这卑贱的出身,我要眼睁睁看他们遭受报应,看那预言何时成真!” 双生子诞,必有国难。 十余年后,太子楚璃已近弱冠之龄,提出要和燕国联姻。楚王原本不想答应,但想起那条预言,还是勉强同意了联姻之策,好给自己留个后路。于是,楚太子妃的宝座给了她一个燕国女子,即便她只是个私生女,即便她迟迟没和楚璃圆房,楚王也给予了最大的宽容。 微浓如今已经知道,当年即便没有聂星痕的举荐,楚璃要娶的人也是她。可她若是没有嫁过来,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聂星痕就不会主战请缨?也许楚璃就不会死,楚国就不会亡?可这恰好就是楚璃的选择,然后她嫁了,然后聂星痕攻来了…… 而楚瑶则站在姜国的最高处,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袖手旁观。 双生子诞,必有国难。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一切人或事牵连在了一起,做成了一个无解之局。环环相扣,生死相系。 “若不是我当年逃亡之时,复熙曾帮过我,我真的会旁观到底。”楚瑶又吐出一句话来。 (首先澄清,我不是在文中宣扬玄学或者宿命论。只不过古代非常笃信这个,尤其是帝王之家。请不要觉得钦天监出现次数太多,分摊在四国头上,只是一小段情节而已。而且并不是每个预言都准确,到大结局时,会有一段极其讽刺的伏笔来揭开某些预言的真假。 我设想这个情节,本意是想讽刺楚王两口子,告诉大家楚国的灭亡和楚王的行事风格有很大关系。所以即便楚璃惊才绝艳,对父王的决定也无力更改,个人之力毕竟有限,挽救不了社稷的倾颓。而楚瑶的出走是可以避免的,楚珩本来也可以光明正大参与政事,以楚瑶姐弟三人的能力,只要齐心协力,本来是能和燕国一博的。 所以我个人的意见是:玄学这个东西仅供参考,算出好的结果,就给自己增加信心,鼓励自己向好的方向更加努力;但如果算出坏的结果,就尽最大的努力去避免去改进。学会趋利避害,比单纯地认命更加有意义。)
第191章:飞蛾扑火(一)
“楚璃帮过您?您是为了他,才将楚珩接到姜国来的?”微浓立刻从往事中惊醒。 姜王后点了点头:“我当年逃跑时,是六岁的复熙装病拖住父王,我才能躲过一劫。后来燕楚交战,他派人来姜国求援,我答应过他,会以邦交的名义保住楚氏一脉。若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必不会多管闲事!”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伤了楚珩,你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