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瞒。事到如今,她还保什么国策?如此想着,她满腔的愧疚再也无法忍耐,脱口便道:“原澈,其实……” “世子,”王拓及时出现在门外,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事?”原澈转身。 “船已经安排好了,只等子时轮值换岗。” “知道了,你先下去。” 王拓转身退出的那一瞬间,抬头看了微浓一眼。只一眼,让微浓想起了聂星痕,想起了已进山的燕军,想起她自己终究是个燕国人…… 她只好逼着自己狠下心肠,改口道:“那几口箱子你先搬回去,若是宁王执意降罪,你只管把事情往我身上推。” 原澈吊儿郎当地笑了:“我堂堂世子,要一个女人替我承担罪行,说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你别逞强,”微浓紧张地拉过他的手,诚恳无比地道,“听我的没错,一定要全部推到我身上。” 许是她表现的太过明显,终于使原澈面露狐疑之色,他反手握住她的柔荑:“如今是六月,可你的手冰凉。” 微浓闻言,脸色刷白。 原澈又疑惑地问:“你在害怕什么?还是……你有事瞒着我?” 微浓不想再骗他了。可是她心里清楚,一旦自己说出藏书被调包之事,那四十二卷书最终一定会落到宁王手里!云辰、聂星痕、原澈,他们一本也拿不到! 终于,理智还是战胜了感情,她牢牢抓住原澈的手,半是愧疚、半是无奈地道:“原澈,对不起,我是一个燕国人。” 原澈朦朦胧胧猜到了什么,他星子般璀璨的眸子牢牢落在微浓身上:“你是想告诉我,宁燕势不两立?你和我也一样?” “不是,不是的,”微浓鼻尖一酸,“我承认,我利用过你,甚至想过要杀你。但如今,我是真得把你当成朋友。” 原澈一改往日的飞扬,面容沉敛肃然:“我只问你一句,你救我的时候,是否出于真心?” 自己当时的心态如何,其实微浓早就想不起来了。也许她曾想过利用他,也许她曾想把他当做筹码,可是此时此刻,一切的恩怨她都忘记了,唯独记得眼前这人张扬的个性,跋扈的脾气,尖酸刻薄的言语……还有他那四个字: 我想娶你。 微浓吸了吸鼻子,眼泪却不由自主落了下来,想要说的话哽咽在了喉头,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澈将手掌放在她的下颌处,一滴滴接着她流下的眼泪,无比欣慰地问:“这是为我而流的吗?” 微浓只知道一味摇头:“原澈……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什么?”原澈像是没听懂一般:“哦,你不想走了?你改变主意要嫁给我了?” 微浓牢牢抓着他的手,眼泪落得更加汹涌。 原澈无比爱怜地,用指腹替她擦干泪水:“除非你告诉我,你是自愿留下。否则,就别问我会不会后悔。” “即便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她满脸泪痕,仰望着他。 原澈故作嗤嘲:“哦?难道你背着我偷人了?” 微浓霎时破涕为笑,笑着笑着,心中又是一片悲伤。 他明明已经猜到了,可他还是……选择了原谅。 她只好硬起心肠道:“也好,我救你一命,你放我一马,我们互不相欠了。” “怎么会不欠?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原澈坏笑:“这种恩情一辈子都还不完,我随时等着你来讨债,你可千万不要忘了。” “那你先答应我一件事。”微浓立刻提出要求。 能被微浓需要,原澈很开心:“行,你说。” “无论什么时候,性命第一。”微浓郑重其事地道:“我打算六十岁再来向你讨债,你得活到那个时候才行。” 原澈心头涌上一片暖意:“你六十岁,我五十五。你都没死,我怎么可能会死?” “那就说定了,”微浓认真地、慎重地,又叮嘱他一遍,“我一旦逃走,宁王必定迁怒于你……无论往后发生什么,你一定都要推到我头上!” 原澈仍旧没有答应,反而问道:“那你先告诉我,你到底瞒着我做了什么?” 微浓垂眸擦拭眼泪:“我不能说。” “你给我下了毒?种了蛊?还是在宁国设了埋伏?”原澈一连三问。 “不是……都不是。” “那就好,别的事我都能解决。”原澈自信满满地笑:“真要是解决不了,我就按你说的做。” 两人话到此处,屋外忽然响起了一队士兵的脚步声,是轮值的队伍来了。也即是说,子时已到。 原澈抬头望了望窗外,情知再如何不舍,自己也不得不放手了。既然如此,倒不如保持风度,至少还能赢得她一点尊重与思念。 于是,他朝她摆手催促:“快走吧,到了春风渡,父侯的人会主动接应你。” 可她却注定辜负他的好意!微浓胡乱点头,顺手拿起随身包裹,准备推门而出。一只脚还没跨出去,身后又响起原澈的声音:“微浓,你抱抱我行吗?” 微浓转身看他,笑着摇头:“不行。” 原澈上前一步:“那我抱你好了。” 言罢不由分说牢牢抱住了她,他臂力强劲,将她抱得很紧。六月衣衫单薄,他身上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给她,就像他无法出口的一腔情感。 微浓心头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好似感知到了他的不舍,可她无法回应什么,只能假作不知。 门外再次传来王拓的敲门声,还有一句提醒:“世子,姑娘,子时到了。” 原澈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双臂,还故意解释:“嘿!你可别乱想,我就想试试抱一个女人到底什么滋味儿。” 微浓遂配合着问:“哦?是什么滋味儿?” “很香,很软,手感不错。”他做出几分浪荡之色:“你呢?被本世子抱了一下,有没有芳心乱颤?” “有!”微浓重重点头。 “大胆,你敢骗我!”原澈无声大笑,终究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快走吧!” 他没有送她出门,门外,是王拓在等着她。微浓跟随王拓走了几步,忍不住回首望去,只见黑暗之中,一个模糊的影子就站在门口处,一改往日的慵懒,显得异常挺拔。 她知道,他一定是在目送她。于是,她大力地朝他挥了挥手,无声地笑说:原澈,再见。 然而他们彼此皆知,下一次再见已是遥遥无期,也许家国有别势同水火,也许立场敌对形同陌路,也许岁月沧桑对面不识,也许天各一方再也不见…… 是以,这渐行渐远的一段距离便显得异常珍贵,异常值得去珍惜。 “走吧!再不走就迟了。”王拓站在一旁催促道。 微浓默默收敛了情绪,跟在他身后朝渡口走去,边走边问:“羊皮卷呢?” 王拓正想提起此事,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纸袋:“属下只找到一张……在朱向的尸体里藏着。” 看来琉璃也和她一样,把东西分开藏匿了。微浓接过纸袋打开看了看,才问:“另一张怎么办?” “还是那句话,属下一旦找到,立刻想法子送去燕国。”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它法子了,微浓攥紧手中纸袋:“好吧。” 王拓迟疑片刻:“这羊皮卷……您是打哪儿得来的?” “怎么?有问题?” 王拓神色有些复杂:“这东西……像是地图。” 地图?难道又是一幅藏宝图?微浓亦是充满疑惑。 王拓诚恳地道:“您最好把它交给殿下,这东西……也许对殿下有用。” 能让云辰千方百计地找,甚至不惜利用她、隐瞒她,自然会是好东西。微浓模棱两可地回道:“多谢提醒,我会考虑。” 王拓终究没说什么,当着一队侍卫的面将她送上了船,一个渔夫打扮的人正手握双桨坐在船头,随时准备启程。 微浓登上船只,朝王拓挥了挥手:“你……一切小心。” 船桨划过水面,荡起阵阵涟漪,在那清晰悦耳的水声之中,小船顺流而下,渐渐驶向远方。 猫眼河畔侍卫林立,某个人却从始至终没有出来看过一眼,一眼都没有。 微浓知道,她离宁国远了。而身在宁国的那些人,注定离她更远。 (卷六,完)
第257章:初露锋芒(一)29500票加更
营帐外篝火冲天,却有一种异样的沉闷,丝丝缕缕的烧烤香气传入帐中,微浓并无胃口。 明尘远打起帘帐,亲自端着一盘烤羊腿走进来,对微浓劝道:“公主,多少吃一点。” “在山里吃了几个月,吃腻了。”微浓懒懒地坐在毡毯上,垂眸看不见表情。 此时已是六月末,距离微浓逃跑已过去二十日。她乘船到了春风渡之后,执意赶走了原澈所安排的人,独自策马前往十万大山。她运气还算不错,王拓提前给明尘远报了信,故而她只赶了三天的路,便遇上了明尘远派出的接头人。 饶是有姜王后松口放行,可燕军一路穿越十万大山,还是受到毒虫的困扰,折损了近千人马。因此,即便过了十万大山,营内也无欢喜之意,反而压抑得令人难受。 一想起明尘远率军前来的目的,微浓便隐隐觉得不安——她害怕看见战乱。 明尘远还以为她是为了聂星痕,便又道:“殿下一直很记挂您,也一直在暗中关注您。”他顿了顿:“我已修书禀告殿下,他会亲自到燕姜边境来接您。您在此休整几日,我派人送您回去。” 微浓没往下接话,只问:“我师父如何?” “冀先生原本过了年就要走,但他年后生了场病,刚将养过来。后来又听说您的消息,便决定留下。”明尘远如实说道:“殿下将自己从前的别苑整修出来,辟给冀先生住了,还给他配了侍女仆从。很周到,您放心。” 师父病了!微浓心中大感愧疚。从前的游侠冀凤致名满江湖,可如今已经年近耳顺,身子骨一定不比从前。自己身为徒弟,不仅没有侍奉汤药,反而处处让他操心…… 明尘远看到微浓的表情,便知她心里难受,不免安慰了几句,又提出来:“殿下从京州过来,少说也要近一月,您……” “你别让他过来了,”微浓淡淡打断道,“我暂时还不能回去。” 不回去?明尘远一听这话就急了,正待开口再劝,便听她又冷静地道:“我想去苍榆城见见姜王后。” ***** 对于微浓的去向,明尘远也不敢私下做决定,只得给聂星痕去了书信请示。恰好燕军过十万大山时有所损失,便索性在此休整一番,顺便等着聂星痕示下。 半月之后,飞鸽传书到了明尘远手中,言及姜国局势有变,苍榆城形势不明,最好让微浓按原计划返回。 微浓之所以要去苍榆城,一则是想确定那羊皮卷到底是什么,二则也是想把国策的藏地告诉姜王后,从此做个了断,两不亏欠。但她也晓得,如今去苍榆城太过危险,并不是好的时机,于是她又改口称愿意先回燕国,会在燕姜边境等聂星痕来接应。 由于聂星痕的路途远,她的路途近,是以她并不急着赶到约定地点,反而想留在燕军之中帮帮忙。她利用自己在那本医书上看到的知识,与军医一起商量药方,改善了外伤用药,把原先止血、生肌的速度提高了一倍。这无疑是将士们的极大福音,她也因此在燕军之中博得美名,将士们相互之间都在打听,那位“精通医理、温柔美丽”的姑娘是何方神圣。 微浓听到这八个字的评价,简直要笑翻了,对明尘远笑言:“这八个字,没有一个字是在说我。” 明尘远亲眼见过她去军营照料伤员,当时的她说起外伤处理头头是道,人也格外温柔和善,其实于这名声再也恰